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蛮被他咬得浑身都在疼,嗓子在疼,被他掐住的脖子在疼,手脚在疼,心也在疼。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脆弱。可之前发生的种种总在眼前,她颤抖,禁不住的颤抖。她求着那些漂在牢狱房顶的冤魂求救,他们却只想要等着她寻死,然后再多一个互相倾轧的“伙伴”。她原也想要一死了之,却不知道怎么会到了这里。
太医告诉她,她仍旧清白。可是在卫小蛮的心里,阴影永远存在。那些淫笑就在耳边,那咸湿的,在她身上游走的东西,还有她手掌心被硬塞进来的,恶心、可怕的东西。她想到便忍不住要呕吐。
她用尽全力推开独孤晋,蹲倒在地上忍不住的呕吐了起来。
那声响惊天动地,她像是要把整个肚肠都吐出来。
独孤晋错愕的看着她,看着她,他脸上便变得阴沉起来。单单是一个吻,她竟厌恶他到要吐的地步。他真叫她这样难以忍受,这样厌恶?
独孤晋想要上前质问她,可她蹲在地上难受的那个模样,消瘦苍白的那个模样......他深深吸了口气,无法再在这里停留,开门大步跨了出去。
卫小蛮看着他跨出门栏的双脚,眼眶微微泛湿。她用两手抱住自己的膝盖,闭着眼睛,好像能借此忘掉自己,也忘掉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情。
小冬子刚熬好了药端过来,看到独孤晋气冲冲的迎头走过来。他忙想要喊一声“陛下”蹲下来行礼,独孤晋便瞧着他手上的那碗药,像是下一秒就要把药端起来砸个粉碎似的。
小冬子有几分忐忑的唤了一声,道:“陛下,这药是奴婢端过去,还是陛下您......”
独孤晋瞪了他一眼:“让人合格药都办不到,要你们何用?”
小冬子被他这骇人的嗓音吓得心都一跳,忙说:“不是奴婢不尽心,但那卫姑娘似是被牢狱那些下贱卒子给吓坏了,唯恐这药有问题。她也不肯让人碰。早前沈太医替她把脉的时候,她那会儿才刚醒,起身照着床边柱子就撞过去,幸好沈太医抬臂挡了一着,否则,奴婢真不知道要怎样向陛下交代。”
“有这种事?”独孤晋脸上的阴沉散了一些,可取而代之的是更加严肃沉沉的表情。
小冬子道:“奴婢不敢诓骗陛下。这卫姑娘恐怕是被吓坏了,这药一时半会儿,奴婢看她也不见得肯喝,倘若陛下去的话,许倒是会有些不同。到底陛下是真龙附身,能驱邪庇佑的。”
独孤晋闻言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小冬子见他脸上的颜色没有那样难看,大着胆子“嘿嘿”笑了一声:“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有个熟人在跟前,卫姑娘许能好的快一些。像奴婢这些人,在卫姑娘那里,连个脸熟都算不上,更加不能替她分担一些心里的苦楚了。”
“好好的一个清白姑娘,且不要说碰到昨天那样一群混账玩意儿,便是碰上一个,都要怕得今生今世都对男人有阴影。我看卫姑娘没有个人在旁好好的陪伴,别是这辈子都不敢再嫁人了。”
“你说什么?”
独孤晋抓到他话中一句话,不禁怔神。
小冬子一呆,茫茫然道:“我看卫姑娘没有个人在旁好好的陪伴,别是这辈子都不敢再嫁人了?”
“上一句!”
“好好的一个清白姑娘,且不要说碰到昨天那样一群混账玩意儿,便是碰上一个,都要怕得今生今世都对男人有阴影?”
独孤晋深深的提了一口气,所以她方才并不是因为他的碰触才吐成那副模样?他蹙眉微微阖上眼皮。
小冬子见他不吭声,料着没戏,还得他去劝说,便要蹲下去行礼告辞,忽见独孤晋睁开了眼睛,转身又往来时的方向走。
小冬子还没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他走了两步又转过来,行到他的跟前,视线往他手上的药碗一瞧。伸手就把那碗烫手的药给端了起来。
“陛下!陛下这烫手!”小冬子急着忙要去抢,独孤晋哪里给他机会,转过身把他丢在原地,这就匆匆的又走回去了。
卫小蛮蹲在地上,她伸手看自己的双手,那哪里还能算是一双手?指甲斑驳,血迹斑斑。她也曾总是咬破了手指做法,却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这双手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冷。这个房间里有多少的炭火都烘烤不热她的身体。恍恍惚惚站起来,迎着那笼子照着的炭炉走过去,她冷。
笼子底下隐隐的火光像是无尽的诱惑,卫小蛮精神恍惚,把那罩子拿起来,丢在地上。双手伸了过去。她想要握住满手的火光,也许那样,她会暖和一点儿。
风从门外卷进来,独孤晋瞧见她竟直把一双手送到火堆里去,吓得双眼瞠大,忙的把药往边上一搁,过去就把她两只手抢过来。
“你在做什么?”
低头去看,指尖已经灼伤了。他要是再晚来一会会儿,这双手就要毁了。
独孤晋深吸了一口气,实在想要发火。然而看到一张小脸苍白着,那双低垂的双眸中涣散的,全看不到她眸中曾经自信勇敢的光芒。那火也似被窗外的风雪给侵袭了,独孤晋咬着牙,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拉着卫小蛮往一边去。
她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
独孤晋忍不住就要开口,最后还是忍住,手臂一横,将她拦腰抱起来。
卫小蛮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强烈挣扎要从他的怀抱里跳脱出来。独孤晋手臂紧紧箍着她,可她的反应实在太强烈。脖子处猛的一热,独孤晋咬牙“嘶”了一声。
她咬了他。
独孤晋把她丢到床上,抬手一摸脖子,血。
卫小蛮恐惧又怨恨的看着他,那双眼睛像是一把剑,想要深深扎进他的心脏里去。
独孤晋自嘲的扬起了唇角,他未说一句,反身走过去端了药过来,抓了卫小蛮过来,要让她喝下去。
她摇晃着脑袋,那药便淋淋漓漓撒了出来。
她抓住他的胳膊,又咬了下去。
独孤晋忍痛,把药放到边上,掐住她下颚才叫她送了口。
他恶狠狠的瞪着她,长身直立,抬手一指,他道:“卫小蛮!你再跟我装疯卖傻!”
卫小蛮的眸光一亮,那里的恨意更深,杀意更显。
独孤晋见着她这模样,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他一步向前,单膝跪在床榻上,扭住卫小蛮的胳膊把她抓到了跟前。卫小蛮挣扎,又想要咬他,他便伸出另外一只手把她的下巴掐住了,直把人拖过来。
迫她仰起头来,独孤晋直逼到她鼻子尖前,眼神凶狠的瞪着她,直戳到她的双眸深处去:“我警告你,别在我这里耍花招,我不是赵濯江那个傻子,随你戏耍!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说着,长臂一伸,把药端过来往她嘴里灌。
卫小蛮也不甘示弱的瞪着他,他这个恶人,这个刽子手,这个把她推到深渊又企图以这样的方式来掩盖他罪行的凶手!她哪怕是死,也要拉着他一块儿死!
她不肯喝药,牙齿咬得紧紧的。独孤晋怒火逼到边缘,从喉咙深处喝出一声:“喝!”
她越加把上下牙齿咬得紧实,那双眼睛越加明亮。像是淬了毒的刀锋。独孤晋从嗓子眼处哼出两声冷笑:“好!好!”
“我就不信我没办法治你!”
一碗药,两个人,像是一根绳索两端角斗的两个不要命的斗牛。彼此以牛角尖使劲儿戳刺着对方,哪怕自己遍体鳞伤,也不要叫对方好过。
独孤晋把只剩下半碗的药放到一边,自腰上解下腰带来,卫小蛮见了,脸上露出大难临头般的恐慌,独孤晋有一瞬间的心软,然而,看到一旁的药。他还是狠下心来,把卫小蛮往身前一拽,将她两手抓到身后,用腰带绑了起来。
她终于发出声音来,从喉咙里“呜呜”的嗓音,听起来尤其像是野兽受伤时的嘶鸣。
独孤晋掐住她的下巴,两指卡住她两端牙齿,一手端起药来,照着她的嘴要往下灌。可刚灌下去,她便用舌尖往外舔。她越加怨恨的望着他,那股子倔劲儿,独孤晋恨不得把手往下移,一记掐死她,掐死了她,彼此也就好了。
一身的汗,药也洒了大半,还在僵持着。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制伏的人。她若是想要做某件事情,哪怕天罗地网,也宁往而死,绝不坐地等待。
可他也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哪怕是叫人毁尸灭迹,魂不附体,哪怕他已然是一个游魂,他要做的事,也绝不会半途而废。
两个同样倔强固执的人碰到了一起,若不是同生,便只有同死。
独孤晋单手掐着腰,看她昂然不屈的模样,阴沉着脸,眼眸黑得近乎死海。
忽然,他一昂首,将那剩下的半碗药都灌进了自己嘴里,又伸手掐住卫小蛮的下颚,在她莫名与惊慌中,他的唇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