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脑深处忽然剧烈地抽痛起来。
“啊!”
“怎么了?”
阮言勋紧张起来。
苏南痛苦不堪地闭上眼睛,眉心皱成一团。
“我…我头好疼。”
……又想起什么了吗?
阮言勋有些心疼地拉她进怀里,温声哄她。
“没关系,过一会就好了。”
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他才意识到她有多么清瘦,骨节嶙峋突兀的后背几乎硌得他手生疼。
而怀里那个人,好像不堪忍受,下意识地抓住他胸口的衣襟,整个人蜷缩起来,无助地死死咬住下唇。
倔强如她,不肯再多喊一声疼。
阮言勋只有陪着她,一直陪着,直到抓在他胸前的手缓慢地放松下来,那个姑娘疼出了一身冷汗,抬头看着他,眼睛仍然是明亮的,像璀璨的星芒。
“对不起……”
她低声道歉。
阮言勋有些无奈。
“……你对不起什么?”
受伤的,痛的,又不是他。
苏南嘴笨,不知道怎么回答,微笑了笑,温和而无害。
阮言勋叹息,拥她入怀,轻轻环抱着,下巴抵在她头顶,低声说:“明天,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她靠在他胸口轻轻点头。
阮言勋沉默了许久,轻声问她:“你难过吗?”
“什么?”
她不理解。
“好像睡了一觉醒来,突然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至亲的人……就突然从你生命中离开,这样…你觉得难过吗?”
环抱着她的手,倏然间收紧,他仿佛不是在问她,而是在说着自己。
……这个男人,他在难过呢。
苏南静静地回答。
“说不难过,也是假的吧?”她无声地抬起嘴角,弧度清浅,有几分认命的甘愿和无可奈何,“没有办法啊…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再难过,如果还是要活着的话,那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走下去……”
她抬头看着他。
“…活着的人,哪有从来不会难过的?”
“所以,你觉得可以接受吗?”
“…这个不由我选择啊,”她苦笑着,“就像你告诉我的,母亲和弟弟已经离开我很久了,那我当时一定很痛苦也让身边的人担心,不过我既然还活着,就说明这世上还有值得我挂念的人和事啊……”
她看着他,那眼里流露出的光芒,是他曾经被刺痛过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光。
“抱歉,我记不清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她说,“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那么温和柔软的目光。
阮言勋愣神了一瞬,有些不忍的闭眼,重新拥抱她,笑意苦涩。
他想怎么会有这么好骗的女人?
“哎,你就不怕我是骗子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可以信任你,”苏南认真的说,“可能就像你说的,你是我的未婚夫,所以我才会信赖你,觉得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害我,而且我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值得你骗的。”
他笑,心里有久违的柔软。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一个舞会上……”
“舞会?”
“啊…你在那里端盘子……”
“是吗?”
“当然了,不然你难道是去跳舞的?”
“噢…”
“别打岔啊,”阮言勋轻咳了一声,回忆起他们初见,眼神里是他自己都不曾注意的温柔,“那时候你把酒当果汁喝了,被呛得不行,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咳嗽…小爷我就英雄救美,然后,你告诉我你叫苏南……”
那女孩在记忆里朝他微笑,口一张一合地解释。
“‘苏是苏子河畔的苏,南是孔雀东南飞的南’…”阮言勋微笑着说,“所以,以后我就叫你孔雀小姐。”
……孔雀小姐?
苏南忍不住笑了:“我可不是孤芳自赏的孔雀。”
阮言勋不置可否地笑着,继续说:“然后,下雨天碰上你,你忘记带伞,一个人冲进雨里……”
他本来想帮忙,但她却先跑掉了……
这个结局,真不美好。
“…然后,我追上去,给你送伞,再后来我们就认识了,每次碰到你,你都很倒霉,急需帮助……不过后来你也救过我。”
苏南笑问:“然后,阮先生你就以身相许了?”
“…是啊。”他低头轻笑。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是这样发展…好像也不赖。
在那个由他创造的,没有傅司衍的世界,他们,或许真的会走到一起……
“好了,时间不早了,”阮言勋将她放在床上,摸了摸她的脸,“睡觉吧。”
苏南点头,在阮言勋抽身离开之际,伸手轻拉了拉他的袖口,害羞地小声叮嘱:“你也早点休息。”
……真是个容易脸红的姑娘。
他失笑:“我知道。”
第二天,是阮言勋陪她吃的早餐。
除了常规的早点,还有几道药膳,做得很精致,药味几乎被膳食的香味掩盖。
阮言勋替她盛了一碗。
“都要喝完,你身体不好得补一段时间。”
“…好。”
她没有异议,温顺乖巧地安静吃完。
阮言勋盯着她柔软披散的长发看了会,忽然有了兴致。
“我替你绾发吧。”
“唉?”
阮言勋拉她到梳妆台前坐下。
手里一把木梳,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只水晶簪蝶的发簪。
他事先向她声明。
“除了我母亲,我没有替第二个女人绾过发,可能不会太好看,所以你别抱太大期待啊。”
苏南笑。
“除了你,也没有别人替我绾过头发,没有比较,不会有伤害的,阮先生放心。”
阮言勋也笑了。
将她墨黑的长发缠在手里,凭着记忆,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在她发间穿梭,最后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由发簪固定好。
虽然没有多么精致华丽,但胜在简单大方,而且苏南一张脸本来就极具古典美,被这样简约的发髻倒更衬出了五官的精致,看起来,并不差。
“嗯…”阮言勋盯着镜子里的人,满意点头,“不错。”
苏南含笑问他:“这回有信心了?”
“不过还是有待修炼,以后多练习就好。”
反正她在身边。
阮言勋伸手拉她起来。
“我们走吧。”
……
A市
浅湾别墅
傅司衍起床冲了个冷水澡,然后打开行动电话扩音,听了一份报告,报告听完,他也已经穿好了外套。
他拿着电话往外走,一面指出刚才报告里的误差。
“把年度金额再核算一遍,我们利润至少应该再多百分之五。”
平淡一句,他挂断了,将电话随意地扔在沙发上,拉开门准备往外走,步子却顿住了,他整个人僵在门口。
冬末春初的花园里,方兴未艾,有抹纤瘦的人影,站在枯萎的腊梅树下,仰面望着树枝,不知道想些什么,她听见了身后的声响,回过头。
那张脸…离开后,甚至吝啬地不肯再入他梦的脸……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阿南…”
这两个字,让他喉结轻轻滚动,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冲过去,把那个人揉碎里锁紧身体里。
但傅司衍很快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女人不是她。
于是,神情骤冷。
“傅先生,”夏冰小跑到他面前,笑眯眯地,“傅先生早上好。”
她送上手里的纸袋。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早餐。”
傅司衍不冷不热地瞥一眼,丝毫没有伸手接的打算。
“你怎么会在这?”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我打听了你住哪里,然后就过来了。”
“……”
傅司衍没再理她,迈步掠过她身旁,面无表情地。
“从哪来回哪去,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第三次。”
“哎哎哎…你别走那么快啊!”
夏冰小跑着勉强赶上他。
门口阿林已经开车过来等,看见跟在傅司衍身后出来的女人,吃了一惊,久久不能平静,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傅司衍先开口了。
“去公司。”
冷冷三个字。
阿林很快明白过来,这女人不是少夫人。
于是,收敛了震惊过度的表情,恭敬地替傅司衍拉开车门,自己也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吩咐司机。
“开车。”
“哎!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去啊!”
夏冰心一横,冲到马路上,挡在这两高档黑色轿车前,迫得司机只能踩下刹车。
夏冰朝车里的人挥手,可怜兮兮地:“我真不知道怎么回去,你好歹送我走啊。”
阿林看着挡在前面的女人,那张脸……真是太像了,忍不住回头向后座上的男人请声:“傅少,这…要不要我叫人来处理?”
傅司衍一张淡漠的脸上,喜怒不辨,他默了片刻,开嗓。
“叫她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