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十年代后半叶，我就一直任高三补习班的语文课。
但是，到了一九九七年的暑假竟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放了一周的暑假，新高三就开学了。
贾校长给我打了个电话：“肖老师，你明天去高三部取课表。”
我答应了一声说：“贾校长，还有别的事情吗？”
贾校长回答说：“没有。”
那时，我们学校扩大了规模，原来教学大楼不够用了，正好我们镇的技校黄了，县里就把技校给我们学校，我们学校把技校做为高三学生学习的场所，所以叫它高三部。
技校的校址在城外西郊，运动会场附近。
高三年级是一九九五年三月份搬过去的。
贾校长只说让我取课表，别的什么呀也没有说，我感到有点儿怪儿，我是教补习班的，而补习班现在不开学，等到八月十五日后才开学，为什么现在让我去取课表？什么意思哪？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个准确答案。
第二天，我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城西的高三部。
我进了办公室后，主管高三部的蒯副校长给了我一张授课表，我看看，那面是新高三五班和六班的课表，也真不是补习班的课表。
我疑惑地问他：“这不是新高三的课表吗？什么意思？是让我——”
蒯副校长没等我把话说完就对我说：“肖老师，你就教这两个应届班吧，别换了，怪费事儿的。”
当时，我没有多想，我说：“行，教什么都行。”
蒯副校长眨了眨小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说：“肖老师好说话，齐主任还说‘肖老师会不高兴的’，真还没有像他说的那样。”
“嗯——”我一听这话，才反过味儿来，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是有些蹊跷。
我看看蒯副校长，他正眨着眼睛看着我，我这才认真地看看蒯副校长的神态，我看他的神态不是那么单纯，好像有看不透的内容。
我更加奇怪：“蒯校长，为什么这样安排？”
蒯副校长一笑：“啊，没有什么，只是为了培养接班人嘛，你教补习班那么多年了，你的岁数一年比一年大，也得有接班人嘛。”
我发现蒯副校长笑得很勉强也很尴尬，我不相信他的话，我又追问道：“蒯校长，真是那么回事吗？真是为了培养接班人吗？没有别的原因？如果有的话，但说无妨。”
蒯副校长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连连地说：“真没有别的原因，要是有了，我能不和你说吗？咱们谁和谁呀？真是没有，我不骗你。”
我还是觉得奇怪，齐主任为什么说那话？蒯副校长的神态为什么那么别扭？
我反复思索，也琢磨不透是什么原因，我奇怪，大家也奇怪。
过了不久，有人告诉我说，代替我教补习班的小顾对人说，蒯副校长和齐主任不用我教补习班而用她，是因为她教的好，我教的不好，学生不欢迎我的课。
我听了，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惊呆了！多年来，我讲课明白透彻，幽默生动，有口皆碑，怎么一下子就不好了呢？平时也没有听说过呀，学生反应都很好啊。
既然小顾这么散布，我就得去问问领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对蒯副校长说：“蒯校长，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让我教补习班了？是不是我讲课有什么问题啊？有的话，你就直说，咱们都是老同事了，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蒯副校长又眨了眨他的小眼睛，连连地摆手说：“没有，没有，肖老师，不是因为你讲课哟有问题，你的课讲得没问题，非常好，很受学生欢迎，就是为了培养接班人，咱们岁数都大了，年轻人不培养哪能行？你别多心啊。”
我看看蒯副校长那似乎真诚的神态，我还是不相信：“我听人说，小顾说是因为我的课讲得不好，她的课讲得好，才换的，是不是这回事儿？”
蒯副校长的表情有点儿怪怪的，但是他又是眨了眨小眼睛说：“小顾说的？她对谁说的？不是那么回事，她胡说八道，这年轻人，咋能说这话？太不像话了！我得去问问她，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半斤八两，怎么能胡说八道？怎么能老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自己教的好，老教师教得不好？况且我们啥时候说她小顾教得好，肖老师教得不好了？真是气死人！”
蒯副校长很气忿忿的样子，可是他就是不去找小顾问去。
他又说：“肖老师，你别听别人瞎说，你安心上你的课，我会找她的，这年轻人啊，真不咋地。竟敢说老同事不好，说自己好，真是够呛。”
我再三地表示真诚地征求意见：“蒯校长，也许是我的毛病，我希望你能和我说实话，我也不能感到难堪，我不是神，我是个人，是人就难免有缺点有毛病，也许是我讲课有什么问题，如果我有问题，你应该和我说明白，我好改正，这样一来，对谁都有好处。”
蒯副校长看看我，小眼睛总是不断地眨来眨去的，他说：“肖老师，咱们谁和谁呀？我怎么能不和你说实话呢，的确是为了培养接班人，所以哪，就让小顾来教补习班，你好多指导指导她，她毕竟太年轻了，没有什么经验，你是老教师了，一直在教学第一线上，那经验丰富，没人可比，正好来培养培养接班人。总教补习班也累，正好你也喘喘气，歇一歇，这不两全其美嘛，多好的事儿啊。”
无论我怎么问，蒯副校长就是一口咬定是为了培养接班人，不是我个人的问题，我见也问不出来个究竟，也只好作罢。
后来，又有人告诉我说，蒯副校长在背后也和别的老师说的原因和小顾说的一样，这话我只能听，还不能说是我听谁说的，告诉我的人让我保密。
我听说后，也很生气，也很惊讶，我不知道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副校长为什么这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但是，我还是得找他问，我一连四次地找蒯副校长再三诚恳地征求意见，问原因，蒯副校长还是如是说，我也点他了我听说的内容，但是蒯副校长矢口否认。
我去找了贾校长，我诚恳地说：“贾校长，我教哪个班的课不重要，教哪个班都行，关键是我为什么不教补习班而教应届班，原因是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蒯校长当我面说是为了培养接班人，背后他和人说是因为我的课讲得不好，小顾的课讲得好，小顾也这么背后散布。我得弄清是怎么回事，是我的毛病，我得承认，并且我得知道是什么毛病，好改正，我是个人，就难免会有缺点，但是作为领导是不是和我直接说明，不应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也不是领导的作风。”
贾校长看看我，笑了笑说：“你说的对，有什么问题应该和你明说。说实在的，换课是因为你的课学生不太欢迎。”
我心里一惊，我看看贾校长说：“真是这么回事儿，那是怎么不太欢迎？具体是什么毛病？说出来我好改正。”
贾校长又一笑说：“具体的嘛，我也不知道，我是听蒯副校长和齐主任说的，你可以问问他们。”
我实实在在地说：“我都找蒯校长四五次了，他就是说没有毛病，说挺受学生欢迎的，换课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是为了培养接班人的缘故。”
贾校长看看我又说：“你再去找他们，他们应该和你说，是他们说的，学生又没有和我说，我怎么知道。他们也没有具体说你课有什么毛病。”
我心里想，你这领导当的也够一说，他们说我的课不太受学生欢迎，你连什么问题都不问，竟然听之信之，这也有点儿不合事理和逻辑，哪有这样办事的？你们这都是什么领导？
我嘴上却不能那么说：“哎呀，贾校长，可惜呀，你要是知道了可就能和我直说了，那多好，我知道了自己毛病，不就目标明确了吗？”
贾校长明白我的意思了说：“嗯，我要知道的话，我会和你说的。”
我点点头说：“那好吧，我再去找找他们，看他怎么说。我不想别的，就想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好改正呀。这对谁都有好处。”
贾校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