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爹是很好,可是这世上已经有一个我爹了,为什么还要一个和我爹一样的人?我也用不上两个一模一样的爹啊……”

    贺晏青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拿着茶碗的动作顿住。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苏知知和薛澈已经一溜烟跑了。

    贺晏青看着自己画的茶叶,再扭头看看自己画的兰草。

    一时间有些出神。

    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过:

    世间若无子信,他便去做另一个子信。

    可如今子信还在世间,他又去做谁?

    以前在长安时他遇到一时想不明白的问题,会斟几杯酒,坐在花园池边细思,然后苦闷地做几首诗。

    可贺晏青还没来得及细想,手上的茶壶都没放下就听见天边一声闷雷。

    轰隆!

    贺晏青赶紧放下手里的茶壶,小跑去到院子里收茶叶了。

    这茶叶可淋不得雨。

    ……

    苏知知和薛澈告诉了遇见的每一个村民,薛澈的身体好了。

    村民们也都很欣慰。

    他们很多人虽然不知道薛澈中毒,但是以前看薛澈那脸色就知道这孩子体弱,八成是娘胎带病。

    紫玄长老得知小徒弟身体好全了,声称自己的紫霄剑法肯定发挥了作用,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让那些之前不跟他学剑法的人后悔。

    秦老头听见了,笑紫玄长老脸皮厚,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然后两个老头不出所料地又打了一架。

    魏大栓听说薛澈身体好了,尤其开心,扬起的嘴角一天都没放下来过。

    他晚上吃了两大碗饭,还喝了两碗酒。

    大概是年纪太大了,喝醉之后特别啰嗦。

    他醉醺醺地一直拉着阿澈,嘴里反复念着:

    “好啊好啊,阿澈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长命百岁啊……”

    …………

    庭州,夏日六月。

    碧空如洗,炽阳如炬。

    滔滔热浪扑在人的皮肤上,把人闷得全身都汗涔涔的。

    可到了晚上,又突然变冷,冷得人要加件外衣把自己紧紧裹住。

    很多人初到庭州的时候都不适应这里的天气。

    冷又冷得要死,热又热得要死。

    但是待得久了,也就习惯了,甚至偶尔回老家的时候还会想念庭州无边无际的蓝天白云。

    薛玉成从外边忙完一天回到营帐里坐下歇息时,外面的天渐渐黑了。

    营帐的门帘被凉风吹起,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冷死了冷死了,阿嚏——!”

    云靳进来就打了个喷嚏。

    他白日出一身汗,脱了斗篷,这会儿吹风吹得全身都是凉的。

    “接着,先披上。”薛玉成扔过去一件大氅,“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以为身体是铁打的。”

    云靳笑嘻嘻地接住大氅披上:“多谢将军。”

    薛玉成:“别谢,不是送给你,你等会穿回自己帐里去,明早还回来。”

    “知道知道。”云靳裹着大氅坐到薛玉成身边来,讨了一口热茶喝。

    云靳十七岁,薛玉成二十九。

    两人年龄差了一轮,但关系相处得如同兄弟一般。

    云靳揉揉鼻子:“将军的身体才是铁打的,从来不叫冷也不叫热的。”

    薛玉成眼中划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以前刚来庭州的时候体质可没这么好,简直风一吹就倒。

    十几年前他初到西北,因为一时适应不了这边气候,一来就病倒了。

    那时候他才十一岁,生病时吐得稀里哗啦,然后就躺在兄长薛玉琢的军帐里默默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