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已经有了派去岭南验收冬衣的人选——
兵部库部司郎中秦源。
前兵部尚书秦啸之孙,淑妃秦蓉的兄长。
去年黔中道向朝廷求布时,就是他站出来第一个提出采购黑山布运送到黔中。
既保证了供应量,又缩短了运输距离和时间。
秦源所任职的库部司隶属兵部,负责军需物资的管理,包括武器、衣甲、粮草等物资的验收、储存和分发。
派秦源去岭南验收,的确没有什么不当。
秦源这个人有几分才干能力,性子严谨细致,对于自己查验的物资要求都很高。
可用一些同僚的话来说,就是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
他查粮草的时候,当场亲自查麻袋里的粮食,把里面的米面全倒出来,不允许有半点劣货掺假。
他验收武器,自己带着锤头刀剑去捶打武器,检查到硬度不够,含铁量低的武器,直接要求回炉重造。
总之,在他手里验过的军需物资没有得过且过,只有“造得好”和“重造”。
王内侍一大早带着圣旨去了兵部宣旨。
秦源面色严肃地跪下:
“臣秦源接旨,臣必谨慎查之,按期将冬衣送至西北!”
王内侍笑眯眯地将圣旨放在秦源手中:
“皇上对秦郎中委以重任,秦郎中此去岭南一路小心。”
兵部的同僚们听说秦源被派去岭南验收冬衣后,都觉得负责此事的浔州刺史完蛋了,肯定要被秦源参一本的。
这浔州刺史八成是得罪了什么人,有人故意要为难他,才会建议上头派秦源去验收。
大家再八卦地打听一下浔州刺史是哪位。
哦,顾景?没见过,但听说也是个犟脾气的老头子。
那秦源这差事办起来也不容易。
秦源没功夫和同僚们闲聊,他忙着和库部司员外郎交接公务,接下来有段时间不在京城,但事情都得安排好。
下值后,秦源带着圣旨回了秦府。
一进秦府,就见祖父秦啸正带两个曾孙玩耍。
两小一老在院子里绕着树疯跑,谁也不敢劝,谁也劝不住。
秦啸和曾孙们跑得身上都是汗,秦啸忽然叫:“后边有蝴蝶!”
两个孩子回头。
“哎!抓住你们了!”秦啸趁机一下擒住了逃跑的曾孙。
曾孙大郎喊:“不算不算!”
二郎也不服气道:“曾祖父使诈。”
秦啸揉着两个曾孙的脑袋,乐呵呵道:“兵不厌诈!”
下人们见秦源回来了,纷纷投来求助的目光。
大郎二郎跑过来叫爹。
秦源眼中露出一丝无奈,带着圣旨走到祖父面前:
“祖父,孙儿接到旨意,过两日要启程去岭南了。”
秦啸擦擦脸上的汗,随口问:“去岭南做什么?”
秦源:“去岭南验收冬衣,运送至西北,此事正合我意。”
前几年的时候,秦源是验收过军衣的,而且一旦遇到什么问题命人返工的时候,大家都会听从。
因为那时候秦啸是兵部尚书,他对孙子秦源的做法很支持,就该严格要求军需物资。
可去年秦啸被撤了下来,兵部尚书换了人。
秦源去年也没被分到验收的差事,等他得知冬衣粗制滥造时,就算他想去插手,也没有时间重做了。
今年他既然有了这个机会,他就要早去督促。
秦啸锁眉深思,双手覆在身后:
“源儿,此次去岭南的差事当慎之又慎,你同我进书房来,我需嘱咐你几点。”
“是,祖父。”秦源跟着秦啸去了书房。
一刻后。
书房的门豁然打开,秦源绷着脸走出来:
“不可,祖父,绝对不可。”
“我绝不答应。”
“祖父年事已高,不行……”
秦源的脚还没跨出门,就被秦啸从后面大力揪了回去:
“不行也得行!”
“年纪再大也是你祖父,你是我孙子!这事没谈妥你别想出门。”
“你个逆孙,给我回来吧你……”
秦啸的手劲真不是虚的。
秦源用手掰着门框,衣裳后领被秦啸扯着往后。
秦源严肃的神情崩塌,有些狼狈:
“祖父,别扯……轻点……给孙儿留点面……”
“祖父当修身养性,最好别冲动……啊啊啊松手松手……”
当天晚上。
秦家传出秦老太爷中暑的消息。
据说是和曾孙在日头下晒久了,晒得中暑。
秦老太爷说长安太热,要去老家山林避暑了。
……
岭南的制衣大业开展得如火如荼。
陆春娘根据物料和人力将制衣分成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主要是织布和裁衣。
第二阶段是塞棉花填充。
慕容棣在岭南刚亮明身份时,就在岭南大范围推广棉花种植和桐油榨取。
不过今年种的棉花还没有收获,需要等到八、九月入秋时采摘。
他们现在用的是去年年底收成的棉花,是顾刺史从其他地区采购来的。
由于棉花数量有限,他们织布用的是棉麻混合。
这样织出来的布不但有弹性,而且还比纯棉布耐磨,穿在身上也挺舒服的。
等到今年岭南大批的棉花收成时,各州的棉花都会涌入良民村,布坊就进入塞棉花的第二阶段。
眼看着六月过去了,他们要在七月底前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
而慕容棣在夏天的几个月时间里,除了在白云县和良民村,还花时间去浔州附近的其他几个州走访了一下,了解其他州的情况。
然后不出所料地发现,其他州和浔州一样甚至更穷。
交通不便、人口不足、水多易涝……
若要让岭南富足起来,需修水利、开山地、扩港口一系列举措。
慕容棣在心中对岭南的未来有了更进一步的规划。
在寻访过程中,他得知各州百姓对于今年种棉花的事情都很看好,因为知道白云县收棉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用担心棉花卖不出去。
卖给良民村的桐油也是一笔额外收入。
如果良民村以后还收别的作物,他们也可以尝试着种。
等慕容棣巡访完一圈回到村里后,立刻就被秦老头拉去练功。
“小弟,你的梅花镖使得有进步,今日为师要教你另一门功夫。”
秦老头把慕容棣带到后山的一片空地。
不远处就是黑匪山的墓地。
慕容棣眼角抽搐了一下:“师父,这样不妥吧。”
“瞎想什么?这里的坟有什么好进的?我是让你从挖土练起。”
秦老头把铁铲塞进慕容棣手里,然后掏出一个罗盘,
“为师在山上这些年专门准备了一条机关道,带徒弟练习下斗辨机关,今日终于要用上了。”
慕容棣小时候在宫中就帮母妃挖土,也算有童子功了。他按照秦老头指的方位挖了一会儿,果然见一条地下道的入口。
“好,走吧。”秦老头把地上的水壶和干粮袋往身上背,还往慕容棣身上挂了一份。
慕容棣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师父,我们带着这些做什么?今日不去伙房吃饭么?”
秦老头笑徒儿太天真,推着他一起往地下道走:
“别说今日,明日也去不了。且看你五日内能不能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