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上车。”
“是。”
阿林下车,走向挡在车前的夏冰,恭恭敬敬地欠一欠身:“这位小姐,傅少请您上车。”
“真的?!”夏冰高兴起来,像是怕傅司衍反悔一样,一溜烟窜到车上坐好,笑眯眯地看着旁边冷漠的傅少。
“我就知道傅先生您不会真的不管我。”
傅司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谁让你来的?”
“啊?”夏冰愣了一下。
“如果没有人帮你,你进不来。”
什么随便打听就知道他的住址,如果所有人随便打听一下,都能提个早餐闯进他家,那他这些年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夏冰一咬牙,低声交代,“我…我去找了昨天晚上跟你一起喝酒的那位霍桑先生,他帮我进来的。”
霍桑……那个阴人。
傅司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
“你那么讨厌我?”
傅司衍没有看她,声音很淡:“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有什么资格让我讨厌或者喜欢?话我只说这一次,如果再有下次,你这样贸贸然闯进我家,我让你被抬出去。”
他语气稀松寻常,周身气势却冷冽,夏冰被吓得缩了缩……这个男人真的好可怕。
“不来就不来……凶什么凶?”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把手里的早餐塞进傅司衍怀里,“呐,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就当报恩了!”
夏冰拉开车门下去,临走前透过车窗朝里面傅司衍做了个鬼脸。
“我的手艺可不是开玩笑的,等你吃了就会后悔现在赶我走!”
“等一下。”
傅司衍叫住她。
夏冰欣喜地回过头。
“你后悔啦?”
话音未落,她刚刚塞给傅司衍的早餐以抛物线的姿势被从车内扔了出来。
傅司衍吩咐司机:“开车。”
“喂!”
夏冰气得用力踹了一脚地,这附近看起来也打不到车,她可真不知道怎么回去。
她叹了口气,坐在路边从袋子里取出早餐自个儿开始吃。
“这么好吃也不知道珍惜……没有眼光!”
她愤愤不平地边吃边骂。
等她吃完,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夏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准备走的时候,一辆世爵跑车停在她面前。
车上男人俊秀斯文的脸上是一贯阴阴柔柔的笑容。
“失败了?”
夏冰撇撇嘴:“他说下次再看见我,就让我被抬出去。”
霍桑笑,伸出食指朝她晃了晃:“傅司衍从来不玩恐吓这一套,他如果真想动你,你现在早就在医院了。”
“可是我有点怕……”
“怕什么,”霍桑教育她,“脸皮厚起来,死缠烂打还要我教你?”
“万一他不耐烦起来,真的揍我怎么办?”
“那你就哭。”
“你确定管用?”
“下次你试试就知道了。”
“哪来的下次啊……”
“我送你去风行上班。”
“啊?”
……
B市
苏南没想到阮言勋会带自己来一座孤儿院。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她有些不解。
阮言勋但笑不语,拉着她往里面走,有个中年妇人出来迎接,脸上是慈祥温和的笑容。
“阮堂主,您又来看娇娇了?”
“李院长。”阮言勋朝她点了一下头。
李院长的视线落在苏南身上。
“这位是?”
又看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顿时明了。
“看来是阮太太。”
苏南脸红起来,解释:“您误会了,我是苏南。”
阮言勋进一步说明:“还不到太太那一步。”
李院长笑起来:“苏小姐好福气。”
在她印象里,这还是阮言勋第一次带女人过来,看来这姑娘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阮言勋问:“娇娇呢?”
“在后院晒太阳呢。”
阮言勋牵着苏南一路朝走向后院,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这里的人对他也熟悉,三三两两跟他打招呼。
阮言勋耐心变得很好,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不复平日的嬉笑轻佻。
苏南忍不住问:“娇娇是谁?”
阮言勋说:“我妹妹。”
苏南奇怪:“那为什么……”
她话还未问出口,阮言勋忽然停了下来。
“她在那。”
苏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被阳光晒暖的柔软草地里,有个小女孩儿背对着他们,坐在轮椅上晒太阳。
“娇娇。”
阮言勋叫了一声。
那女孩转着轮椅回过身,苏南被她的脸惊住了,那原本该是张很清秀的脸,可上面却布满了火烧过的痕迹,一道道暗红的疤在她脸上交错。
可她的眼睛却很纯净明亮,她看见阮言勋,开心地笑起来,朝他招手。
“哥哥!”
阮言勋大步走过去,苏南跟在他身后,走近了,她才看清娇娇裤腿下面空荡荡的,她没有双脚。
……到底是什么把一个小女孩变成这样?
苏南皱了眉,尽力不让自己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她凝视着娇娇,一如既往地温和微笑着。
“你好娇娇,我是苏南姐姐。”
“姐姐好。”娇娇脆生生地喊她,转而又有些不明白,“姐姐是哪个苏,哪个南?”
“苏子河畔的苏……”
阮言勋笑着接过话:“…孔雀东南飞的南。”
苏南侧目望他,两人四目交汇,心有灵犀的笑容。
娇娇眨了眨眼:“哥哥,苏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是啊。”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倒是苏南有些不好意思。
娇娇笑起来:“真好,我总算有个正经嫂子了。”
阮言勋轻咳一声:“哎,除了你眼前这位,你什么时候还有过别的嫂子?”
娇娇单手托腮作沉思状。
“嗯……我想一想啊,那个36D,34D还有……唔……”
阮言勋一把捂住她的嘴,朝苏南沉痛地道:“教妹无方啊!”
娇娇咬了他一口,迫得阮言勋松开手。
“小丫头片子,敢咬你哥?!”
娇娇朝他吐了吐舌头,伸手去拉住苏南的手,苏南这才看见她手上也都是大火留下的疤痕,她心里有些难受,摸了摸娇娇的头,笑着,却并不说什么。
娇娇看着她的脸,眼里眸光黯了黯,说:“姐姐你真好看。”
苏南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有些尴尬地沉默了片刻。
从娇娇口里说出这一句话,换做谁,都会不知所措的。
就在阮言勋准备替她解围的时候,他却看见苏南在娇娇面前顿了下来,她伸出手,苍白而微凉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娇娇脸上的火痕,像对待一块珍宝。
他听见她温柔地声音响起。
她说:“我们娇娇啊,是被神吻过的孩子,是涅槃之后的小凤凰。”
那一刻,苏南眼里仿佛有光。
阮言勋深深望着,忽而笑了,只觉得天光温暖,刮来的风带着青草的香味,一切都是美的。
娇娇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里轻吻了一下,然后,她圈住苏南的脖子,小声地在她耳边说:“姐姐,我已经不难过了,真的。”
苏南几乎要落泪。
有看护走过来,说:“娇娇,回去上药了。”
“好。”
娇娇松开抱着苏南的手。
“我先去吃药了,”她转头看着阮言勋,伸出食指点点,警告,“哥哥,你今天一整天都要陪我,不能跑哦!”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快去上药,我们在这等你。”
苏南看着娇娇被退走,只觉得心里闷闷地,很不是滋味,阮言勋的手递到眼前,她握住,由着他将自己拉起来。
苏南望着他,是犹豫迟疑的目光。
阮言勋抬头望天,日光刺目,他轻眯了眯眼,说:“问吧。”
“娇娇身上的伤……?”
“三年前,傅清绝放火烧宅子,娇娇当时在阁楼上,等我冲进去把她抱出来的时候……”
阮言勋没有再说下去,他轻闭了闭眼睛,脑海里是那天晚上熊熊的火焰,还有娇娇地哭喊声,她说‘哥,我好疼啊…’。
过了半晌,他睁开眼睛,已经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后来,我怕她再遇到危险,对外谎称阮家二小姐已经被大火烧死,私下里,就把她藏在这家由阮家出资修建的孤儿院,在这里面配备了一流的医护小组,来照顾她。”
苏南轻握了握他的手。
“都过去了,娇娇她很懂事,在这里好像也过得很快乐。”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阮言勋苦笑,看见苏南望向他的眼睛里满是忧伤悲悯,他颇有几分无奈,抬手戳了戳她脑门,“干嘛?一副苦大仇深样儿,心疼小爷啊?”
阮言勋张开双臂,玩笑道:“心疼地话就来抱抱我啊!”
他本不期待她真的会拥抱他,没想到,苏南迟疑了一瞬,真的伸出手,配合他,完成了这个拥抱。
“都过去了。”她靠在他心口,轻轻地说。
阮言勋身体僵硬了几秒,手垂下来,抱住怀里人。
他发现她真的好瘦,好小,好像随便收到一点伤害就会碎掉……可她明明经受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来心疼别人。
阮言勋说:“苏南,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苏南笑:“这样啊……那多谢阮先生了。”
阮言勋微笑不语。
她不明白……他承认这一点,需要多大的勇气,看清这一点,又花了多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