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捧着书册去了自己的西厢房。

    很快,灯烛燃起,明明灭灭的窗扉,掩映着少女秀美的侧颜。

    云清川不由失笑,摇了摇头,饮尽最后一杯酒后,将桌子收拾干净,洗漱完毕,也回了自己的厢房。

    忙碌了好些日子。

    今日趁着酒意上头,便歇一歇吧。

    他倒床便睡。

    ……

    东厢房内。

    燃灯描摹的云清絮,耐心分析着每一个字画的结构,又用了兄长房里最贵的宣纸,蒙在那字迹上,缓缓篆写,一笔一画……

    时光缓缓流逝……

    隔壁那刚换了主人的院子,灯火也被蔟簇点亮。

    云清絮摹完一张后,站起来伸了个拦腰。

    酒意已经散尽了,但困意却涌上来。

    不行,今晚她一定得摹写三张。

    云清絮去了院中,用帕子蘸了那冰凉的井水,往脸上一贴——

    刺骨的寒冷,让她陡然清醒过来。

    正要回屋时,忽然听到一点影影绰绰的笛声。

    她脚步顿住,有些惊讶的环视一圈,发现那笛声的来源,竟是隔壁那江南行商的院子。

    笛声似乎察觉到有听众,渐渐悠扬起来。

    如春风、如细柳、如清纯稚嫩的少年……

    云清絮一时听的痴了。

    连自己要做的事情都忘了,在院中的石凳中坐下,拖着下巴,呆呆地听着笛音。

    ……

    一墙之隔。

    玄翼一身便衣,黑发如墨。

    他站在廊下,看着狭窄庭院中的那一从紫薇花,双手持笛,吹忆起从前。

    他曾是英王府内不受宠的庶子。

    生母生他时难产而亡,他在那最暗沉污秽的后院中,艰难生长……

    后来读书、习武,渐渐崭露头角,得到父王的喜爱,却激怒了当时的王妃周氏。

    周氏唯恐他抢了自己儿子的位置,便在他偶然离京去江南执行英王命令时,买了死士,派人将他绞杀。

    那时他只有十六。

    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场刻骨铭心的背叛。

    陪他长大的奶娘被王妃收买,断了他的后路,喂了他剧毒,还往他胸口扎了夺命的匕首。

    可惜他心脏长在右侧,没能让奶娘得逞。

    他拼死逃出去,捡回一条烂命,伤口却发炎溃烂,一路狂奔摸索,撑着最后一口气逃到了一处山坳中。

    然后,遇到了那个上山捡药的小女孩。

    因为中毒,他双目暂时失明,双耳失聪。

    被那女孩当成聋哑人,拖进山洞里,小心翼翼地照顾了一个月。

    那一个月间,她总是夜里才来,依偎着靠在他身边,同他讲述与爹娘、与兄长之间的温馨琐事。

    他不会说话,只会吹笛。

    用树枝削了掏空做成竹笛,为她吹奏他仅会的那几只曲调。

    她总夸他,会吹这世上最动听的仙乐。

    那样短暂而温馨的日子,是他一生都未曾再逢的美好。

    后来……

    他把他的贴身玉佩赠给了她。

    可从那天起,她便再也没有来过……

    躺在冰冷的石洞中,他日日夜夜地等着,等到快死的时候,也没有等到她。

    等到了父王的兵马。

    他活了,回京了,视力和听觉也终于恢复了。

    他那时便想寻她。

    可看着自己羸弱的双手,看着这如龙潭虎穴的京城,看着他那不堪一击的背景,他忍住了。

    他决定等自己站起来,再去找她。

    后来这些年,在京中组建自己的势力,将王妃拉下马,在父王死时夺位成功,又扶持新帝上位,成了一人之下万人的摄政王。

    终于,他可以腾出精力去找当年那位少女,给她一个安稳富贵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