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有药童提着早已准备好的药箱、端着净水、捧着纱布过来。

    药童苦着一张脸,快哭出来了,“王爷,若您再不让属下给您换药,你真得锯了这条腿了。”

    这药童是军医手下的徒弟,军医千交代万交代,让他监督着摄政王,不要下地行走,每隔两个时辰换药清理伤口。

    可一路上他催了无数遍,摄政王只当听不到。

    甚至还下了马车装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地去农户家拜访——

    他看到王爷走路的时候,只觉天都塌了。

    美色误人啊!

    “说什么胡话呢!”

    玄翼瞪了药童一眼,扶着车壁准备下去。

    云清絮见状,皱眉问道,“天寒地冻的,下去做什么?就在车里换吧。”

    玄翼正要推拒,那药童已迫不及待地将药箱打开,取出其中的工具和伤药,拿起一把剪刀,一刀下去,就裁开了那衣角下的纱布,往后一扯——

    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在三人面前。

    云清絮看着那伤口,彻底怔住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

    整条右腿像是被巨物砸中一般,膝盖以下的位置,已看不清腿的形状,只能看到森森的白骨。

    膝盖以上,白,皙的皮肤全部变成黑青色,几乎肿成两倍,带血的纱布缠在那淤肿的腿上,勒出一道又一道狰狞的血痕。

    云清絮捂住嘴,掩饰住自己的惊呼,看着那药童用竹镊子将那渗血的纱布一缕一缕的取下来,无法想象玄翼支着这么一条腿,是怎么面色如常的去李家将她带走,又一路心平气和没有任何反应的……跟她坐了这么久的马车。

    他该……多疼啊?

    有那么一瞬间,云清絮心底发酸,生出感动来。

    不论玄翼为何过来找她,接她,不论玄翼曾经做过什么……

    但他顶着这样的伤势,却一言不发,冒雪搜遍了方圆十里,亲自带她回京……

    这份情谊,难能可贵。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看到这一幕,她又怎能不动容?

    可是……

    云清絮有些痛苦的别开眼,不再看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将目光落在窗外的雪林上,用清冷的雪,压住自己动荡不安的心跳。

    没有可是。

    前世今生,她跟玄翼,本就是两个世界两种不一样的人。

    她们不该相逢,更不该发生太多的关系。

    无论爱还是恨,无论是孽缘还是不甘。

    都到此为止吧。

    云清絮调整好情绪后,眸中已恢复平静。

    “我帮你一起吧。”

    她低头,接过那药童递来的膏药,和他一起为玄翼的伤口上药。

    只是端着药瓶的手指,微微颤抖。

    ……

    扶沟村。

    李家书房内。

    李夫人端着夜宵,敲了敲紧闭的房门,眼底尽是担忧之色。

    “渊儿,娘炖了你最爱的蜜栗山药,你吃点儿填填肚子吧?”

    “这么晚了,吃点儿热的暖暖身子,就早些休息吧。”

    云清絮离开后,李渊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房门紧锁,一言不发。

    李父和李夫人知道他心里难受,默契地没有打扰他,可眼瞅着都快到子时了,书房还亮着灯,夫妻俩实在放不下,只能商量着过来看一眼。

    “渊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娘知道你的心思,可那一位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你我何必自找苦吃呢?”

    “及时止损才是正理啊……”

    吱呀——

    李夫人还要再劝,门已被人从里推开。

    袖上还沾染着墨迹的李渊,神色如常,并无太多异样。

    他接过李夫人手中的食盘,温声道,“娘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