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哥还是没有改变,对吗?”
亭下阴影,全都掩盖在沈卿白的身上,叫他的无助与痛苦一时无所遁形。
沈卿白眼底适才的期冀与向往尽数散了,一双眼里,只余死水无澜。
“二爷对不住,我还是...哎,这金瓜子您收回吧,我受之有愧...”
她伸出手心,手里是那颗灿灿的金瓜子,在光下熠熠闪亮。
他却如同未闻,失魂落魄的转头走了,就连亭子的台阶都没看见,大脚迈空,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无忧正要去扶,却见他一摆手,撑着亭柱子,艰难地站起身来。
又淡漠着,走远了。
看着他的身影,她的心头也觉得酸酸的。
既为这不能圆满的感情,也为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苦命人芸娘。
古往今来,女子之间,总会报以最大的善意和同情心。
因为女人永远都是处在男人的下位,便是万人之上的皇后,也都有其不可言说之苦。
更何况她们呢?
这样的忧愁思绪及至到了南湖,仍旧未散。
沈卿司撩开了她的车帘,朝她伸出手去,“桑桑,到了。”
外头有热烈的微风涌进来,还缠着热气,她才一下觉出,原来盛夏已至。
距离他们的一年之约,已过了一半。
她搭上他的手,下了马车。
眺望这南湖远处青山翠墨,湖水百里微波荡漾,阳光散在上面,粼粼地好看。
湖的两岸柳絮飘风,三三两两行人而过,树下亦有吹拉弹奏的卖唱人,幽幽唱出民间小曲儿来。
难得的悠闲。
只是如今这景色正盛,这南湖之上向来不缺游船画舫地,乃是文人骚聚集之地,甚至一杯酒可卖千金。
怎么今日却都消失了一般?
“这湖上除了眼前这一艘,怎么一只船都不见?”
“本侯要与桑桑游湖,可不想被那些酸人打扰,早早都驱走了。”
无忧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
沈卿司为官这些年自是风光,可也结下了不少的仇怨。今日他出游所带不过十几人,若是湖上有人这时候行刺于他,便是十分危险的。
估计这才是沈卿司清湖的原因。
瞧瞧,太高的人,连深夜都是不容酣睡的。
“不对,那远处不是又来了一艘吗?还朝着我们这儿来呢!”
沈卿司故作高深一笑,“管他是谁,咱们只管玩儿咱们的!”
牵着她的手,便入了画坊之中。
画舫外的装饰与雕刻已然是巧夺天工,入了画舫内,其所用物料与工艺之高精,令她瞠目结舌。
而且此画舫尤其宽阔,二十余尺的房间就有四五个,会、私话、饮食、安寝,甚至还有挂满名画的书房。
真可谓是一间行走的富贵院子,其间的造价,不可说不可说。
船行至水中央,却逐渐停了下来。
“桑桑,与爷出去迎。”
“迎?迎什么?”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走了出去。
船板上已经被人搭好了舷梯,舷梯连着对面的那船。
对面那船虽不如此船大,精细奢靡却也不遑多让。
“宋小姐,小心。”
撩动船帘的而出的,是摄政王李祎,而紧跟着微微低首出来的,是一个打扮十分华丽娇俏的女子。
那女子出了船坊,转而对摄政王娇羞一笑。
却见适才还谈吐自如、清贵随适的他,此刻正望着对面那女子微怔了一瞬。
虽然很快就又恢复如常,可女子的直觉何其敏锐,就这一眼,她便觉出二人之间并非如此简单。
竟然是他。
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就是那太师家的嫡女吗?
二人...还真是般配。
她微微哂笑,为了摄政王能得了这样一份好姻缘。
沈卿司虽眼望着对面,可余光之中,死死咬住的是他的桑桑。
见她竟然笑了,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样荒唐,荒唐到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周允文那儿醋一醋便算了,今日还吃起孝文的醋来,孝文是自己的亲兄弟,又是有心上人的,怎么会和他的桑桑扯上关系?
可是就是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听到她为别的男人来给他求情,他的心里仍旧拧巴得不成样子。
就跟今日一样,他是故意约对面二人今日游湖的,可他没有告诉李祎桑桑会来,也没有告诉桑桑,李祎会来。他心里总觉得二人之间有关联,可理智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桑桑从小便一直生活在沈府,一个丫鬟怎么能和皇子扯上关系?
看来,真的是他多虑了。
不过是李祎拜访的侯府勤了些,可这也都是陛下的意思,无可挑剔。
罢了罢了,难得带她出来玩儿,开心就好。
“沈候。”
“摄政王。”
两人笑吟吟互道礼节,无忧朝摄政王也行了个礼。
一打眼,便见对面女子双眼轻抬的望着自己,似乎,有些许的敌意?
她心悦摄政王,怎么会对自己有敌意呢?
“沈候多日不见,还是这般意气风发啊。”宋晚晚出口既是坦率,“不过,沈候的英姿还是不如摄政王!”
说着,便拿痴迷的眼神去望李祎。
无忧微惊,想不到她如此直接,再瞧一眼,沈卿司竟然没有生气?
还笑了?
“正所谓情人眼底出西施,宋小姐与摄政王好事将近,自然摄政王就是天下最好的男子,可本侯也有情人,也是她心里,最好的男子...”
说着,用旖旎温存的语气低首问她,“桑桑,我说的可是?”
宋晚晚看见那向来傲气凛人、出口冷冽的平宁侯竟低首去问那女子,甚至还主动地牵住她的手,握在手中,宝贝一样的轻柔摩挲。
心中又是诧异又是不屑,果真是如传言所说,此女是狐狸精所变,将沈候惑得五迷三道了。
她抬眼瞧一眼温润端方的摄政王,心中暗道,可别也被那不知出身的狐狸精迷惑了去!
可一想,李祎又不是那沈卿司,向来是洁身自好,应是不会。
不过如今,她倒也希望他如沈卿司一般大胆一些,也好牵一牵自己的手...
想到这儿,她的脸上不由自主地红了...
“沈候就让咱们站在这儿吹冷风,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路过之时,那宋晚晚的肩头好巧不巧地撞在无忧的肩头,叫她微微退了一步。
是,故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