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每回见云清絮时,后者都是温温柔柔的,看人的眼神,也是干净而认真的。
从不曾露出如此冰冷漠然的一面。
那双幽幽的眸子,似是一把剑,要刺穿他的卑贱一样。
他心底一寒,后退两步,不敢跟云清絮对视,眼底闪过忌惮之色。
大脑冷静下来,刚才那些扎心的话也闭了口,不再继续责骂。
转身回府,关上院门之前,留下一道冷声。
“三爷往后不会再来未央街了,这院子过些时日就会卖给旁人了。”
“你以后别再来了。”
……
门檐紧闭,屋舍冷然。
屋檐上凝结的冰柱,映照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碎成一片片璀璨的琉璃。
寒意,从心尖,涌到指尖。
云清絮裹紧披风,想为自己寻找些温暖,可紧贴着衣衫的皮肤上,没有暖意,只有北风掺雪的冷汗。
哒哒哒——
一驾雕花马车,从街头驶来。
车马的鞍饰和架子,皆用金玉璎珞雕刻而成,坠在苏绣棚子外的流苏上,挂满了玲珑的宝石,宝马香风,玉树霓虹。
这驾马车停在了云清絮面前。
帘子被掀开,一身水红色绣芙蓉锦袄的林婉如,靠坐在温暖如春的马车内,头戴精致华美的群蝶点翠冠,重重珠宝下,用那双深暗的、眼角略微内勾的眼睛,斜斜看向云清絮。
轻蔑、嫉恨、不屑、纠结……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变成一句话,一个动作。
“聊聊?”
她冲云清絮勾了勾手。
……
二人来到了林氏茶坊内。
一楼高朋满座,围炉煮着热茶,一群文人墨,一边听着那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调子,一边义愤填膺地指责着今日摄政王的荒唐之举。
其中,一位褐衫书生,说到共情处,将手中清汤茶碗一按,狠狠地骂道。
“祸乱朝纲!荒唐至极!”
“仅凭自己一己喜怒,竟然让自己的私军满京盘查逆贼的踪迹,就连皇宫里都翻了个底朝天!他摄政王眼里还有没有君令王法?!”
“听说有的百姓被摄政王的私军破门而入后,尚未来得及开口自便辩,满府皆被斩首,成了刀下亡魂!”
“他摄政王到底是真的在找逆贼,还是借搜查逆贼之名,发泄暴怨排除异己?”
“这样的奸臣佞贼,执掌朝政这么多年,飞扬跋扈……怎么就没人收了他!”
褐衫书生说到恨处,将茶水猛灌下去,气得面红耳赤,吼的那正在唱西厢记的伶人,都破了音。
抬步上楼的云清絮,听到这样的言语,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吧……
上一世,临到她死时,也就是五年后,摄政王不仅威望不减,反而愈发集权敛军,势力滔天……
民间,更是萦绕着罢免幼帝,推举其问鼎天下的声音。
所以,玄翼,短时间内是不会倒台的。
这个褐衫书生再这样下去,很快会被玄翼盯上,成为他排除异己路上的一个石头……
云清絮心里叹了一声,不再多言,跟着林婉如上了二楼,来到了一处风雅随侯的包厢前。
竹影阁三个字,颜章凤姿,竖立在那包厢的左侧墙壁上。
房如其名,整个竹影阁内,从布局到装饰,从屏风到脚下的地毯,从茶桌到被子的造型,皆是竹光声色,清雅脱俗。
跟外头冰天雪地的枯冷比起来,恍若三月竹林一般,明媚又清爽。
林婉如坐在那竹子做的桌前,手指摩挲着那用竹子削成的杯子,命人冲泡了一盏竹叶青后,看向云清絮,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