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识汝非人 > 第九十四章:只剩下怨恨
    阴暗的甬道,不,只是一间小小的,足够盛下一个人的密室,像是一个石制的棺材一般。石壁上挂着一盏油灯,火光影影绰绰的跳跃着,照应着那被碗口粗的链条捆锁在石壁上的人,将他脸膛照出一丝红色来。

    陆倾城一只手提着灯盏,她将灯盏提高,恰好能够瞧清楚他的相貌。这个人已经和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人全然不同了。这外貌,再也找不到他从前的样子。陆倾城抬手,指尖在他的脸上慢慢游走。眉毛,眼睛,鼻子,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可是不管是从前的赵濯江还是现在的赵濯江,她都不想要放开他。她这辈子的好时光都在十六岁之前,自十六岁进宫之后,她的世界整个的坍塌,一切都变了。恋人成了别人的丈夫,丈夫却只是按照惯例和她躺在一张床上,做着夫妻之间会做的那些事情,心里却装着别的女人。就算是在床第之间,他也将她当做别的女人,口中喊着另外一个名字,将她的脸遮挡起来,好像看到她的这张脸叫他厌恶,叫他连一点点的兴致都没有。

    她多想要再见到她的赵哥哥,多想要再回到梨花树下,在赵哥哥的跟前说着俏皮话,看他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那窘迫的模样。可是等她再次见他的时候,他却说他要娶亲了,他要迎娶她身边的侍女,那个叫做弗月的姑娘,那个曾经说过,会一辈子跟着她,服侍她,当她一辈子影子的女子。

    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得到幸福,她却要为了陆家,为了孟家牺牲自己的一切呢?恨便在那个时候生起,怨就在当时发芽。她不顾一切的毁掉了曾经相爱的那个人的婚礼,只是想让他再等等她。她总会从后宫这个可怕的牢笼里逃出去,她总会再回到赵哥哥的身边。可是得到的却是曾经恋人的憎恨。他觉得她可恶极了,自己得不到幸福,却也要毁掉另外一个女子的幸福。可是,他们原本才是一对,她陆倾城原本才该是那个被人称作“将军夫人”的人。为什么要让给别人?她为什么就应该束手就擒,眼睁睁看着他抱着别的女人亲亲我我,自己却要承受永远的孤寂和痛苦?

    被锁在墙上的人呻吟了一声,她的指甲刮疼了他的脸颊,赵濯江慢慢醒了过来。看到眼前的脸庞,他别开视线,像是多看她一眼都会难受般。陆倾城跳动着烛火的脸庞一下子阴沉下来,她单手捏住赵濯江的下颚,强迫他把脸转到她的方向,强迫他看向她。

    “怎么,你现在连我的脸都不想看到了?早些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样子,你舒坦得很,抱着我,甚至不肯停下来......”

    “陆倾城你有没有廉耻心?”

    “廉耻心是什么东西?能吃吗?能看吗?能帮我得到这大好的江山吗?”陆倾城掐着他的下颚,把整个脸都送到了他的面前,嘴唇几乎就要贴到赵濯江的嘴唇上,赵濯江挣扎躲避,她偏偏往上靠,最后,干脆上去咬住他的下唇,狠狠的咬了一口。

    舔着舌尖上的,他的鲜血,她心里涌出一股痛快的感觉。将手撒开,拿出帕子来,慢条斯理的替赵濯江擦着唇角。

    “把你的脏手拿开!”他不愿意她碰他,曾经抱着她,连偷偷亲她的脸颊都会高兴半天的傻小子,现在却不愿意看她一眼,不愿意她碰他一下,甚至,他说她的手是脏手。

    陆倾城凝眸望着自己揣着帕子的手,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脏手,的确是一双脏手。这双手不但碰过许多男人,还曾染了不少鲜血。十六岁的年纪,她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这样子的人。可是陆家近乎覆灭的惨痛过往,她被孟不得下了药之后送到独孤晋,对,那个早就已经被她弄死了的独孤晋,她被自己所谓的亲生父亲送到那个混蛋床上的噩梦,她叫独孤晋捆在床柱子上,眼瞧着他和孟贵妃,那个所谓的,她的妹妹,看着他们两个翻云覆雨,拿她取乐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变了。她变得不在乎所有的一切,变得不在乎男人,变得对男女之事不再难以启齿,甚至,她变得贪心。她想要掀翻这一切重新再来,她想要能够切切实实的把所有权势抓在自己的手心里,自己替自己做主。

    这有错吗?这有什么错?她不过是不愿意再当一个任人宰割的傻瓜罢了。这有什么错?为什么他要厌恶她,为什么他要觉得她这双手是脏的?

    陆倾城不禁笑了出来,她笑着咬住赵濯江的耳朵,逼着他将她所有诡异的笑声都听到耳朵里去。她喘着气说道:“脏?咱们没有谁是干净的。独孤晋也脏,独孤修也脏,至于你赵将军,你不但这双手脏,你的这里也是脏的。你忘了,咱们总是在一起,我缠着你,你放不开我。”

    她一边说着,拿握着手帕的手便往下探去,一把抓住了赵濯江的下身。赵濯江难忍的闭上了眼睛,她在刻意消磨他的意志和心神,她想要将他所有的心智彻底摧毁,将他变成一个任由她摆布的傀儡。

    “你想怎么样?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他恨得拿头去撞墙。从前总以为一个人要是走投无路的话,死便好了。死了,一了百了,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再叫人无法勇往直前。所以他在带兵打仗的时候异常勇猛。因为他相信,人只有这一身躯壳,他如果舍得这一身躯壳直往前冲,那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办成。他将每一次出征都当做是走到穷途末路的拼死一搏,大不了走投无路一死了之,再过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然而,到今时今日才知道,死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能够经受住她一次又一次非人的折磨才是更加需要勇气面对的事情。

    他曾经爱她,那样爱她。可是到如今,也只剩下怨恨了。

    “我想要怎么样你不清楚吗?我只要你啊赵哥哥。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变了一个人,我甚至不在乎你是不是变了一颗心。赵哥哥,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连弗月也不要再管了。就我和你两个人,找一个地方,我们在山上种满梨花树,大雪纷飞的时候,你抱着我,我们躲在烧红了的炉子边上烤火,你再讲那些出征的故事给我听。”

    她说着,整个人靠到赵濯江的胸口,像是在做梦一般缓缓说着。

    赵濯江垂头看她,眸中的神色难辨。他张了张嘴,想要喊她一声,可是那一声呼喊到了嗓子眼,已经冲到了舌尖上,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他嗓音没有刚才那样强硬,却仍旧算不上温和:“你又在耍什么花招?想要对我使苦肉计?”

    趴在他胸口的陆倾城一怔,像是胸口中了一刀般怔了半晌。好一会儿,就在赵濯江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样质疑她,她再怎样残忍毒辣,可心底里也许还是藏着一点点曾经的温柔婉约,她还是那个见到了跳动的青蛙就会吓得直喊“赵哥哥”的小姑娘。然而,下一秒他的所有猜想都在陆倾城的冷笑里化为乌有。

    不气的将他推开,像是推开某个叫她厌倦了的男宠,她挑着眼皮瞧他,语气是说不出的嘲讽奚落:“你以为你真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赵濯江,我留着你正是为了瞧瞧那个你当成是仙女一样护着的女人还有没有本事从鲛人手里逃脱出来。她要有,说明白袍说的果然没错,她异于常人,是个能够拿来研制长生不老药的药引子。可要是她没有,那就不能怪我把她丢给鲛人去当食物。”

    听到卫小蛮的消息,赵濯江忍不住挣扎,将那锁着他手脚的链子扯得“哗啦啦”直响,他急切的警告道:“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陆倾城笑得更加恣意张狂,她忽然将脸凑到了赵濯江的跟前,直拿眼睛盯住他愤怒的眼睛,棕褐色的眸子里燃烧着一种叫做“破坏”的火焰:“我敢不敢你最好试试,我担心你猜的不够透彻!”说毕,便提起灯盏要往外走。

    赵濯江便将手脚上的链条甩得“砰砰”响:“陆倾城你放过她!她和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关系,她是无辜的!你已经杀了她的师兄,难道还要把她也杀了吗?她才十五岁,还有大好的人生,不该为了我们的恩怨过往受到伤害,毁掉一生!你放过她!算我求你!”

    她本要往前走,却不知道因为听到其中的哪一句话又停了下来,眸光发亮,亮得刺眼,她说:“你求我?”

    赵濯江默然点头:“是,我求你。”

    她将信将疑的指着自己,望着他:“你为了别的女人求我?你求我?”

    忽然将手上的灯盏往地上一掼,将那琉璃灯摔得稀巴烂,她一脚踩在上面,阴狠沉沉,瞪着赵濯江:“等着!我一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的将来,拜你所赐!”说着,不再管那赵濯江是什么脸色瞳眸,更加不管他再说什么,踏着琉璃灯的残尸,离开了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