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他来自墓中 > 第五十四章 神医善人
    恭良仪与曲容对桌而坐。

    恭良仪的屋中淡香萦绕,曲容只见屋中桌案上摆着文房四宝,书架上工整地叠放着卷集,一旁还立着琴架——这一切,都与曲容的房间,是那样的截然不同。曲容不禁感叹,同为女子,她与恭良仪,乃至之前的寻湘,是多么的不同。这些不同,不是她穿上襦裙,梳上发髻就能抹掉的。

    此时恭良仪已经让身旁的小侍女也退了下去。那小侍女本不愿意,奈何恭良仪坚持,小侍女只能无奈地走了出去,为她们关好了房门。

    曲容看着恭良仪笑了笑,开口道:“小娘子可是有什么要与我单独说的?”

    恭良仪点点头。

    曲容又问:“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恭良仪道:“算是吧。”说罢苦笑了一下,“不是说我命格不清吗?”

    “你当真有那看透过往未来的能力,这一切不是你刚刚从前院打听来的?”曲容怀疑。

    恭良仪笑了笑:“我为何要故弄玄虚?”

    “或许你想通过我们达到什么目的也不一定。”曲容说得直白。

    恭良仪一怔:“那张名帖,生辰八字可做不了假?”说完她顿了顿,复又回复平静无波的神态,“不过,我确实有事需要你们相助。”

    恭良仪说的是你们。曲容不禁心想,她所指“你们”都有谁。是自己和曲离,还是他们与魏南河?

    “我想请你们帮我找一个人。”恭良仪道,“这么多年,我也在一直在找他。”

    曲容看着面前这位将军府的千金,比她还要小上几岁,估计平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出去还得有仆从陪同。但就是这样一位女子,居然能在半夜外出,神不知鬼不觉,买了魏南河的纸伞。当然若是她有透彻未发生之事的能力,一路提前应对躲避,倒是可以轻松自如地来去。但是细想下来,曲容仍然觉得不太舒服,若真是这样,那么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能瞒过眼前这位少女的眼睛?这样一个人,会有找不到的人吗?她一直在寻找的又是谁呢?

    “你既然有着不一般的本事,过去和未来都瞒不过你的法眼,难道也有寻不到的人吗?”曲容道。

    恭良仪道:“首先,我不去看,世事便不会出现在我眼前。我并非一个想要明晰天下的人。其次,你也知我的命格不可见,事实是……你们不可见的,我自己也是看不到的。”恭良仪说到此,微微一笑,“所以,你我并无什么区别,你能靠着规律口诀推演出来世事,我能凭借肉眼看到,但若世事被遮挡,我们谁也不能获知。因此,我们只是洞悉的方式不同罢了。”

    “那么,不知你要找的人是谁?”曲容问道,“是陈御史家那位小郎君……还是,那位洛水边的深夜卖伞郎?”

    恭良仪似是料到曲容会这样说:“钰郎……我已经找到了。”提起钰郎,恭良仪微微低下头,面上浮现一丝薄红。

    曲容心中一个本来模糊的猜测此时忽然分外清晰,她试探着问道:“钰郎便是卖伞郎?”

    恭良仪抬起头看向曲容,微微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曲容脑中仿佛炸了一个响雷,她不解道:“那他是如何获救,他又是如何成为今日这个样子的?你可知,他得了一种怪病。”

    恭良仪道:“我想他也并非常人,”说罢自嘲一笑,“我又何曾是?我这在你们看来了不得的本事,不也是一场不得治的怪病吗?”

    “那你和他……”曲容仍然记得罗夫人的话,恭良仪与那位钰郎是定过娃娃亲的,虽然在罗夫人看来是句玩笑话,但是恭良仪是当真过的。只是现在,钰郎早已不是那个钰郎,他成了魏南河,更不知遭遇过什么。不过见恭良仪方才提起钰郎时的羞涩,似乎仍对这位儿时的小郎君存着几分好感。或许不仅仅只是好感。

    恭良仪叹道:“我与他的事情,现在仍不是时候,只有找到那个人,我们的这个结才能解开。”

    “那个人,是谁?”曲容问道。

    恭良仪注视着曲容的眼睛,一字字道:“一个将我们变成这样的人。”

    曲容这才想到,恭良仪与那陈钰的生辰八字并非一开始就有异状,他们都是在陈钰落水那一年发生了变化,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莫非真的有能人,可以将人的命运遮掩起来,不让人看到,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人……对你们做了什么?”曲容问。

    恭良仪面色淡淡:“我想,他只是救了我们而已。”她仿佛回忆起来,“我想你应清楚我幼时曾有一劫,那时我生了急病,东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曲容点点头:“是的,许道长说你那时的病是生在皮肤上。索性后来无碍。”

    “是的,”恭良仪道,“那时许多人,包括我阿娘都认为是我福大命大,不药而愈。其实事实并非如此。那时我病入膏肓,是阿耶求来在东都为天子看病的神医,才将我救好。只是当时我阿耶救女心切,在半路上拦了那神医,瞒着宫里人将他带回家为我诊治。若是让人知道我父亲挟持了神医让他不管天子先给自己女儿看病,他被人参多少本都不够。幸而那神医心地仁善,并未责怪我父亲,对来救治我的事情也不曾向外人提起,故而这个事情,就连我阿娘也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我是自愈的。”

    说到神医,由不得曲容想到了那个人:“那位神医……姓童?”

    “正是他,”恭良仪道,“便是那位人称童善人的神医,童正。”

    “你是说,他医治你后,你便能洞彻天机了?”曲容不解,“可你命格异象并不是在那一年。”

    “是的,或许是我幼时那场病,让他记住了我。钰郎洛水失踪那年,他又登门拜访,阿耶自是尽心招待。那年他还为全家人把了脉象,嘱咐了一些日后需要注意之事。”恭良仪缓缓道来,那时的她虽年幼,那日的事情她却记得分明,直到如今仍历历在目。

    恭良仪记得,自己被奶娘抱到那位神医面前,她偷偷看了那位神医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目光。那位神医面带笑意,仪表堂堂,生得极为英俊,他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脉位上。恭良仪仿佛至今仍然深深记得那位神医指尖传来的微热,他为她把脉的时间,长过其他任何一人,以至于她的阿娘以为自己女儿是否又得了什么怪病。

    神医笑着说她身体康健,并未生病,只是她是因幼时生病,多少坏了一些底子,好在年纪小,日后总能补回来。一家人听后,这才放心。

    终于,神医将手从她的腕上撤下。她还记得那位长得十分好看的神医对他笑着说了声:“听阿耶阿娘的话,好好调养身体。”

    之后,她便被奶娘带回了院子,但那位神医的笑容,年幼的她可是结结实实地回想了一天。

    恭良仪一只手轻轻搭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我想他就是那时做了什么。自那以后,我便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了。这也是为什么虽然我阿耶保守了秘密,我却能如此清楚周岁时生病之事;为什么,我会知道钰郎落水失踪的真相;为什么我能知你会平安从鬼坊离开……”

    “所以,你推测,陈钰应该也是那时被童善人救了,所以才会……”

    恭良仪道:“正是。”

    原来如此。

    曲容仍然记得魏南河曾经说过自己生病之事,只说他阿娘告诉他,治他的是一位端方的郎中。那时他们还猜会不会是童善人,如今看来十之八九是他了。或许有人救起了在河中奄奄一息的陈钰,童善人又将年幼濒死的他救了回来,只是落下了一个昼夜颠倒的后遗症。后陈钰改名魏南河,直到他的养母过世,他才来东都寻找那位当初救他的人——童善人。

    此时此刻,曲容总算是将近日的疑团明白了一二。看来,她与曲离之前的推测并没有错,那些看不清命格之人,他们阿耶阿娘也好,曲桃也好,以及恭良仪与陈钰,他们都与童善人有关。

    曲桃与阿耶阿娘,他们是因为参与了童氏墓的修造。

    恭良仪和陈钰是被童善人救过。难道他们命本该绝,却被童善人以起死回生之术救了回来,因此才会命格模糊么?

    曲容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一来看他们之前那几年尚能分辨的生辰八字,可以看出他们本不是童年夭折的命数。再者,童善人救了周岁时恭良仪后,恭良仪的命格并未变化。也就是说,在陈钰落水失踪那一年,恭良仪和他的命格才都发生了变化。

    “不知,陈钰是哪年失踪的?”曲容问道。

    恭良仪对此似乎记得十分清楚,想也未想便答道:“大约十年前。”

    十年?

    曲容想起,若说曲桃与童善人的联系,除了修童氏墓葬之外,就是他们曾共处一个墓室——十年。

    等等……

    曲容这才反应过来:“可是十年前,童善人早已过世,如今就葬在东都不远处的童城。”

    她看着面色平静的恭良仪,不敢确定地问道:“一个已死之人,如何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