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大夫人,让大夫人久等了。”繁空行了个常礼。大夫人今天披着一件貂皮背心,手里抱着一个暖手壶,虽然没有华丽的装饰,但那股贵气依然不减。

    “哪里等了,快坐,翠玲,去拿条干净的毛巾来,闲诺娘的衣服有点湿了。”大夫人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

    “是,大夫人。”

    “多谢大夫人。”繁空用毛巾擦了擦湿润的地方,然后递还给了翠玲。

    “这是我前几天收到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黄芽茶。”大夫人指着繁空面前的茶杯说:“不知你喜不喜欢。”

    繁空轻轻抿了一口,茶香醇厚,放下杯子,对着大夫人微微一笑说:“喜欢。”即便不懂茶,从皇宫里出来的,怎么可能不好呢。

    “喜欢的话,我这儿还有一罐,待会让翠玲给你送去。”大夫人笑着说。

    “这,这可是皇后娘娘送给大夫人的,我不过是个粗俗的妇人,能尝到这一杯已经是天大的荣幸,哪能再收大夫人您的。”繁空连忙说道,皇后送的东西,今天莫非有什么事情要谈?

    “东西再珍贵,也只是用来享用的。况且,闲诺这孩子帮了景澄那么大的忙,这点茶叶又算得了什么呢?”大夫人笑着说道。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繁空只好接受了:“其实是小公子自己勤奋,闲诺只是有几个考卷罢了。这些日子一直在国公府打扰,大夫人还送我这么好的东西,我真是过意不去。”

    大夫人心里喜欢这位懂得感恩的妇人,不像有些人,吃着拿着还背后说人不是:“好了,不说这个了。明天就要放榜了,我心里紧张得很。你也和我一样紧张吧?”

    “是的,昨晚紧张得根本没合眼。”繁空笑着,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这可是孩子们一生的大事,怎么能不紧张呢。明天我们和孩子们一起去查榜。”大夫人说道。

    “嗯。”

    两人正聊着,一名侍女进屋禀报:“大夫人,您的姑娘,伯爵夫人来访了。”

    “姑娘来了?”大夫人微微惊讶,连忙走出内室。

    繁空心头一紧,伯爵夫人既然来了,那陆氏会不会也一并前来?主人已离座,她这身份并不显赫的人自然也得起身去打个照面。

    主院的内室温暖如春,而外室则清冷许多。

    繁空刚掀起帘子往外走,就见一位年约五旬的老妇人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步入,老妇人身着暗花云锦长裙,头戴纯金发饰,妆容繁复精细,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几分华贵气派。

    伯爵夫人的脸庞消瘦,不像姑奶奶那样是双眼皮,而是丹凤眼,眼角上扬,看人时习惯微抬下巴。

    “姑娘,这样的阴冷天气,您怎么过来了?”大夫人迎上前去,按理应称呼为表姑,但表姑自小就不许他们在称呼中加‘表’字,说直接叫姑娘更显亲切,其实堂亲就是堂亲,表亲就是表亲。

    “好一阵子没来了,听闻景澄今年也参加了科举?明天就要放榜,我就过来看看。”伯爵夫人并未留意到繁空,只当她是家中仆妇,自顾自地坐下。

    侍女已将暖炉从内室搬出,又从外边添置了两个。

    两位侍女分别奉上茶水和点心后,恭敬退下。

    真是为了关心景澄而来吗?大夫人表面堆笑,心里明白言在此而意在彼,口中说:“可不是嘛,明天就要放榜了,我心里这紧张劲儿。”

    陆氏没一起来吗?繁空见伯爵夫人身旁跟随着的侍女不只两位,门外还有一位等候,都是年轻女子,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紧张什么,景澄身为世袭国公,科举不过是玩票罢了。”伯爵夫人不以为意地道:“有你姐姐在宫里,景澄未来的前程不可限量。”

    是指贤妃吗?伯爵夫人倒忘了她姑娘是皇后?大夫人心里不悦,面上却不动声色,望向一旁的繁空,想了想,说:“闲诺娘,别站着了,坐下吧,姑娘不是外人。”

    这时,伯爵夫人才转向繁空,见她穿着朴素的棉衣,样貌虽端正秀丽,一看便是出身寒门,皱了皱眉,抿了口茶,淡淡地说:“我跟你自然是自家人,至于那些杂七杂八的,还是待在该待的地方为好。”

    大夫人脸色一变,对自己屋里当作人招待的人,姑娘竟如此不给面子。

    一开口就这么不留情面,繁空迎上伯爵夫人锐利的目光,轻轻一笑,和颜悦色地说:“哪能把人比作猫猫狗狗呢,侮辱他人不也是自我侮辱吗?当然,顺着伯爵夫人的话,那我顶多算只家猫,不知伯爵夫人自认是何种猫咪呢?”

    “放肆!”伯爵夫人面色一沉。

    大夫人忽然感到心情颇为舒畅:“闲诺娘,姑娘在跟你开玩笑呢。”这位殷家的姑娘向来依仗女儿是贤妃,又诞下皇子,便觉所有人都该顺着她的心意行事...

    虞家的小姐特别喜欢她的姑奶奶,哪怕被姑奶奶数落几句,心里也不会真的生气。但是这个表姑呢,老是在她面前不把皇后当回事儿,这让虞小姐挺不高兴的。

    不过,她真没想到,闲诺娘回嘴的时候还挺机灵的。

    “是的呢。”繁空甜甜地笑了笑,显得特温柔:“我明白这只是开个玩笑,为了让伯爵夫人开心,我就顺着夫人的话说呗。”

    伯爵夫人一听,脸色唰地就沉下来了,眼看就要发火。

    这时候,帘子一掀,一个老嬷嬷端着个木盒子走进来,先给伯爵夫人行了个礼,又转身向大夫人行礼,一脸严肃的她勉强挤出个笑:“夫人,您要给大夫人的东西,老奴给拿过来了。”说着走到大夫人跟前,正要打开木盒子,一眼瞧见站在大夫人身旁的繁空,脸上的表情猛地一愣,紧接着变得惊恐万分,手里的木盒子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盒子里的东西想必是全碎了,只听见一阵哐啷响。

    路氏进门的那一刻,繁空暗暗叹了口气,心想:相见的日子居然提前了一天,她还在琢磨,伯爵夫人来了,为啥伺候她的路氏没跟着?原来是去拿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