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和伍瑛娘吃过早饭后,让贺晏青在家再休息两天。

    但是贺晏青坚持,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可以跟郝仁一起出门,帮着做点事情。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能帮什么。

    伍瑛娘和郝仁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嘱咐了家里三个孩子几句后,就出门分两头走。

    郝仁上午第一件事就是去田里查看,和种田队的人商量新挖沟渠的事情。

    贺晏青跟在后边,踩着郝仁的影子和青青嫩草。

    两个玉树临风的郎君,在山坡上一前一后地走着,自成一景,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有很多村民吆喝跟郝村长打招呼:

    “郝村长,早!”

    “郝村长,吃早饭了没?”

    “郝村长,去田里啊?”

    郝仁一一应下,浅笑着回答村民。

    等村民们走近些,看清了背后的贺晏青,也很热情:

    “这是村长的表弟吧,听说了,叫阿三来着。”

    “阿三起挺早啊。”

    “好好跟着我们郝村长学,总能学聪明的。”

    贺晏青在一声声“阿三”中有点迷失:……

    和慕容棣一样,贺晏青在黑匪山喜提新名字——阿三。

    村民们听说郝村长的表弟叫什么三郎,那叫亲热点不就是“阿三”么?

    要是表弟叫九郎,那大家就叫他“阿九”了。

    贺晏青跟着郝仁到了黑匪山的农耕区,看见目之所及的一大片区域,都栽种上了青色的禾苗。

    还有些区域种的不是禾苗,但贺晏青也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他只知道这些村民把能种的地都给开垦出来了。

    连山的缓坡上都被开垦出田地,一层一层的像台阶一样。

    贺晏青看见微风中弯腰的禾苗还有一行掠过田野的白鹭,胸中生出诗意。

    他想作诗一首,顺便给郝仁看看自己现在的文采。

    “咳咳。”贺晏青轻咳两声,投入地吟道:

    “高田如楼梯,平田如棋局。

    白鹭忽飞来,点破秧针绿。”①

    贺晏青作完诗后,觉得自己这首诗做得真不错,虽然字句词藻不华丽,但还是很生动很贴合场景的。

    他想问问郝仁的意见,等着郝仁夸自己。

    他记得以前他们一群少年总是喜欢春日出游,骑马驾车,赏景吟诗。

    杏花吹满头,年少足风流。

    “子……表兄,你觉得我这首……”

    贺晏青转头的时候,却发现郝仁早不在身边。

    他张望一圈,见郝仁已经走到了田垄上,与好几个卷着裤腿赤着脚的村民一起说说笑笑。

    贺晏青加快脚步跟过去,走到近前,才听见郝仁和他们商量着:

    “……沟渠延伸到这边,从这分岔,这样两边新开出的田都能有水。”

    “今年雨水可能会比去年多,这样排水也便利些,莫水淹了庄稼……”

    贺晏青停在郝仁身后,插不上话。

    他不懂种田,不懂灌溉,吟诗作赋的才能这时候好像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贺晏青认真觉得自己回头应该找几本农经水利的书细读。

    就在贺晏青思考的时候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在湿滑的泥上,整个人往田里摔。

    啪!

    正值插秧时节的水田溅出水花。

    贺晏青在田里摔了个狗啃泥,浑身都湿哒哒的泥水。

    “哈哈哈……”

    “郝村长,你这表弟阿三太逗了……”

    “好像是少根筋,看着挺喜感的……”

    郝仁面色中露出一丝无奈:

    “贺三,你先回去换衣服休息,不必跟着我。”

    贺晏青像个落汤鸡一样从泥水里爬起来,头发上还沾了一丛禾苗秧子。

    “没事,表兄,我没事。”贺晏青嘴硬。

    郝仁带着贺晏青往回走:

    “我来岭南已经十几年了,做过很多农活,不是你一朝能学得来的。”

    贺晏青是个倔性子:

    “一朝学不了,我就两朝、三朝……百朝,总能学会的。”

    他听说郝仁这些年干过很多活。

    在他眼里那就是吃过不少苦。

    贺晏青也要去体会那种苦。

    于是他接下来挑水、劈柴、洗衣服…主打一个没苦硬吃。

    然后他真的吃到了这辈子没吃过的苦。

    他挑水闪着了腰,劈柴的时候砸肿了脚,洗衣服的时候磨破了手。

    最后,他抱着一堆衣服,头晕眼花地倒在屋门口。

    山上的旧山匪们都惊呆了。

    这还是头一回,他们没折磨人,但是人家自己把自己折腾个半死。

    真是开了眼了。

    不过细想一下,他们好像真的很久没有折磨人了。

    太久没人送上门给他们练手了啊。

    ……

    山脚下。

    黑山酒楼。

    来了一行人,操着明显的外地口音。

    “掌柜的,住店。”其中一人拿出钱袋,倒出几块碎银子。

    一个女掌柜回头,笑得很和气,可柜台下面伸手可触及的位置却放着一把大刀。

    黑山酒楼在黑匪山脚下的分店需要人手,白洵的师弟师妹毛遂自荐,来这里做了掌柜和跑堂。

    白月:“要几个房间?住几日?”

    “三个房间,住三日。”

    “好嘞。”白月灵活的指头在算盘上来回弄。

    白月报了价后,人付钱很爽快,把两块碎银子直接推给白月。

    白月眼角余光一直打量着来人。

    她和三师兄也算在江湖上混了些日子,看人还是能看出几分的。

    来者一行七人。布衣短褐,面带戾气。

    其中五人明显对另外两人气有加,可见以那两人为首。

    外地来岭南,却没有带什么行李,且走路脚步轻,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商人过。

    白月眼中的笑意淡了又浓,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几位官出手大方,可是来我们良民村做生意卖货的?”

    “嗯。”对方有人敷衍答了一声。

    “那就祝官生意兴隆,我这就叫让带几位去楼上。”

    白月招呼来白无铅:

    “来,带几位贵去楼上东边的房!”

    同时给白无铅使了个眼色:有问题,盯着点。

    跑堂打扮的白无铅立刻会意,对人笑得别样殷勤:

    “几位随我来。”

    白无铅把一行人带到东边最角落的三间房:

    “几位官,房间到了,几位可要些酒菜送到房内?可要用水?”

    为首的两人颔首,简洁道:

    “酒就不必了,上些鸡鸭荤腥的菜来,再备点热水。”

    “好嘞,几位官先进屋歇着。”

    白无铅回身下楼,脑中已经记下几人特征。

    三人面上有疤,四人配武器。

    为首的那两人,手很大,皮厚肉粗,像是练拳打功夫的。

    其余几人动作习惯和身体各部位肌肉比例不一样,练得不是一家功夫,不是一个门派的。

    看这样子,多半像是被人雇佣的江湖杀手。

    当日。

    山上收到了白月和白无铅传来的消息。

    白洵来把消息报给郝仁的时候,郝仁正要去查看铁矿的开采情况。

    两人顺着河流往下游走。

    白洵拧眉问郝仁:

    “村长,怎么说?要不要直接动手把人抓住,押他们交代?

    几条小鱼在溪水中游过,还有尾巴一动一动伸缩的小虾米。

    “不急,不要打草惊蛇”郝仁面色沉稳,“让人先盯着,看看他们的目的。”

    细查一番才知究竟是小虾,还是一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