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烟波浩渺。
船儿似月牙一般,悬挂在湖面上,逐渐向西而去。
湖面尚有雾气,遥远了,便将岸上的人和物都逐渐隐去。
再远一些,连湖上那些船都看不见了。
她才一屁股坐了个结实,从包袱里掏出来个小半个干巴巴的饼子,啃了起来。
只怪那饼子实在太干,吃了没几口就“尅儿尅儿”的咳嗽了起来。
那小妇人见状赶忙拿出自己家的水袋子扔给了她。
“多谢嫂嫂,不、不用了,我口脏人臭的怕污了这水袋,还是还您便是。”
说完,便将那水袋轻轻靠放在了船头上。
转身,将双手作捧,掬一满湖面上的清水,饮了。
入口的水又甘又甜,饥渴干涩顿失,胸膛也开阔自在了起来。
那小妇人边摇橹边和她笑言,“哟呵,瞧你长得黑不溜秋的,还是个读过书的呢?说话这文绉绉的,嫂子爱听!”
见那小子不搭茬也并未生气,又爽朗道,“...小伙子,见没见过女人呐!若没见过,跟着嫂子回家,嫂子给你介绍一个作婆娘,保证盘靓条顺人漂亮呐!”
她吓得忙摆摆手,“可使不得使不得!多谢嫂嫂好心,小弟遵循父母遗命,先立业后成家,还、还不着急...”
她第一次扮做男子,又第一次被女子调戏,回应起来自然是生涩有趣,甚至还带了些真诚的可爱,惹得全船的老少爷们都抚掌大笑不已。
她也只好跟着笑了几声,却并不窘迫。
一时间,小船上拥满快活的笑声。
却不见,一支官船似利箭疾行,锐不可当,破雾而来。
众人说笑久了,都有些困倦,桑无忧也有些累了,这两日她昼夜行进都未曾合眼。
如今终于稍稍放下了心,这才眨了几下眼,便自己都不知的靠着船身,蜷缩着身子睡了过去。
这一睡,倒是舒服,也不知过了许久。
最后还是是被身边人的喧闹给吵醒了来。
她睁开双眸。
近在眼前,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朗眉星目。
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醒了?”
他的声音并不像往常般冷冰冰的,甚至含着笑的醇厚清透。
她恍觉做梦一般,滞笨的看着他。
“玩够了吗?”
沈卿司玩味的瞧她如今的扮相穿着。
不知哪里淘的什么臭男人的旧衣服,又弄的自己浑身都黑漆漆的。鞋子里定是垫了什么,高了不少。腰里围着不知什么东西,粗了一大圈儿。
最膈应人的,还是她给自己嘴边弄的这个大黑痦子。
沈卿司气到头,竟觉得好些好笑。
她到底是从哪学的这些东西?
若不知道她底细,还真就被她糊弄了过去。
适才他也是端详再三,才看出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黑小子,竟是他那可人儿的软桑桑。
见她双眼空洞洞的,似望着自己,又不像是望着自己。
“桑桑,跟爷家去?”
沈卿司勾起她的下巴,戏谑般的逗她。
见她雾蒙蒙的眼睛终于回神儿,望着他,三分怨恨七分不解,最后一个浪潮打来,全都消失无影无踪。
沈卿司见她点了点头,一笑,将他绛紫的大氅脱下,环包住她,一个打横抱起,渡回了官船上。
待到那气派尊贵的官船走远了,小船上的那些人的嘴才活了过来。
船夫结结巴巴的感叹,“我太久不上岸,如、如今贵人们都好这一口了?”
那小妇人颇为可惜的摇头,“我瞧着这黑小子有点东西,果真...还真有点东西...”
官船上,当地监察、知州几人站成一排,皆瑟瑟候在旁,见平宁侯登船,忙拱手作礼,“大人,不知您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
虽见他怀里似抱着个人儿,却看不清脸面,只见一双男子灰白皂靴露了出来。
贵人的隐癖他们岂敢多看?
尤其是沈卿司这个声名在外的狠人,个个恨不得此刻都挖掉自己的双眼去才好!
这儿虽不是他的封地,可青江都督慕英叡、他们的顶头上司,是他多年交好的师兄,他们如何敢怠慢?
他的手段一向扬名有外的,便是没有这层关系,试问哪个又肯去惹这活阎罗?
只他一发话,都各自撇下手中的大小事务,帮着捉人来了。
便是丰和十三年,十三个州联名捉拿砍杀八十一人的江洋大盗皮彬斌,都未有此等架势。
派任的时候只说是雌雄难辨的贼偷,偷了侯爷最宝贵的东西,要人,又点名要活人,还不许伤了,只说捆了即可。
众人不解其意,可上司发话,只好照令行事。
如今看来,这抓的哪是什么雌雄难辨的贼偷,明明是个再清楚不过的男人!
遗憾的是看不清此男面容如何,但不用想,能让大名鼎鼎的平宁侯追之千里的,必定容色不差。
怪不得众人皆说平宁侯忠诚有志不近女色,原是不近女色是因为,都近了男色了!
好好的世道,怎么就这般了?
颠倒、颠倒了呀——
沈卿司那刚直不阿、无偏浩然的形象,一夕之间,全部崩塌。
可这些他们心知肚明,却不敢在这儿说一个字,都闭紧了嘴巴,封上了耳朵,不言不语。
好在那阎王此时心情算是不错,但见大手一挥,“此间无事,都散了去吧。”
众人如得大赦,点头哈腰的鱼贯而出。
他抱着她,入了船室。
一只单手,将那门阖的严丝合缝。
天旋地转间,她的屁股终于不再悬空,挨到了切切实实的物件儿。
须臾,他如剥荔枝般,将她从大氅里剥了出来。
露出来的,还是那张乌漆麻黑的小脸儿。
唯见一双眸子,如澄灵静澈。
他深深叹口气,转身取了巾子沾湿又拧得半干。
坐到床榻上,给她擦起了脸来。
不一会儿,那如莲子嫩白的模样显露出来,有了先前儿的对比,此刻他更觉动人异常。
“爷的好名声,都叫你给败光了。”
她坐在那儿,如天边冷月。
“若怕,寻我做什么?放我走。”
沈卿司双手擒住她的腰身,一个转动,她便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美人在怀,暗香浮动。
“怕?”他觉得有些好笑,捏一捏她小巧精致的鼻尖,“尸身血海里拼出来的,爷何曾怕过?”
说完,大手解开了她的衣带——
她不甘心的按住他的手,“侯爷开恩,死也让奴婢死个明白。”
到底,是她哪里做的不够?
到底,她遗漏了什么?
沈卿司鼻息重重的喷在她的耳畔,“从侯府到京城,从陆路到水路,就连你四方码头的十八个去向,层层都把着爷的人,就等你的落网...再不济,你那婆子爷已找到,躲在寺庙里像什么话?早晚你都得现身...”
他滚热的唇,熨帖着精细小巧的耳垂,“桑桑,你逃不掉的...”
她耳上传来一阵疼痛,呼声还未脱口,便尽数又被他的唇舌卷去——
他那骇人的浪潮,又一次的,朝她,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