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天,陈忠孝公出去北安精神病院归来。
天黑了,又是停电。我们白天都上班,也不生炉子,晚上回来再生,反正强儿也大了,母亲又没了。我生着了炉子,屋子渐渐地暖和了。
这天,电停得很长,饭都吃完了,电都没有来。九点多了,强儿困了就睡觉了。我和陈忠孝继续聊天。
陈忠孝看看我说:“这电咋还没来?我走一个星期停没停电?也是这么长时间不来吗?”我说:“停好几回,时间也长。”陈忠孝躺在炕上,双手枕在脑下说:“啥时是个头啊?”我没有躺下,给孩子盖了盖被子说:“不好说。北安也停电吗?”陈忠孝闭上了眼睛说:“也停。”我叹气说:“这白天停电还好办点儿,晚上停电可闹心了,乌七麻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出外头更黑,都要吓死人了。”陈忠孝听我说这话,忽地一下子坐起来,把我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陈忠孝摇摇头说:“别提了,去北安精神病院晚上到病房看那些疯子,没把我吓死。”我惊讶地说:“怎么,你也害怕?”
陈忠孝叹了口气说:“我这当警察的,死人也看过不少,不害怕,可那些疯子嗤牙咧嘴的鬼哭狼嚎的,真吓人!”我听他一说,眼前也似乎出现了疯子,张牙舞爪的也真是可怕,我说:“是吗?”陈忠孝说:“可不是?尤其是女疯子,披头散发的,嗷嗷直叫,太吓人了!”在这没有电灯,只有一根蜡烛点燃着的屋里,光线很暗,陈忠孝的眼前出现了他在精神病院里看到的女疯子的疯狂状态,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我看着陈忠孝那恐怖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平日里那野蛮疯狂的状态不知道哪里去了。我问:“他们是怎么得的疯病?”陈忠孝余悸未消说:“不是气的就是吓的也许是有啥事儿逼的。”我又问:“男的多呢,还是女的多呢?”陈忠孝想都没想说:“当然是女的多呗。”我若有所思地说:“是吗,看来女人是气不得的。”
陈忠孝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他漫不经心地说:“哦。”我看看陈忠孝说:“也许,也许……”陈忠孝不解地说:“什么也许?”我慢慢地说:“也许我会像女疯子那样精神失常。”陈忠孝还是没有理会说:“你怎么会?”我看看陈忠孝说:“你总和我吵架呀。”陈忠孝来气了说:“你没事儿找茬呀。”我坐起来说:“不,我哪是没有事儿找茬?我说的不是真话吗?这些日子倒是没吵啥,以前不是总吵架吗?这样下去,还不得精神病吗?”陈忠孝还是不高兴了说:“你净胡说。”我看了一眼陈忠孝反驳地说:“谁胡说?不信就走着瞧。如果你总和我吵架,我疯了,啥也不明白了,成天魔魔怔怔的,孩子也没人管,看你怎么办?”陈忠孝满不在乎地说:“咋办?离!”我睁大眼睛说:“离婚?做梦!精神病不给离。我可告诉你,离,离不了;好,好不了。你么,又当爹又当娘,这公安工作又没日没夜,我再捉个好歹的,你可有好戏看了!”陈忠孝有点儿心悸了,他说:“你可别吓呼我。”我看陈忠孝那样子就觉得很开心,我冷笑一声说道:“谁吓呼你?到那时,你可是两手捧个刺猥猥,闹心哪!”
陈忠孝没有说话,可能他的心在翻腾,想象如果成真,他该是什么结局。
过了一会儿,陈忠孝突然说:“那我就在饭里下药,药死你。”我一听他说这种话,心里很生气,你看他都想些什么?他的心肠该有多狠!我冷冷一笑说:“嘿嘿,药死我?火化了,骨头可是黑的,人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一个枪子儿崩了你!”陈忠孝皱了皱眉说:“叫你这么一说,还没着儿了呢。”我看看陈忠孝说:“没着儿,你就干瞅着那些漂亮姑娘淌口水吧,一个也弄不到手,光棍儿不是光棍儿,老爷们不是老爷们。”陈忠孝若有所思地说:“这——”我直盯着陈忠孝,掩口而笑说:“怎么样儿,陈老三?”陈忠孝点点头说:“看来,还真不能气你了?”我也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我说:“你自己照量着办,本人不在乎。不过,我的神经病很严重,再往前发展就是精神病。等我疯了,啥也不明白了,我就捉你,你就不用上北安看女疯子了,自己家有了,看你怕不怕?”陈忠孝听了,眼前又出现女疯子披头散发,嗤牙咧嘴,张牙舞爪的恐怖象,心里有种冷嗖嗖,凉洼洼的感觉。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说:“唉,那女疯子可真吓人,你要是那样的话,我可是倒了血霉了!”我心里在笑嘴巴上却说:“那还跑了你吗?”陈忠孝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是服了你,以后不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