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昭慵懒地坐在软榻上,夜色很柔和,屋子里的烛光微晃,她半边身子都藏在阴影里,莫名就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丁香将人带进来后,便又快速退到屋外,小心看守。
“给主子请安。”
来人是一位再寻常不过的中年妇人,没有什么特征,平平常常,让人第一眼看过后,便能在下一刻忘记这个人的脸。
“免了,说说这些日子在姜府的发现吧。”
“是。奴这些日子一直在二夫人宋氏身旁伺候,宋氏对远在千里之外的姜延辉十分挂念,每个月都要安排人手送东西过去。只有这个月,姜延辉似乎是差人捎了东西回来,但是奴不知是何物,宋氏那里也打探不出来。”
许昭昭的眼里终于多了几分的认真。
她早知道姜延辉在西北不可能受委屈,姜家定然是早早地打点好了一切。
姜延辉差人捎东西回来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竟然将消息瞒得如此结实,那便定是有古怪了。
“姜愿小姐去岁时与未婚夫家解除婚约,虽说是姜家主动的,但是对方并没有推让的意思,所以这件事情让姜家太爷等人都十分不悦,今年开春后,宋氏便开始为姜愿相看新的夫家,但是迟迟未曾定下。
前不久,奴偶然间得知,庆王世子与姜文鹤有来往,虽隐秘,但二人总要见面,而且有两回就在姜家见的面,二人言词间,似是还提到了姜愿的婚事。”
许昭昭微微点头,看来,庆王府有意与姜家结盟,那么姜太傅看好的究竟是安王还是忠王,这就得好好分析一番了。
“不错,你做的很好。”
“奴不敢居功,如今内宅中,宋氏与邓氏二人暗中较劲得厉害,不过总体而言,还是宋氏技高一筹,她表面上看似不争不抢,且十分孝顺太爷和太夫人,但是实际上,却是在一些琐事上处处垮度了邓氏一头,这让邓氏几次大动肝火,反而被姜延平斥责小肚鸡肠。”
许昭昭听罢,笑出声来。
邓氏也有今天哪!
“你做得很好,好好办差,日后再回禀消息,可以直接去美人妆,若有急事,也可去那里求助。”
“是,奴遵命。”
“丁香!”
丁香闻声后推门而入:“小姐,奴婢在。”
“取一贯钱,再取一块银铤过来。”
“是,小姐。”
妇人大喜,她就知道,主子出手大方,这一次赏,便够他们一家人吃喝两年不用愁了!
许昭昭赏出去的东西,不会有任何的印记。
妇人拿到手的银铤,就是很正常的官银。
许昭昭看着手里的东西,再想到妇人所说的一些微末小事,脑子里不由得将这一切都慢慢地勾连起来。
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联系的。
姜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去结交一个书商,而姜延辉又给家里送了什么东西回来?
大兴朝虽没有明着重农抑商,但是商人的地位着实不高,这就是因为朝廷明明暗暗的打压。
商人手里或许不缺钱花,但是没有什么社会地位。
便是寻常的一个小地主,地位都比富商要更高。
商户之家,三代内不得科举。
也就是说,一位商户,若想要改换门庭,那便得他自己弃商从农籍或者是工籍后,一直到他的曾孙,方才有科考的资格。
这便是朝廷最为厉害的手段。
你一个商户,再有钱,也斗不过有权的。
而且地方乡绅,所看重的更是功名、才学、名望,从来都不看谁更有钱!
丁香打点好一切再回来,注意到小姐在思考,也不敢上前打扰,但还是命人给小姐端了一碗热的奶羹过来。
许昭昭被香气吸引,终于动了动眼睛。
丁香此时也已经到了她跟前,然后将奶羹放在小几上。
“小姐,吃些东西吧,您晚膳就没用多少。”
许昭昭笑了笑:“好。”
几个丫环里,丁香是最周到、最细心的一个。
许昭昭边吃东西,边想着姜家的事。
至于那个书商,她既然已经有了线索,自然不能弃之不顾。
那位书商姓樊,祖籍江南,如今带着一位小妾住在平康坊。
齐云泽让人查过,那处宅院就在这位樊老板的名下。
而且这位樊老板纳进门的小妾,先前还是一位有名的琴师,看来这位樊老板也是很讲雅趣的。
百果园的瓜果花草,那是闻名整个京城。
寻常人家想要购置百果园的花草,那都要预约排队,但是这位樊老板的小妾喜欢百果园培育的几株菊花新品种,所以便以重金购入几盆金菊入宅。
百果园这边的花匠也很识趣,人家花了银钱,自然就该将一切都服务到位。
比如说定期上门施肥,修煎枝丫,再或者是带回庄子上再驱虫等等。
而这些,正好就给了许昭昭机会。
“回主子,这几盆菊花都是被那位樊家夫人摆在厅和卧室的,今日是因为人说这菊花开得有些败了,想要咱们帮忙再催一下那几个花苞能早些绽放。”
“知道了,放着就好,下去吧。”
“是,主子。”
许昭昭手指轻触那微微有些败意的花瓣,轻轻阖眼,花草不会说话,但是传递的画面皆作不得假。
百果园的花草生意做得好,还是全赖于徐得贵去年管庄子时想出来的主意。
如今,竟是正好派上用场了。
许昭昭小心地注入一些草木之力,让这几株菊花生机更为旺盛一些,但愿,樊家还能再给她带来一些好消息。
程媛正坐在屋里写信,她筹谋了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
“姑娘,外面有人叫门。”
“许是刘勃过来了,你小心伺候着。”
“是,姑娘。”
如今这宅子里除了老仆之外,又采买了两个粗壮的婆子回来,主要就是负责一些粗活。
至于厨房里的差事,现在都是老仆在做。
大门打开,却并非是自己以为的贵。
许昭昭不是第一次登门,老仆看得眼睛瞪大,想要阻止,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许小姐,您这是?”
“我知道程媛在家,特意找她来叙旧的。”
老仆心头一跳,您二位哪来的旧要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