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全年片迁到技校旧址,环境远远不如原校美观大方。
大家去了冷丁地有点儿别扭,但是办公室的门挨着,一迈步就由这门到那屋,大家多来往倒也亲热。
西去的二十多位老师中有三个四十六七岁,五十啷当岁的半打老太太,有我,邵老太太和梁老太太。
有一天,邵老太太和梁老太太对我说:“老肖,周六、周日的课,你的咋那么少?原来咱们也差不多啊。”
我一听,觉得也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过了几天,齐主任来到了我们语文组,屋里只有我,齐主任神情怪怪地说:“小刘八节课二十四块钱,你两节课才六块,二十多块哪,能买多少东西啊。”
当时,我没有说什么。
一直到期末了,我才对齐主任说:“我的周末课节太少了,这落课怎么办?成绩不高又怎么办?我可不负责任。”
齐主任没有吱声,过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说:“是少点儿。”
我盯着齐主任的眼睛说:“不是少点儿而是差得很多,都一学期了我才说话。”
齐主任被我盯得有些窘态,无言以对。
一连七年,我的周末课节总是比同组的人少点儿。
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第一年六月二十五日是周日,我的课只有四节,其他人都是八节,奇怪的是,写作课上周已经全有了,本周就不该有了,可是我教的两个班却有写作课,这事不大,但是着实叫人不平,不是为了几个钱,这种报复行为实在令人气愤。
我就到主任室去质问齐主任,齐主任大怒,指天发誓:“我少给你安排课,出门让车轧死!你怎么总盯住我不放?就这么安排了,你能咋地?”
他的态度十分蛮横,十分嚣张,十分傲气。
当时,在屋的人都劝。
后来,蒯副校长来了,我被他叫到本组的办公室了,他劝说着。
蒯副校长说:“昨天齐主任就和我说,肖老师嫌课少,就少一节,我也弄不清少多少。”(昨天我和齐主任打了招呼)
过后,小陈说齐主任马上报告了一把手,又让两个主任帮着查,结果只少两节,我才不信那一套呢,我知道他齐主任是有备而来,因为我昨天和他打了招呼,他有足够的时间来编排假课表。
即使是少不了太多,这里面也有说道呢,为什么只是少而不是多,或者是一样多?他是不敢少得太明显的了。
当时,许多人不明真相,多以为我是小心眼儿,劝齐主任别生气,说我这个老太太到了更年期了云云。
这些不明真相的人哪里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又都很势利眼,那主任有权掌管着他们的生死利害,而我呢,无权无势,老实巴交的,又到了垂幕之年,谁能理解我,谁能公平与我?
齐主任似乎是个得胜者,慷慨陈辞,到处宣扬,甚至于在领导面前也谎话连篇,装作十分慈善十分委屈,唬得领导们都说他行。
一年后,我才顺便地对一把手说起这件事,我强调说:“那些人也不想想,我这么大岁数了,就少挣几个钱能怎么地?关键是公平的事,他因为不大点儿的小事就利用职权来报复我,也太下作了,心眼也忒小了。”
一把手没有言语,只是一笑。
我又说:“不信的话,咱们查查九五年的课表,那可少多了。后来,到一学期末了,我才和他说,不是在乎这几个钱,而是情理的事儿。现在,他是不敢少多了,只好少一点儿来报复,他也就是这么大点儿权力嘛。”
到年末发补课费时,我发现齐主任果然做了手脚,因为我自己有记载,我发现总款数不多,而周末补课的节数高于同组人,晚自习的节数却少于同组人,齐主任是移花接木,投桃报李,真是诡计多端啊!
半年后,年龄比我小十岁左右的一个女老师告诉我说,她听说我的周末补课费最多,真是太卑鄙下作了!
齐主任是个男中高个,长得眉清目秀,他非常会阿谀奉承,投机钻营,所以,他比我们小很多,他却被提拔为副主任。
在他被提拔前不久,学校搞了一次学生的民意测验,评价一下老师的讲课,他所在的二年级一共有二十四个任课老师,他的评价在最后一个,当他被提拔为主任时,贾校长却在全体老师会上说齐主任的课评价是第一!
一九九八年春节前儿子来电话说春节时把女朋友带回来,我们就做了准备,其实早就准备上了,在一九九七年春节时,儿子就已经说是等到一九九八年春节时把女朋友带回来。
我们在一九九七年春季里就把原来的仓房扒掉,盖了一间新仓房,那可漂亮多了,不能给儿子丢脸嘛。
一九九八年春节前四五天我们才放假,你不放假,学生也不愿意上课了,他们是不在乎那几天的学习时间的。
在假日里,我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该洗的也都洗得透透亮亮,没有可收拾的了,我就天天上街购物。
前前后后花了一千多块钱买了许多东西,什么鸡鸭鱼肉,蔬菜水果,啤酒饮料,糖块冰棍……都买了个到,心里还琢磨还有什么遗漏之处没有,想尽量准备得周全点儿,为的是迎接不曾见面的准媳妇。
我一边准备一边心里高兴,大概人到了这时候都是如此吧,不管那准媳妇是什么样,都是高高兴兴地做好准备工作。
春节前三天,儿子来电话说是第二天就到家,是下午一点半的车。
第二天中午,我留在家做饭,其实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再扫扫尾,陈忠孝上车站去接,他的在公安局时的相当于有师徒关系的齐有峰把自己家的小轿车呀也开出来了,他们师徒一起上车站去迎接儿子和女朋友。
我听得大门响,知道是接回来了,我就开门迎了出去。
齐有峰不肯进屋,开车走了。
陈忠孝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后是儿子,最后才是准媳妇。
我看看准媳妇:“来了,快进屋。”
准媳妇也看看我,我们都是很快地对望了一眼,她说:“阿姨,在家呢。”
进屋以后,他们都把大衣脱下,然后儿子说:“这是我妈。”
准媳妇又看看我说:“阿姨好。”
我笑吟吟地答道:“好,好!”
儿子转过身来对我说:“妈,这是单惠丽。”
我点点头说:“惠丽,你坐吧,冷不冷?坐了一天一宿的车累不累?”
准媳妇单惠丽一一地回答。
我这才仔细地看看我未来的儿媳妇。
她的确是女中的中等身材,也就是一米六十多一点儿吧,还不算矮,比我和儿子的理想约定是矮了一些,但是也说得过去。
因为我们一家三口都是高个,儿子一米七八,丈夫一米六九,我是一米六八,因而也就自然的想找一个相适称的高个媳妇,但是事实上没有达到理想,也就算了。
单惠丽的整体形象还说得过去,看上去她偏于丰满型,不是那种单细的娇媚型,她的脸庞较大,脸色有点儿发黑,不是白晰,脸上有几个黑痣,眼睛也较大,是双眼皮儿,还挺精神的,眼眉的眉梢有点儿翘起,我的心里砰然一动。
她的鼻子不尖,有点儿像蒜头,嘴巴不大,形状也端正。
稍事休息一下,陈忠孝、儿子和准媳妇他们就洗脸,然后我们吃饭。
吃完饭后,我收拾碗筷桌椅板凳,他们都在坐着休息。
后来,他们都睡觉了。
我没有睡,我也睡不着。
晚饭后,我们坐着说话,儿子和准媳妇打开了皮兜,拿出了准媳妇见准公公婆婆的见面礼。
给我的礼物是一件鸵绒的深红色大衣和一条丝绸花头巾,给陈忠孝的是一件绿色绒衣,当然给我的多,给陈忠孝的少。
老婆婆是主要的。
我的见面礼是钱,在他们走之前我给了准媳妇三千块钱,这价格可是很高的,在我们那儿是没有的,我考虑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是个独生子女,不管准媳妇是否合乎我的心意,但是儿子终身就这么一次婚姻,多就多点儿吧。
后来,我和准媳妇唠起嗑来,我记得我们的谈话很长,好像一直到了深夜。
我看看准媳妇单惠丽说:“你家的父母都挺好的?”
单惠丽点点头说:“嗯,他们都挺好的。”
我又说:“他们都多大岁数?”
单惠丽答应道:“我妈五十四岁,我爸比我妈小三岁,五十一岁。”
我又问:“他们都干什么工作?”
单惠丽平平淡淡地说:“我爸包个水泥厂,我妈就在厂子里干活。”
我看看单惠丽说:“你姐姐他们都好么?”
单惠丽还是平平淡淡地说:“他们也都挺好的,我姐夫开车拉货,我姐在家看孩子,她有个女孩八岁了,又生个男孩,才五个多月。”
我点点头。
我又笑吟吟地说:“你们家就有你和你姐,父母都很疼爱你们的吧?”
单惠丽看看我说:“我爸我妈可是疼我们了,他们不管教我们,挺娇惯我们的,我们那地方都挺能惯孩子,所以,我们都很任性。”
我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我看看单惠丽又说:“你和强子是怎么相处的?”
单惠丽笑了一笑:“九六年夏天,我们单位的小青年去郊游,我们男队出一个代表,女队出一个代表,男队的是强子,女队的是我,我们这两个代表都扮成一对恋人,从那以后,我们两个人就处上朋友了。”
我听了也一笑:“哦,还很浪漫的呢。”
我又问:“你们俩一直都处得很好?”
单惠丽点点头说:“嗯,我们两个从开始那天起,就一直处得很好。我们处三个月后,我姐姐的孩子就来北京了,我和强子就合伙在一起做饭吃了,我们两个的工资也放在了一起。”
我听了,也点点头,他们的速度真是很快,都在一起吃饭了,经济上也合伙了,看来这事也已成定局。
我和单惠丽又闲聊了一些别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值得一说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单惠丽就说起这样的话来:“我长得漂亮,有好几个人追求我,我都没干。我就只相中了强子,别人我都看不上。”
我听单惠丽说这话,我感到意外,我看看她,她的态度很平静,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我奇怪她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来?
我又看看她,我仔细地又看看她,没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但的的确确不在东施之列。
我没有说话,我无话可说,我能说什么好呢?
后来,我们转移了话题,又闲聊了一会儿。
单惠丽看看我说:“嗯,阿姨,你在强子的心目中,很有位置,强子总说你怎么怎么地,很少说我叔。不过啊,这以后可就——”
单惠丽没有说完就不说了,我明白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