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老宅 > 第一零七章
    七月末,哥哥终于和嫂嫂离了婚,结束了他们长达三十年的孽缘。

    哥哥离婚之后,没有马上对后半生的生活做出安排,因此就在我家居住。

    他没有和嫂嫂分什么财产,家里有房子一点二五间,和我家的房子是一样大小,哥哥就都给了嫂嫂,嫂嫂也不谦让,也没有分给哥哥一点儿,就凭这点,那嫂嫂齐霸歪也是没有什么可留恋之处。

    哥哥在我家暂住,他正处于离婚之后的为难之际,按情理说,陈忠孝应该同情哥哥,关照哥哥,但是他没有这样,他对哥哥没有善待。

    他既不安慰,又不体贴,而是冷冷淡淡,甚至于蛮横。

    我很不满意他,他越是不能善待哥哥,我越是关心照顾哥哥。

    以前,陈忠孝也曾对哥哥有好的时候,惦记哥哥是不是吵架了,吃什么好的让哥哥来吃,但是他的本性决定他不能总是善待哥哥的,毕竟不是他的亲哥哥而是我的哥哥。

    有一天,我记得是包饺子吃,饺子煮好了,陈忠孝的同事张武来了,他的家离我们不远,和哥哥也认识。

    我们就叫张武也来吃饺子。

    大家就坐下来吃。

    陈忠孝给自己倒一杯酒,后给张武倒了一杯酒,没有给哥哥倒酒,我就给哥哥倒了一杯酒。

    陈忠孝端起酒杯对张武说:“来,喝!”

    他干脆就没有让哥哥喝,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想发作,哥哥却示意我不要动怒,指指张武,我强忍没有声张,哥哥并不在乎陈忠孝的冷淡,自己一边吃一边喝,脸上是一种超然物外的神色。

    我看哥哥如此,心里宽慰了许多,我也不看陈忠孝,也不和他说话,我和哥哥一边吃一边说笑,就好像没有陈忠孝这个人存在似的。

    张武大概也看着不舒服,他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很主动地和哥哥说话。

    过后,有一天,我去第四小学的院里碰见了张武,张武看看我犹豫了一下说:“我看二哥挺寂寞的,你就让他出去散散心。”

    他虽然说的相当含蓄,但是我也明白了他的真正用意,他是出于对哥哥的同情,对陈忠孝的不满,但是他又不好明说。

    我觉得他的正义可佳我点点头:“我明白,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办。”

    好在哥哥没有把陈忠孝的冷淡放在心上,他的忍耐力还是很强的,否则,他也不会和齐霸歪过了三十年的苦难生活。

    后来,陈忠孝的冷淡发展到了顶峰。

    他对我哥哥不好,我也就不会正眼看他,我和他虽然没有吵起来,但是气已经憋得足足的,平时,我和他几乎没有语言。

    反正他他越是对哥哥不好,我就越是对哥哥好,我就是干气他。

    一天傍晚,吃晚饭的时候,我吃完了,剩下哥哥和陈忠孝没有吃完,陈忠孝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我看他那意思是要有什么发作,事后哥哥也说:“我看他一口就把酒了,我就知道他要说啥。”

    陈忠孝一口喝了酒之后,看着我恶声恶气地说:“你出去,我有话要和二哥说。”

    我不走说:“你喝了酒,别胡说八道,我出去干什么?”

    哥哥摆摆手说:“兰子,你就出去吧,他说啥都没关系,我不会在乎的。”

    我不走,陈忠孝横叨叨地说:“让你走,你就走,还在这儿干啥?你出去!”我坚决地说:“我就不出去,你喝点儿酒别不说人话。”哥哥站起身来推我:“你走吧,没事儿。”我那时也是一时糊涂,我知道陈忠孝是有酒垫底儿,胆儿就壮了,说什么也不好接受,哥哥又是让我走,我就走了。

    那时,是八月份,天气还较热,我们就在仓房里做饭吃饭。我走出了仓房,到了上屋,上屋的窗户和仓房的窗户都开着,说话声都能听到小声是听不见的。

    开始时,他们说什么没有听见,后来说话声不断地提高,我就听到了,有时我还走出上屋。

    陈忠孝气冲冲地说:“你妹妹啥也不是,完犊子,我这辈子是阴错阳差,和你妹妹过日子,那是倒了血霉了!我和她过的是啥日子,真******没劲。你看人家那俩口,啊,真是和和气气的,俩人心往一块儿想,话也能说到一块儿,这可倒好,你说东,她偏往西,这******还有个好?没好,我算看透了。也就是混吧,混到哪天是哪天,过不了就散伙儿!我******是不怕,找两个腿的蛤蟆没有,找两个腿的人不是有都是?我怕啥?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无所畏惧!我在你妹妹面前哪,就不气,我就凶狠冷酷!我******就这玩意儿,她爱咋咋地,有着儿她就使去,没着儿她就受着!”

    哥哥听了陈忠孝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他没有显露出来,也没有说话,他一边吸烟一边看着陈忠孝,脸上是一种不易觉察的冷笑。

    陈忠孝说得也太过分了他还不觉警,他是在哥哥面前故意充当男子汉大丈夫,故意地埋汰我,也是以此来压抑哥哥的气质和意志。

    他见哥哥没有表态,也好像没有什么反感的表示,就又是说七道八地没个完。

    他说了一阵,他见哥哥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自以为得意,又说道:“二哥,我说的是真话,你这妹妹真啥也不是,我和她成一家,都是委屈死了,不知是咋回事,阴错阳差,整到一块了,真是够倒霉了,我咋这么瞎眼睛?成天还整不到一块儿去,你是你来,我是我,成天闹别扭。真******不像话!”

    哥哥又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掐灭,放到烟灰缸里。

    他抬起头来看看陈忠孝,淡淡地一笑:“忠孝,你说了不少了,我都没有说啥,你还说个没完。你看你都说了些啥话?我觉得你说得也有些过分了,你说你和我妹妹是什么阴差阳错,你说我妹妹啥也不是,还说她完犊子,这不是骂人的话吗?你咋能在我面前骂她这话?这不是过分了是啥?我不是向着我妹妹,她哪点配不上你了?你又哪点比她强了?你是当过警察,还当过二警察,可我妹妹是高中老师,也不比你低气啊,你是初中文化,可我妹妹是大专文化,怎么配不上你?阴差阳错的还不知道是谁呢?你咋能说这话?至于你们说话说不到一块儿,那怎么都是她一个人的错?你就没有责任么?你就都好吗?要是我看,她可是太老实厚道了,你没有觉出来吗?再说了,你们过日子,房子是哪来的?孩子是谁家拉扯的?你们有大事小情,我们家哪回没到场?我看咱们就不用细说了吧?这些不都是因为有我妹妹这层关系?要不,我们认识你是谁啊?我不是和你翻小肠,但是你今天太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了,我妹妹咋地,我看她还算得上通情达理的呢,你没看见我家那个齐霸歪哪,那才叫阴差阳错了呢,你没有碰上那样的,还真是烧高香呢。”

    在陈忠孝的眼里,哥哥是很老实的,他没有想到哥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陈忠孝一时像被什么堵住了,觉得是没有什么话说了,他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陈忠孝不屑地说:“哼,也就是你吧,我要是碰上齐霸歪那样的,一天打她八遍,看她还敢?”

    哥哥看看陈忠孝说:“嗯,就算我没有你能耐,我熊,得了吧?可是你没有碰见那样的,你要是碰上了,你就不一定这么说了,那可真是滚刀肉,软硬不吃啊。”

    陈忠孝不以为然,他说:“那就不过了呗,你们又何必混了这么多年?”

    哥哥看看陈忠孝说:“你说的倒容易,可谁没摊上,你要是摊上了,你就知道过日子可不是两个小孩过家家玩得那么轻而易举地说散就散,说合就合。”

    陈忠孝看看哥哥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哥哥被陈忠孝勾起往事,心里不免动荡起来。

    陈忠孝又看看哥哥那迷惘的神情终于说道:“你,你是不是在人家手里有啥短处?”

    哥哥听了陈忠孝的问话吃了一惊,我在外面听了也是一惊,我们谁也没有想到陈忠孝会说出这种话来。

    哥哥坐直了身子,看看陈忠孝说:“你说这话,我也不生气,你呀也是听了什么才这样问我的吧?”

    陈忠孝他说这话,是不应该的,但是他是不怀好意的,刚才他在哥哥面前埋汰我,就有故意来压倒哥哥的气质的目的,但是他见没有压倒哥哥反而被哥哥抢白了一顿,又想利用哥哥自己的事情来压倒他。

    哥哥也不在乎,说:“我没有啥短处在齐霸歪手里,但是你这样问我,我也知道你指什么,我可以和你说说,我没有什么错处,不过是遭人陷害而已。”

    陈忠孝觉得奇怪,说:“咋地?你还遭人陷害了?还有这种事儿?我咋不知道?我可听说”

    哥哥摆摆手说:“你不信我说的话?嘿,不只你不信,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也没有什么关系,别人爱咋看就咋看,也没有啥了不得的,反正也都过去了,我也不像以前那么不好受了。”

    陈忠孝心里有疑问,也有好奇心,他就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问:“那到底是咋回事?”

    哥哥看看陈忠孝,又点燃了一棵烟,吸了一口说:“这说来话长了。齐霸歪她妈就姐俩,她妈是老大,她姨就是柳辰珠的妈死得早。柳辰珠的爹也死了,她嫂子容不得她,齐霸歪他们就把柳辰珠接来了,但是齐老太太后来就厌恶自己的外女了,她是扣门儿,又怕陪嫁妆,齐霸歪就把柳辰珠接到了我家,那时我也不同意,但是拗不过她。过了几年,齐家要娶二和三儿媳妇,没有钱,恰好黄福贵有病又唬拉吧叽的,说不着媳妇,黄福贵他妈就暗中和齐老太太合谋,把柳辰珠就卖给了黄家给黄福贵当媳妇。”

    陈忠孝听了觉得不可思议:“还有这事儿?柳辰珠不知道?那后来她知道不?卖了多少钱?”

    哥哥不紧不慢,看看陈忠孝说:“你听我说下去嘛。等到柳辰珠和黄福贵结婚后不久,就发现了黄福贵生理有缺陷,不能生育,人还唬,柳辰珠就问她姨和表姐,她们就说不知道,实际上她们都知道,因为他们俩家住过对面屋,啥事不知道?柳辰珠要离婚,齐家娘俩咋能让?柳辰珠就摸保险盒自杀,却让我碰上救下来了。”

    陈忠孝惊讶了:“啊还有自杀未遂?后来哪?”

    哥哥又吸了一口烟说:“后来,他们几个谈判。”

    陈忠孝又奇怪:“哈,还是有谈判?真有意思。你说下去。”

    哥哥继续说道:“柳辰珠非得要离婚,齐家娘俩就不让。”

    陈忠孝插嘴说:“那就去离,不让咋行?”

    哥哥看看陈忠孝说:“柳辰珠要离婚,老齐太太就以死相逼,柳辰珠觉得人家对自己有恩,没办法。”

    陈忠孝听得入了神,说:“那后来呢?”

    哥哥顿了顿接着说:“后来,柳辰珠说不离也行,但是得要一个孩子,她就要我家的孩子,齐霸歪说啥也不给。”

    陈忠孝听得入迷了说:“那给自己的表妹也舍不得,那好办,就要别人家的孩子。”

    哥哥说:“那柳辰珠不干,非得要有亲属关系的不可。”

    陈忠孝觉得有趣儿就说:“一个要,一个不给,这可有意思了,那可咋办?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哥哥吸完了烟说:“本来和我没关系,可是后来她们谈判的结果就和我有了关系,齐霸歪和柳辰珠商量的结果是借种生子,这就和我有了关系。”

    陈忠孝很惊讶:“借种生子,好荒唐。咋回事?难道”

    陈忠孝看看哥哥,哥哥看着他说:“对,她们就打算借我的种。”

    陈忠孝惊讶地看看哥哥:“你?答应了?”

    哥哥苦笑了一下:“你说我能答应吗?”

    陈忠孝又看看哥哥,愣愣地说:“你,不能答应啊。”哥哥点点头说:“是啊,她们觉得我不能答应,所以,她们串通好了,在新年那天把我灌醉了,往下我就不必说了。”

    陈忠孝又有点儿奇怪了说:“醉了还能”

    哥哥解释说:“这里面有细节,我就不必说了。黑灯瞎火的,我醉熏熏的,哪成想被窝里不是自己的老婆?”

    陈忠孝恍然大悟:“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陈忠孝又有疑问:“就这么一回,就那么巧,就成了?”

    哥哥看看陈忠孝:“你可低估了齐霸歪,一切的一切,她都弄明白了,也都计划好了。”

    陈忠孝点点头:“嗯,这齐霸歪可真是啊。”

    陈忠孝又提出一个疑问说:“那柳辰珠就愿意这么做?”

    哥哥叹气地说:“嘿,她也是私心作怪啊,她又没有什么文化。”

    陈忠孝又在提疑问:“那她知道不知道自己被卖的事?”

    哥哥摇摇头说:“起先她不知道,后来才知道,是她老婆婆临死时才和她说的,卖了四千块,她知道了就和她姨她姐闹翻了。”

    陈忠孝又说:“这一切事,你也都是后来知道的?”

    哥哥点点头。

    陈忠孝听了想了一想又说:“听你这么一说,我知道了是这么回事,可是外面说的和你说的不一样啊。”

    哥哥并不觉得意外说:“那都是齐霸歪搞的鬼,我还能像她那样到处辟谣吗?况且我开始都不知道是咋回事,我要是和柳辰珠有什么奸情的话,早不就发生了,她在我家呆三年呢,又何必等到她结婚后呢?”

    陈忠孝点点头。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陈忠孝又问:“现在柳辰珠他们娘俩儿在哪?”

    哥哥摇摇头说:“不知道,她离婚后就带着孩子走了,我也没看见她,谁知道她们上哪儿去了。”

    陈忠孝说:“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也不能总这样啊,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我倒不是撵你走。”

    哥哥心里明白陈忠孝的用意,他淡淡地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可能总在你这儿呆着,但是,我刚刚离婚,我休息一下,这些日子离婚也是犯寻思,劳了一些神,我就在这儿呆些日子再做打算,不可以吗?”

    陈忠孝没有说话,哥哥看看陈忠孝说:“我在这儿就你们一家亲属,我妹妹家,我有什么不能呆的?我是不管你同不同意,你知道,你住的房子还是我换回来的呢,现在虽然是你们买回来了不假,但是要不是当初我换了四家,你还住不到这样的房子,所以嘛,我回来住一住,倒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是不是?”

    陈忠孝心里不高兴,但是他嘴巴上却说不出来什么的,他说:“我没有说不让你住,你不住这儿你住哪儿?你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在清原嘛。我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你不能总在我家呆着,这也是实话,你还得为你的后半生做打算哪。”

    哥哥看看陈忠孝,不觉一丝冷笑挂在脸上:“嘿,你的心意我明白,那我倒要谢谢你了。多谢你的关心,但是我可要打扰你了。”

    陈忠孝他没有别的可说的:“二哥,哪里话,这谈不上是打扰,是应该的,应该的,谁让我是你妹夫啊。你可别见外啊,嗯,你就住下吧。”

    哥哥看那陈忠孝的虚伪模样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看着他,也真觉得他太没有良心,对没有良心的人也不用气。

    哥哥换了一种口气说:“我现在是完全地自由了,心里是挺高兴的,别的我就不在乎了。我现在一个人儿,退休费虽然不多,但是也还凑合,五百多块钱,上哪儿去也不用别人养活,够我吃够我喝的了。牡丹江那儿的亲属都让我去,不说我自己的兄弟姐妹吧,就是我姐夫啦、妹夫啦、兄弟媳妇啦,都是让我去,这几年我也没少去,一呆就是几个月,我都觉得很温暖,比我自己家都强百套,我一去就不愿意回来,我真很幸运,没有好老婆,没有好儿女,却有好兄弟姐妹,我这一辈子,也不亏啊。”

    陈忠孝被哥哥说得语塞,他说什么呢,他说:“那是,那是,牡丹江的亲属的确很好,都很热情,这我也有体验。”

    哥哥看看陈忠孝痛痛快快地说:“我呢,在这儿住,就得在这儿吃,但是我给你们伙食费,我不白吃你们。”

    陈忠孝显得很尴尬:“二哥,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咋能要你的伙食费?你可别这样说了,我可不能要,你可别往这方面想,想你都不要想啊,我可不能要。你能吃多少?你能住多久?”

    哥哥又看看陈忠孝说:“那可没准儿,也许我住个一年半载的,也没有一定,这住三天两头的就走了,我就不给你生活费了,要是住久了,可是就给你生活费了,你不用推辞,这也不是过分,也不是你要的,是我主动给的,你也就不要说啥了。”

    陈忠孝有点儿吃不住劲儿了说:“二哥,你可别再说了,我可不能管你要什么生活费,你就安心地呆你的吧。”

    哥哥却坚定地说:“你不用说别的,我是要给的,你没有要,我不是说了嘛,我要是呆的时间短,我就不给你生活费了,要是呆的时间长可不能不给,我有退休费,怎么能让别人养活呢?”

    他们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就好像是在吵架似的。

    他们一直说了两三个小时,后来,哥哥就出去了。

    我一夜都没有睡好,我觉得我错了,不该让他们说那么久,干脆就不应该让陈忠孝借酒劲儿胡说八道,但是我也觉得哥哥今天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智慧,给了陈忠孝回击,让他也重新认识哥哥也不是很软弱的,是他自己不知道好歹,不懂人味。

    我想我也不能放过陈忠孝。我错了,可以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