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说以后我想当皇帝,成不成?”
既然权势这么好用,他就要全天下最大的权势!
沈卿司眉头一锁,他不曾想到,一个六岁的奶娃娃的愿望不是要玩的吃的,竟然是这样可堪称之为大逆不道的话。
若是这话在他的面前说说就算了,若是在有心人面前说了...
“这话是谁教你的?”
千帆被他抓得有些吃痛,忙甩开,“谁教我这个?是我自己想的!只要我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我就能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保护任何我想保护的人!”
“我就可以保护你。”
“我娘亲说过,这世上,唯有自己才能靠得住。”
沈卿司哑然失笑。
不愧是她的孩子。
只是恐怕连桑桑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的孩子心底竟然是这样理解这句话的。
“不过,你也是算是个厉害的男人啦!...是我见过,除了我霍叔以外,最厉害的男人了!”
火盆在马车上忽然发出一声噼啪声,炭火正浓,将马车里所有的寒气都驱赶了出去。
“霍刀...对你们很好吗。”
“好!当然好啊!”千帆提起他的霍叔一脸骄傲,“他是我见过所有男人里最男人的!别看我霍叔断了一条手臂,可照样谁都打不过他!除此以外,他还会各式各样的武功,一路上拼了命地保护我,平时对我和娘亲真是好得不得了!”
“要是我父亲在世的话,想必就是他这个样子了罢...”千帆挑起帘子眺望远处,每当提及他的父亲,娘亲总是满面愁容,因此他从来不会在娘亲的面前提及自己的父亲。
可是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看着别人父子情深,哪里又能真的不好奇自己的生身父亲?
直到霍叔的出现,才将他生命那个空白的位置填补一二。
“霍叔啊霍叔,你如今在哪儿呢?为什么不来找我和娘亲呢?你知不知道,我和娘亲都好想你...”
只是他太过沉浸于自己的幻想,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这个男人细微的情感变化。
马车还没到家,小千帆就已经安睡在了沈卿司的膝盖之上。
他望着眼前这个小孩子,心中说不出的酸涩。
桑桑,在你的心中也如同千帆一般,这样的记挂霍刀吗?
到底你们在一起的那三年,是如何度过的?
沈卿司可以不去追究千帆那死去的父亲,却实在没法忽略他们真实在一起的那三年。
那段没有他存在的时光成了一段他逃不开又不敢面对的魔咒,只要想到他们日夜相处、相互扶持的场面,他就忍不住地想要撕碎一切!
骨子里,他仍旧是那个霸道到不容任何人染指碰触他的最爱的那个疯子。
寂静的深夜里,沈卿司紧握的手青筋暴起,猛然闭上的双眸,将翻滚的情绪掩盖淹没。
再睁开眼,他就又是那个温文尔雅、善存原谅一切的“脱胎”的沈卿司了。
是的。
他不曾变过。
他的忍耐,不过一切都源于他不敢失去她。
他的宽容,不过都因他已经饱尝没有她的世界的恐惧,他再也不敢再经历一遭。
所以,他将原本真实的自己、桑桑厌恶的那个自己好好地隐藏起来,演起戏来,时间久了,就连他自己都以为,或许自己已经变了。
可今晚千帆的话却又将原本那个深藏的自己给激了出来。
他心里恨得几乎失去理智!
他恨不得,就在桑桑的面前,将霍刀剖骨拆筋!
然后一字一句地质问她,“你的心里,是否还有别的男人!?”
如果有,他一个个地都抓过来,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地毁去!
曾经他无数次地想过那样的场景,有时候夜半的时候睡不着,他甚至会抱着那把刀,将自己的醋意悉数碎斩于竹林!
直到那五十里的竹林没有一片完好的竹子,他才肯罢休。
可是他深切地知道,桑桑不喜欢这样暴戾嗜血的沈卿司,那只会将她逼得离自己越来越远。
于是下一次出现的时候,他便不再故意地去问那些令他难堪到难以忍受的事情,适当的时候,他会说一些话来哄她。
也正因如此,近来她已经完全不会抗拒自己的接触和亲近,甚至还会朝自己投来温存信任的目光,这是原来的沈卿司从未有过的待遇!
果然,与自己完全相反的那个沈卿司,才是桑桑真正可以欣赏的。
“侯爷,到了。”
马夫的声音终于打断他的神思。
他低头,将身下的小孩儿好好地包裹好,亲自抱着,一步步走向她的房间。
就像他曾经对她许诺的那样,他会把千帆当成是自己的儿子般对待。
月深了。
就连寒风也不再席卷,此刻安静了下来。
桑桑不知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睡过了,明明时间不长,可醒来之后却顿觉神清气爽,一扫之前的颓败,连精神和气力都好了很多。
“夫人可醒了?”
外面响起沈卿司故意压低的低沉声音。
“回禀侯爷,夫人一直睡着呢,可要奴婢去唤夫人?”
“不必了,这些日子她着实累了,就让她多休息休息罢。”
就当沈卿司转身之时,身后的门忽然响了起来。
“你回来了。”
他转过身去,见她乌发满泻,温温柔柔地站在阶前,满月清辉铺满她的全身,正应了那句“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
这样的场景,真真如同他的一个梦。
“是啊,千帆玩累了,这不,睡着了。”
他回之以清浅的微笑。
对白好似民间最普通的那样的夫妇,他是带儿子游玩归来的丈夫,而她是在家安心等候父子二人的贤惠妻子。
千帆的手里还攥着那根没吃完的糖葫芦,就连嘴角上还沾着红彤彤的山楂皮,漾着轻轻的笑意。
想必,今晚定然是他难得的快乐罢!
“给我罢。”
她接过小小的千帆从沈卿司的怀里,“今晚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罢。”
沈卿司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未置一词。
......
“沈卿司,究竟,为什么对千帆这么好?”
他已经转过身去,听之,却没有回头,只余冷冽如刀的侧颜。
“因他身上,流着你的血脉。”
“就这么简单?”
......
“你难道不好奇,千帆的生身父亲是谁?”
“以前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不知,但我知道以后,他就是我沈卿司唯一的儿子。”
“或许千帆现在还不能接受我,可桑桑,我相信水滴石穿...”
他走了。
月色余晖将他原本就高大的身影拉得很长。
却,也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