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媱纾手里端着一碗参汤,到了长安殿门外。

    苏元德瞧见她,马上笑吟吟的迎了上去:“媱纾姑娘,你怎么来了?”

    她微微福身:“苏公公,我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陛下送参汤。”

    “你得等等,我进去给你通报一声。”

    她乖巧点点头。

    很快,苏元德便走了出来:“媱纾姑娘,进去吧。”

    她眉眼弯弯,“多谢苏公公。”

    说完,便轻手轻脚的进了殿中。

    苏元德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清楚。

    这个小宫婢,当上贵人是必然的了。

    放在往日,若是有宫人送羹汤过来,萧叙澜一定是直接让苏元德送进去。

    刚刚他进去通报,萧叙澜说的却是:“让她进来。”

    -

    媱纾手里端着托盘,进了殿中。

    虽已经入了夜,可长安殿内却灯火通明,烛光摇曳。

    萧叙澜正在龙纹书案前批阅着奏折。

    他刚刚从瑾昭容的宫中回来,听到她怀孕的消息并不喜悦。

    许是受他情绪影响,大殿中的氛围微妙。

    媱纾也察觉到了,她规规矩矩的先跪地行礼:“参见陛下。”

    他目光从眼前的奏折上挪开,不紧不慢的睨向她,“起来吧。”

    她将参汤端到了萧叙澜的面前,低头道:“陛下,皇后娘娘说您日理万机,必然辛苦极了,特意让御膳房准备了参汤。”

    他冷冷应道:“嗯,放这吧。”

    媱纾将参汤端起,放在了萧叙澜的手边不远处。

    她始终没有抬起头,“奴婢先退下了。”

    “等等。”

    媱纾正转身要离开,便听见了萧叙澜的干脆的两个字传来。

    她马上停下脚步,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他轻嗤一声:“皇后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媱纾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赶紧跪在了地上:“奴婢不知何错之有,望陛下恕罪……”

    萧叙澜看着跪在地上的她,黑眸里升腾起一丝玩味。

    不免又想起昨晚在栖凤宫偏殿中,她那害怕的模样。

    他语调里似乎夹带了一丝无赖的意味:“朕说让你退下了?”

    “回陛下,……没有。”她怯懦的轻声答。

    他话说的认真:“这么不懂规矩,那朕便替皇后好好教教你规矩。”

    媱纾柳眉紧蹙,这才微微抬了下头,却没敢直视他。

    “你今晚便在这里站着,站到朕满意为止。”

    这“惩罚”似乎太过异常,媱纾猛地抬头,惊疑的眼神看向萧叙澜。

    他眸色黑沉,看不出情绪。

    媱纾那张素白干净却五官明媚的小脸却闯入了他的眸中。

    她又赶紧将头低下了,却又听到他问:“怎么?你要抗旨?”

    媱纾赶紧摇头:“奴婢不敢。”

    “那还不去站着?”

    她咬着唇站起身,乖乖站在了殿中的一侧。

    萧叙澜又继续看起了手中的奏折。

    他倒要看看,这个宫婢能演到几时。

    伴着摇曳的烛火,时间过得很快,半个多时辰转瞬即逝。

    萧叙澜书案上的奏折也批阅的差不多了。

    他撩起眼皮看向媱纾。

    她还是默不作声的乖乖站着,脸上也没有不耐烦,更没有其他的心思。

    就好似他这个皇帝不存在一样。

    萧叙澜胸口莫名多了一股无名火。

    这火气从哪里来,他也不知道。

    他看向自己手边的参汤,“参汤都凉了,朕怎么喝?”

    媱纾眨巴着眼睛看向那碗参汤。

    面上看着眼神纯净,心里却在暗暗骂他多事。

    萧叙澜明明对她起了心思。

    却拉不下脸面承认,还一直觉得是她在蓄意挑拨。

    媱纾决定,再对他疏离一些。

    她试探的问:“那奴婢再去给陛下换一碗?”

    萧叙澜没说话。

    媱纾以为他是默认了,便挪着步子走了过去。

    她伸出手想去拿桌上的参汤,却有一只大掌提前伸了过来,倏地抓住了她的手。

    她像是被这突然而来的举动吓到了一样,又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猛地甩开了萧叙澜的手。

    又如昨晚推开他后一样,她双膝“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陛下恕罪。”

    她面颊和耳根染上红色,像是醉酒的蜜桃,更添了几分诱惑。

    萧叙澜的脸色极为难看,愈加黑沉。

    这两日,这宫婢说的最多的话便是“陛下恕罪”。

    做的事情却是能杀头的大罪。

    他眸色寒凉,强烈的压迫感袭来:“你入宫时,教习姑姑有没有跟你说过,后宫中所有的女人都是朕的人?”

    胆子再大的女人,也不敢连续拒绝他两次。

    更何况他是皇帝。

    他要临幸后宫中的一个宫婢,天经地义。

    媱纾跪在地上,害怕的连声音都在打颤:“说过。”

    他继续质问:“那你刚刚做了什么?”

    一双漆黑的眼眸,默默将她跪在地上的身躯打量了个遍。

    她左右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却已然身形曼妙。

    宫婢统一的服饰,将她姣好的身材包裹。

    萧叙澜心里莫名的想看看她衣裙下藏着的美好。

    她装作听不懂萧叙澜的话,“奴婢是出身卑微的宫婢,恐污了陛下的手。”

    “怕污了朕的手?”他冷笑,冷狭的眸子满是戏谑的看着她。

    媱纾:“……是。”

    “你下去吧。”

    他忽然转变了想法,倒要看看这宫婢能矜持到几时。

    一个妄图对他欲擒故纵的宫婢,也不值得他上心。

    媱纾如蒙大赦,一刻也不敢停留,马上便从地下起身,慌张的出了长安殿。

    苏元德瞧见她慌慌张张的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又想到她在殿中待的时间不短。

    莫非……

    他没表现出异常,关切道:“媱纾姑娘,怎么走这么急?”

    她脸还红着,戏继续演下去:“没,没事。”

    说完,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殿中。

    那抹身影消失后,她刚刚跪着的地方却掉落了一张手帕。

    萧叙澜蹙着眉将那手帕捡了起来。

    他淡漠的扫了眼。

    上面绣着几朵盛放的海棠花,右下角还绣着一个“媱”字,

    帕子上不知是沾了香粉还是什么,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往他鼻腔里钻。

    他闻了这味道,奇怪的心烦意乱。

    他将帕子随手扔在了书案上。

    这宫婢,还说没有不是欲擒故纵?

    偷偷留下这帕子,不就是为了勾引他?

    他心里冷嗤,将帕子随手扔在了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