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老宅 > 第五十三章
    清明节。

    杜牧有诗云:“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小杜的《清明》一诗,写得可是太好了,真是千古绝唱。我们家乡人在清明节这天都去野外和殡仪馆扫墓烧纸来祭奠亡灵以托哀思。

    陈忠孝一行人祭奠老人,他的父亲也在几年前过世。

    纪奠之后,陈忠孝的二哥陈忠义也来到了我家。

    我做了饭,我们边吃边聊。

    陈忠义这几年干杀猪的活计,他给人杀猪,得个手工钱,有时还替别人卖肉,也能挣得工钱,所以日子就好多了,但他不知道攒点儿钱,有了就花。有一次,陈忠孝把他的钱要来,用他陈忠义的名字存到银行去,不久,陈忠义就要了回去,陈忠孝再也没有给他存钱。

    陈忠义吃完了饭说:“我脖子上长个疙瘩。”

    我问:“二哥,在哪儿,疼不疼?”

    陈忠义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摸着说:“你看,就在这儿。”

    我走到陈忠义身边,摸摸他指的部位,确实有个疙瘩,有两公分大,挺硬的,我皱了皱眉头问:“二哥,疼不疼?”

    陈忠义摇摇头说:“不疼。”

    陈忠孝也过来摸摸说:“不疼还真不好。”我又皱皱眉说:“忠孝,你明天领二哥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陈忠义不在乎地说:“没事儿,长个疙瘩算个啥,不怕的。”

    我郑重其事地说:“二哥,可不能马虎,看耽误了。”

    陈忠义不以为然说:“死不了,怕啥?”

    陈忠孝点点头说:“明天下午我领你上医院看看。”

    第二天晚上,陈忠孝回来了。

    我想起了陈忠义脖子上的疙瘩就问:“哎,你领二哥看吗?”

    陈忠孝的表情很不好:“看了。”

    我的心绷紧了说:“大夫怎么说的?”

    陈忠孝叹气说:“唉,大夫说可能是淋巴腺癌。”

    我不由得吃了一惊:“什么?癌?”

    陈忠孝说:“是啊,大夫说是,让上外地确诊呢。”

    我的心砰砰直跳,又有一种害怕的感觉,这癌症一听就使人害怕呀。

    我说:“怎么会这样?”

    陈忠孝摇摇头说:“谁知道。”

    我急忙说:“那赶快上齐市确诊。二哥知道吗?”

    陈忠孝又摇摇头说:“怎么能让他知道呢?”

    我又问:“啥时候上齐市?”

    陈忠孝想一想说:“下星期一吧。”

    我看看陈忠孝说:“那得借点儿钱,家里可没钱了。”

    陈忠孝又点点头说:“行,我在单位借。这老二又没钱了,杀猪挣的钱不知都干啥了。”

    我看看陈忠孝说:“那就不能管这个了,看病要紧。”

    一星期后,陈忠孝从齐市回来了,一进门就哭丧个脸说:“我带二哥上齐铁医院,切片确诊,是淋巴腺癌,晚期。”

    我还是惊骇地说:“啊——晚期,癌?”

    陈忠孝点点头说:“是啊,******,真是的。”

    癌症就够吓人的了,晚期,那就意味着判了死刑,我的心里又惊恐又难过。

    我问:“大夫说能维持——”

    陈忠孝的脸色越发阴沉说:“唉,大夫说只能活三个月,开了二百四十块钱的药。”

    我惊魂未定说:“这,唉,真想不到。”

    陈忠孝没好气地说:“这谁能想到呢?谁都比他过得好,偏偏他有事儿,一点儿钱也没有,成天杀猪,也不能少挣,结果蹦子儿皆无。我跟大夫说了这些情况。大夫说到了这种程度没救了,只能维持着,啥时候死啥时候算。别说是你们哥兄弟出钱,就是家有万贯也白搭。”

    我叹气地说:“那也不能不给他治,尽咱们的力量吧。”

    陈忠孝无可奈何地说:“也只好这么办,要是我就不治,等死算了。”

    我看了陈忠孝一眼说:“你说的是啥话?二哥一点儿也不知道吧?小辉他们呢?”

    陈忠孝一听我提到二哥的两个儿子,气就来了:“那两个犊子,先没告诉他们,都二十来岁了,啥也不是。啥活也不干,干靠。”

    我又说:“问问二哥想吃什么就给他买点儿。”

    陈忠孝点点头说:“行,你看着办吧。你注点儿意,别让他觉警了。”

    一个月后。

    周日放假。

    陈忠孝看看屋子说:“我看咱家的房子还得改,这回彻底点儿,重新设计。”

    我瞪大眼睛说:“什么?还改,你都改十次了,不说再不改了吗?”

    陈忠孝不耐烦地说:“我也不用你干,你个老娘们总管个啥?”

    我瞪了陈忠孝一眼说:“我说的不是干不干活,多麻烦,还得花钱,二哥还有病,吃药什么的,哪来那么多钱啊?”

    陈忠孝大怒:“啊,你给我二哥治病花钱难受了是不是?”

    我听了又惊又气:“你——你怎么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陈忠孝大叫起来:“谁胡说?那你说的是啥意思?”

    我也动了气说:“家里有多少钱你还不知道?咱们除了吃用之外,给二哥治病都借钱了。我说的意思是先别收拾房子了,现在正用钱,房子以后再收拾吧。”

    陈忠孝蛮横地说:“不行!二哥病得看,房子也得改。”

    我两手一摊无奈地说:“哪有那么多钱啊。”

    陈忠孝横叨叨地说:“没钱?借!我就有这个瘾,不用你管!”

    我也有点儿气了:“不用我管?你拉饥荒不也得我帮着还吗?你有多大能耐你一个人还?”

    陈忠孝恼羞成怒说:“这家你也有份儿,当然你也得还!”

    我瞪了陈忠孝一眼说:“那你还穷横什么,改什么房子?”

    陈忠孝蛮横地说:“就这么地,改房子,给二哥治病!”

    陈忠孝终于又改建房子了,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搬出去了,把纸棚也撕掉了吊了泥棚,墙也重新纷刷了,格局又重新设计了。十几天的改建,屋子是焕然一新,给人的感觉是很舒服的。

    老二陈忠义的病情逐渐地加重,头部长成了三角形,腮下脖子的疙瘩长得很大了,肿得又红又亮。

    又过了一个月。

    陈忠孝头枕着两手,躺在炕上,翘起了二郎腿,还晃荡着说:“哎,你看这回屋子多漂亮,呆着也舒服。”

    我也看看屋子,当然是舒服了:“那当然了,花钱买个漂亮,自然是舒服。”

    陈忠孝不高兴地说:“你就是不会说话,一点儿没女人的温柔样儿。”

    我不屑地看了看陈忠孝说:“我嘛,说的是实话。我和你平等过日子,巴结你什么?还得给你个温柔?你给了我什么?你对我有男人的体贴么?”

    陈忠孝不耐烦了说:“行了行了,我就说一句,你就来一大堆。反正你对改房子不满。”

    我反驳地说:“我不满有什么用?你还不是改了吗?债也不是拉了吗?”

    陈忠孝甩开了翘起的二郎腿,侧过身子说:“哎,你算算,一共花了多少钱?”

    我下了地,在箱子里找到了一个小本子,拿出来,看看改房子的花销记录。

    我计算了一下说:“改房子一共花了两千三百五十五元。”

    陈忠孝有点儿吃惊说:“啊,这么多

    我把小本子递给了陈忠孝说:“给,你自己看看。”

    陈忠孝接过小本子,细细地翻看说:“嗯,还没像西屋小李子买地毯啥的,那样就更多了。”

    我没好气地说:“小李子说他改房子花了一万多,咱们不能跟人家比,人家有钱。咱家不行,这些饥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呢。”

    陈忠孝毫不在乎地说:“慢慢来嘛。”

    我看看他说:“你说的好轻松。”

    陈忠孝又说:“哎,二哥的药吃完了,我后天还得上齐市买药,给我拿三百块钱。”

    我一摊手说:“我手里没钱了。”

    陈忠孝不高兴说:“那就不买了?”

    我想了一想说:“等我开资吧,再不你就借点儿。”

    陈忠孝大怒,一骨碌爬起来:“你哪天开资?”

    我也不高兴了说:“后天。”

    陈忠孝瞪大了眼睛说:“那后天走不了了?”

    我皱了皱眼眉说:“就差一天,不行吗?再不你就借点儿。”

    陈忠孝更生气了,跳了起来:“我二哥就要死了,**的真狠毒,不给钱买药,叫他等死呀?”

    我也来气了:“你怎么胡说八道?我说不给钱了吗?我不是说后天就开资了吗?你嫌晚不会先借点儿吗?再说就差一天哪,就不能等了吗?”

    陈忠孝大叫:“哼,差一天也不行!差一天死了,你能负起责任吗?啊——要是你哥得了癌症的话,你能这么办吗?”

    我气得说不出来话:“你——你——”

    陈忠孝瞪起了小眼睛:“你什么你,没话说了吧?快拿钱!”

    我气冲冲地说:“没有!我手里没钱,后天开资,你愿等就等,不等你就借去。”

    陈忠孝一连串地逼问:“你不愿给,你不想给,你不能给,是不是?”

    我大声说:“我是拿不出来,给什么?”

    陈忠孝咬牙说:“你真的不给?”

    我说:“我不是说了吗?等后天。你想想,哪次不是痛痛快快地拿给你?拿去多少钱你不知道吗?我哪回说个不字?”

    陈忠孝哼了一声说:“这回就不痛快。”

    我恳切地说:“我真的没有。”

    陈忠孝瞪大了眼睛说:“你咋不借去?“

    我看看陈忠孝大声地说:“我都借多少回了?单位也挺紧张的,怎么还好意思开口?你们单位大人又多,你看着借点儿吧。”

    陈忠孝瞪圆了小眼睛叫道:“你到底给不给?”

    我也不示弱说:“我真的没有哇。”

    陈忠孝破口大骂:“****你个妈的!”

    我生气了:“你骂什么人啊?”

    陈忠孝变了味了说:“骂人?我还要打人呢!”

    陈忠孝说着,就跳起来打我:“打死你这个坏老娘们,你不给我钱,你不让我给我二哥治病。你看着他死啊,你也太狠了!打死你,打死你!”

    我们两个又扭在一起。

    邻居们闻声赶来。

    张大哥第一个冲进来,上前拽住陈忠孝喝道:“忠孝,住手!”

    李大嫂皱着眉头说:“这又是咋回事儿呀?”

    陈忠孝的嘴不干不净:“操******,我二哥得癌快死了,她不给钱买药。”

    我气喘嘘嘘地说:“你怎么昧着良心说话?我怎么不给钱?拿出一千多块你怎么不说?这回我不是没钱了吗?后天开资你不等,我让你借,你就炸了。又骂又打。”

    陈忠孝不说理:“你别在大家面前说漂亮话,你把钱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