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在瞬间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
看他的眼神，变得很陌生。
好像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然后…一点点，变成了最开始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她看他的眼神。
常常不知所措，错愕了，恐惧了……那么害怕地看着他。
傅司衍太清楚她这样的眼神了。
他这些日子耐心陪着她，宠着她，好不容易抚平她对他的那些惧意…此刻又开始生长。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他们之间将会朝着不可预料的地方发展……而苏南会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样的认知，让傅司衍顿时冷静了。
他去握她的手。
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却不敢逃。
他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发抖。
“阿南，”他终于收敛了浑身的暴戾，好温柔的声音，却字字强硬，“阿南，别后退，我不准……”
如果她胆敢，胆敢退离他一步。
傅司衍想自己真的会失控。
幸福刚刚有迹可循，成为她的样子……
苏南的视线，落在指间的婚戒上，那些星芒点点的碎钻，好像开在心底，在最深最绝望的地方，也透出光亮。
她终于抬眼，与他平视。
“你不能这样…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可以改，我可以跟你解释……”
她红了眼，看着他，一字一句。
“…你不能，不能对我，也那么极端，”她说，“爱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已经结婚了啊，可是为什么？你还是让我觉得好远？夫妻之间，不是这样的。”
说完了，她才发现自己在哽咽。
愣了。
从来平淡如水一个人，什么时候开始，也变成了这样。
会明确对别人说，你不能……
会觉得委屈，也会觉得幸福。
那些本以为很遥远的情绪，全部都是由他，那个叫傅司衍的男人一手赐予。
她在这份感情里成长，努力地，想离他更近，想了解他的心……
然后，她看见，原来他的心里，不止锁着她，还锁着她涉足不了的黑暗和冰冷。
傅司衍眼眸里温存的暖意，骤然消散了。
那么漂亮的脸，隐没所有表情，在苏南面前，终于成了高高在上的傅少，遥不可及。
“阿南，”他的声音，阴阴柔柔，好像在笑，“你是不是在后悔？为什么遇上我呢？”
他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一寸寸，缠绕上指间，再松散……
“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傅司衍？这么恐怖的人…跟你，一点也不配对不对？”
这样的傅司衍，明明没有什么情绪，却比任何时候更让她害怕。
“不是的…”苏南仓皇地摇头，去握他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任由她握着，她掌心的温度消亡在他渐冷的体温里。
“没关系，”他说，“不管你怎么以为的，都没关系，你不了解我的感觉也没有关系……”
他看着她，字字低沉，说的都是执念，对她的执念，深入骨髓，不留余地。
“…从今往后，我哪里都不会让你去，你只能留在我身边，留在家里，一步都不能离开。”
那一瞬间，苏南心坠到了谷底。
她只希望，他们之间能够好好坦诚，好好沟通……
而他却轻易，将她判了死刑。
剥夺了她的自由，甚至，剥夺她的人生。
“你不能这样…”
她缓缓摇头，将掌心从他冰凉的手背上移开，转身想开门。
傅司衍却先一步，锁死了车门，一脚踩油门，车身猛地冲向前。
而前面，千米之外，撞破护栏，就是悬崖。
她听见傅司衍的声音，冰冷残酷，只让她绝望到底。
“苏南，说你愿意。”
她大惊失色，惊叫，去拉扯他。
“傅司衍，你疯了！快停下！”
他却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刚才的话。
“告诉我，你愿意！”
那么霸道不讲理的男人…哪怕在感情上，也总要把她逼到绝路，退无可退。
她死死抓住他的袖口，隐忍太久，终于哭出了声。
“好…好。”
她失声喊出的妥协里，那么明显的哭腔，让傅司衍在一刹那恢复了游离的理智。
他猛踩一脚刹车。
车停在距离悬崖一米之外。
差一点，他亲手葬送了他们两个人。
“阿南…”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去抱旁边的人，拥她入怀。
“对不起…”傅司衍低声道歉，贴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是失而复得的深深余悸，“对不起阿南，我不该对你说那些，对不起……”
女人，大抵如此。
不爱的，在她面前哭天抢地，将自己贬到尘埃里去，也难得到一眼的同情。
爱上了的。
那人只要轻言细语，她就溃不成军。
苏南哭出了声，恨恨地。
“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从来不给人解释的机会……从来都是这样不留余地！”
“是我错了…”他搂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哄着怀里哭得不成样子的姑娘，“我不该对你这么冲动。”
她死死拽着他胸口的衣襟，抽泣着，无比委屈。
“你不让出门……”
他微笑，闭目叹息。
“傅太太，如果你知道我的心情……”
她忽然就不说话了，靠在他怀里，耳边是他的心跳。
强有力的心脏，却因为她，患得患失，惴惴不安。
强大的人，有了致命的软肋。
但她多希望，也能是他的铠甲。
她抚摸着他胸口，一点点笑开，温柔地开口。
“傅先生，我握着你的心脏，你也握着我的啊…”
多么公平的交易。
我们都有彼此的心。
傅司衍眸光愈深，眼里满是动容。
知道进退，又懂得他的……世间好像也只有这一个。
他认真的说：“抱歉。”
她笑着，已经开始温柔，口吻却是赌气的。
“你还不想让我去学校…你不让我学习去攀人生高峰！”
“我以为嫁给我，已经是傅太太你人生的巅峰了。”
傅司衍微笑着，缓缓松开她，四目相对，他轻柔地擦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附身，贴上她的唇，辗转温柔地亲吻……
气息交融的时候，他抵着她的唇，轻轻地说：“我会改，好吗？”
她张了张嘴，想回应，却被他吞没声音。
谁见过这样的傅司衍？
放低姿态，卑微地去谈及爱。
谁又见过这样的苏南？
大起大落的情绪，痛哭之后，又欢颜笑开。
这世上从没有不需要打磨就完美的钻石…更何况嵌入人生里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