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罗珩还当真,以后这只猴子就轮到你养活了。
曲容道:“宫中禁卫森严,如何能随意带它进去。不如珩儿你先养着他,等白月他们做完工事回来在交还他们。”
罗珩无奈,只能抱着笼中,苦兮兮地应了声:“哦……”那模样与笼子中蔫头耷脑的猴子倒是如出一辙。
曲容与恭良仪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小猴需要什么,你便来和师父说。”曲容还是安抚了一下少年,然后便催他带着猴子回去歇息了。
“云舟观真要养只猴子?我记得这只猴儿可顽皮得很。”恭良仪道。
曲容笑了笑:“无妨,兴许过不了几日,白月便会将这只猴儿带走了。”
果不其然,几日后,白月来到云舟观,说是按童心的意思来接这只猴子。
那猴儿见到白月来了,兴奋得在笼中又叫又蹦,一改前几日的颓废。白月走到笼边,喊了声:“发财。”
“吱吱吱!”猴子急切地回应着,我在我在我在!
白月一叹,他是听不懂猴子话,但多少觉得这是猴子在抱怨,抱怨他们都走了却不带上它。若非童心在女帝面前说得上话,这种猴子哪里还有进宫的命。
“入宫后,你切莫调皮,否则……”白月冷冷地说道,“否则童大夫可不像我们这般惯着你。”
罗珩趁热打铁:“听闻宫中有道菜,就是用猴脑做的。你若是乱跑,小心让人捉去当菜了。”
发财果然消停下来,蹲在笼中,瞪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笼外的少年。它现在似乎又有点不想入宫了,可以回曲氏作坊吗?
不过白月与罗珩显然没能理解它这只猴子的神情。白月将笼子拎起就欲离开。罗珩忙赶上前问道:“你要走了?不留下来用个午饭?”
“不了,工事繁忙,我也是抽空才能出来一下。”白月道,见罗珩露出失望神情,这才想起他们已经多日不见,而这次长时间的分开,却让白月似乎并不再像从前那样,希望与罗珩待在一起。“你可以让你师父带你入宫,来看我。我带你去工地上看看。”白月最终说道,见罗珩无可奈何地点了头,这才放心离开。
当他一路拎着猴子入了宫,来到天堂工事,登上楼阁,去往童心的房间。童心的房间无需他敲门便自行打开,敞开的门后,是坐在正位的童心:“取来了?”他淡淡问道。
白月将猴笼呈给童心看。童心轻轻打开猴笼,取出了那只小猴儿,感受它在自己手心中微微战抖。
似乎很怕我——童心虽然这样想着,但仍是利落地翻开猴子的肚皮,去看它身上的紫斑。猴子有些反常地配合,并没有做任何反抗,简直都让白月看呆了。
“师父,你果然是发财的克星,它只听你的话。我们都白养了他这么多年。”白月道,“或许在猴子的眼中,我们只是喂养它的仆从罢了。”
童心笑道:“你们将它养得很好。”猴子身上的紫斑未有变化,仍然如他几年前看到的那样,还是那般大小。童心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猴儿,将其摸得舒服的直闭眼,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它与你熟悉,自然敢对你放肆,知你不会扔弃它。这些年,你将它养得很好,日后便还是由你继续带着它吧。”说完将乖顺了许多的猴子递到了白月手中。
白月抱过猴子道:“还有罗珩,我只是负责给它喂食,总是罗珩陪着它玩得更多,估计它都已经把珩儿当成它的同类了。”白月说到这里,平素冷淡的面上带了几分笑意。
“日后你二人亦可一起养它。”童心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便让白月离开了。
童心独自一人坐在房中,脑海中想着那只猴子身上的紫斑。他当时用了已经毒发的血液救了这只猴子,但是却并未来得及也不懂为这只猴子做紫斑之毒的抑制。后来他去了祇山,更是失踪多年,按理说以猴子的寿命体质而言,紫斑不可能纹丝不动,可如今这只猴子仍然完好,若非它吃了什么特殊的东西,他便只能想当然认为这和饲养猴子的主人有关了。白月与罗珩能够抑制紫斑的生长与扩散。
童心想到这里,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想不到,这两个少年,才是最适合这里的人。在他和童续为紫斑所恼时,在他们不知道自己何时终止的寿命时,这两个少年早已完成了身体的完善。一直在他们童氏每代人体内横冲直撞,所向披靡的紫斑,到了两个少年这里,终于成了无源之水,再也没有施展之地。
童续并不知道,他已成功了。
成功造出了两名,与祇山没有关联的人,两名能够随时斩断祇山联结的人。
而一旦这二位少年遵循本能进行了优胜劣汰,仅仅只留存了一位更强者,也许接下来的历史都将要改写。童心静静沉思,思考自己究竟该如何做。经过他多日的观察,白月果然是已经具备完整的躯体,离开罗珩在宫中这些日子,起初他可能还有些不习惯,想要借各种方便出宫去见罗珩,但随着时日一久,他便迅速的适应了。反而是罗珩离开白月后,状态越来越差。
放任下去,罗珩终有一日会失去理智,想法设法“吃”掉白月,弥补自己不全的躯体。
果然还是要将人弄至身边来。
童心这样想,便寻来笔墨,提笔给曲容去了封信。
这封信很快被送至曲容手中。曲容得知是童心寄给自己信的时候,心中有些欣喜。但是当她看到信中的内容时,这份欣喜便褪去许多,取而代之的只是担心。童心在信中详细说了白月与罗珩二人的状况,说自己将会向女帝请命,准许曲容派罗珩常驻天堂,协助他完成工事。
曲容将信焚烧殆尽,喊了罗珩到自己近前。罗珩见曲容神色严肃,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有些担心地问:“师父,找我何事?”
曲容道:“也没别的事,就是问问你是否愿意入宫,去协助童大夫修缮天堂。若是答应,可能吃住都会在那里,短期内不会再回云舟观。”
罗珩闻言眼睛一亮:“师父当真?”
曲容无奈点头:“当真。”她想了想又问,“你对白月到底是何种情分?总见你想去寻他,似乎一日也离不开他。”
罗珩有些窘迫,但仍然恭恭敬敬地回复曲容的问话:“实不相瞒,师父……”罗恒犹豫了片刻,似乎搜寻着适当的措辞,“曾经我当他是我的伙伴,只是后来不知如何,我若不同他在一起,便浑身难收,似是疼痛,似是无力,又似有无数虫蚁在身上爬过。那感受实在难收,但只要有白月在我身边,这些感觉便全都不翼而飞,自行消失了。”
曲容问:“那你这几日感受如何?为何不早些告诉为师。”
罗珩低下头道:“现下尚好,我并非不能忍。不告诉师父,只是不想师父担心。”
“那你速速收拾一下,不日宫中便会有人来接你。你进宫见到童大夫,记得也将自己的情况告知他,他是东都数一数二的大夫,自然可以为你医治。”
罗珩不自在地蹭了蹭自己的道袍:“徒儿明白了。”
曲容将少年的情绪皆看在了眼中:“你怕他?”
罗珩撅了撅嘴:“童大夫有些吓人。”但是白月却不怕他。以至于让他的害怕显得十分不该。
曲容叹了一声,安慰道:“不可以貌取人,童大夫并不会害你,你明白的,不是么?”曲容指的自然是多年前童心便是曲桃之事。
罗珩自然明白,于是他点点头:“我会和童大夫好好说说我的事情的。”
曲容这才缓和了神情,微笑着点了点头。
童心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次日他便让白月出宫接罗珩入宫。
“白月!”罗珩再次见到白月十分开心。
白月先来云舟观向曲容说明带罗珩入宫之事,听见罗珩唤他,便顺势朝他微微一笑,还礼貌地点了点头。
罗珩一怔,再见白月时的兴奋没来由的冷了半截。
白月全然未觉自顾自地向曲容与恭良仪行礼,走过场般说明了来意。曲容自然要说一番支持女帝,会全力配合童心的场面话。一番下来,并未花去多少时间,便让白月和罗珩一起离开了。
罗珩这么多年,从未离开过曲容,眼下虽然只是暂时入宫听从童大夫安排配合修建工事,但还是觉得分别难舍。
“师父,徒儿不在,你要好好保重。”罗珩眼眶红红地说道。
曲容也有些感触,挥了挥手道:“去吧,不必担心为师。”
罗珩又要跪下磕头,被曲容用拂尘挡了:“别磕了,你的心意为师已经知道,动身吧。”
送走了白月与罗珩,恭良仪这才对曲容道:“怎么有种嫁徒弟的感觉?”
若非曲容见过恭良仪文淑贤良的样子,简直无法相信眼前这人是将军府出来的官家娘子。不巧的是,她今日也有种嫁徒弟的感觉……以至于当她听见恭良仪如此说时,都不知该如何回应,是认同呢,还是斥她胡说,还是索性装没听到呢?
“你也这么觉得吧?”恭良仪再次开口。
曲容无奈看了她一眼:“……”心中默默腹诽:珩儿只是因为特殊的身体原因,需要去童心那里诊治。
“好了,我知道,我不会乱说的。”恭良仪笑了笑。
曲容叹了一声,不再和她说。眼神却在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