一道绯色身影出现在两人对面，陆泽舟警惕地后退一步。
眷娘子勾起唇角，冷冷道：“怎么，你也怕我？”
陆泽舟挑了挑眉：“自然怕，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妖，还是条软体动物，我害怕一些，难道不正常吗？”
眷娘子一噎，转头看向苏青蝉，冷声道：“你觉得这些镇民可怜？”
话说到一半，她就后悔了。
因为苏青蝉望着躺了一地的尸体，目光中却毫无悲悯。
“可怜？或许有一些吧，不过这些镇民不辨善恶，滥杀无辜，也算是一报还一报。至于这位郑郎……”苏青蝉的目光在郑郎身上微微一顿，随意道，“娶到的美娇娘忽然化为蛇妖，任是谁也会吓一跳的，而他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害怕倒也正常。”
眷娘子冷哼一声：“可他懦弱无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杀，我恨他。”
苏青蝉想了想，继续道：“一切皆是因果报应，他动了心，将你带回郑家，便种下了后来的果，而他的懦弱促使他没有助你跳脱，造就了他被杀死的果，因果循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而且你们二人如此纠缠，这些因果……真的能算得清吗？”
眷娘子沉默良久，偏过头去：“你们两个人的看法，倒与我遇到的其他人不同，他人不是觉得镇民无辜可怜，就是觉得郑郎过于懦弱，还有人觉得我暴虐无度，你这观点……什么因果报应，我还是第一次见，我承认你们与其他人有所不同，但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眼前这两人将她的过往尽数览入眼中，无论如何是留不得了。
这些年她遇到的玄师不多，却也知道玄师与她这样“作恶多端”的妖物是水火不容的，更别提先前她还用这丫头的男人威胁，人类睚眦必报，狡诈多端，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与苏青蝉之间，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苏青蝉摇摇头，绷起小脸：“不过你的做法不可取，那日你将镇民等人杀光，因果已尽，可现下你因沉迷于过去的苦痛，不惜摄取魂魄，为自己所用，已经超越了复仇的范畴，你的下场……之后也会不太好。”
“下场？”眷娘子冷笑一声，踢开身旁的头颅，向两人走来，步履摇曳，“你觉得经历了这么多，我还会在意下场吗？你没有经历过这一切，根本就不懂……现在的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也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哪怕是千刀万剐，形神俱散，我也要继续走下去。”
眷娘子根本不打算等苏青蝉的回应，她紧接着继续道：“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吧，闯入我的幻境，又知道了我的过往，渺小的人类玄师啊，死在我的手下，也不算冤枉。”
两人以魂体入瓶中世界，若是在此界魂魄消散，不仅肉身会死去，二人再也不会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既然如此，就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啊。”苏青蝉微微挑了挑眉，毫无情绪道，“我好怕，求求你饶过我吧。”
眷娘子面色一沉，瞳仁在一瞬间转变为竖瞳：“你看不起我！”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原先倒了一地的尸体徐徐站起，四肢僵硬，关节嘎吱作响，像是提线木偶一般。
眷娘子红唇微启，轻声道：“去！”
尸体缓缓抬头，空洞的目光与两人相对。
“在幻境中，我是绝对的执掌者，别挣扎了，让它们吞吃你们的魂魄，成为我的养料吧。”眷娘子站在行动的尸体背后，宛若执棋者，唇边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尸体姿势怪异，锲而不舍朝着苏青蝉两人靠近。
苏青蝉眨了眨眼，笑眯眯地举起手指掐诀，口中道：“破。”
眷娘子唇角勾起冷笑：“开什么玩……”
下一瞬，她笑容一僵。
幻境如镜面一般，以苏青蝉与陆泽舟为圆心开始破碎。
地面、房屋、饰物分崩离析，那些正在前行的尸体蓦然顿住，面上出现数道裂痕，连流动的血色都在缓缓消失。
无数碎片在空中浮动，世界顷刻破裂，幻境无声无息地坍缩成宴会时的模样。
眷娘子望着四散的碎片，瞳孔猛缩。
她试图伸手捕捉这些泛着微光的浮尘，浮尘却恍若不存在一般，径直穿过了她的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眷娘子呆滞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手指微微颤抖。
怎么可能！这是她制造的幻境，在此处，她是唯一的主宰，她用幻境对付过不少玄师，无一失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一个小丫头破解！
她慌乱地抬头望向苏青蝉，双唇颤抖：“你究竟是谁？为何用一个术法就破了我的幻境！方才我分明已经将你重伤，你怎会还有余力？”
“是我装的。”以坍缩的幻境为背景，苏青蝉笑盈盈道，“如果不故意装成一副受伤虚弱的模样，怎么会让你放下防备心，主动为我们展开你的过往呢？”
眷娘子银牙紧咬，目眦欲裂，她死死盯着苏青蝉：“阴险、狡诈的人类，我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苏青蝉歪了歪脑袋，神色冷了下来，“你好像还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差距。”
如今攻防双方已变换，苏青蝉成了猎人，而眷娘子只是猎物而已。
眷娘子神情慌乱，她强自镇定：“这可是我构造的世界，你以为你能对付我吗？我们……我们改日再会！”
苏青蝉不声不响望着她，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眷娘子心生不祥预感，她作为此界的主人，有将两人驱逐的权限。
她口中念着法诀，可一遍之后，两人仍然立在原地。
“你做了什么？为何我无法驱逐你们？”眷娘子后退几步，找寻着可能的逃生道路。
“只是用了一点小小的术法而已，人类世界中有一类人，叫作钉子户，我想我现在应该就是吧。”苏青蝉额纹再度亮起，背后剑阵缓缓升起，比上一次的阵法更为广阔、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