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
有天中午,我和陈忠孝吃饭。陈忠孝停下筷子说:“哎,星期天他老姑结婚,你给多少钱?”我夹了一口菜说:“怎么,没听说,这么快?”陈忠孝冷冷地说:“这还用和你商量吗?”我嗤地一声:“和我商量?笑话。”陈忠孝盯住我的眼睛说:“你给多少钱?”我没有抬头说:“不给钱,我早已准备好东西了。”陈忠孝阴沉着脸:“东西,啥东西?不行,就得给钱。”我抬起头来问:“哟,你还挺横呢,既然你要给钱,还问我干什么?为什么不能给东西,偏要给钱?”陈忠孝顿了一下:“我爸说要钱。”我皱了皱眉:“又是你爸说,你跟你爸过呢还是跟我过?怎么他说让你咋地你就咋地?”陈忠孝毫不犹豫:“他是爹,就得听。我爸说,多给点儿。”我放下筷子说:“咱俩过日子,你妹妹结婚,给什么,那是咱们的意思,尤其是我的心意,怎么参乎上你爸?他让你给什么你就要给什么。要不你和我过不去,原来都是你爸你妈来捅咕的你,那你就和他们过去吧,还找老婆干什么?你爸也真好意思,咱们结婚时啥也不给,舍不得花钱,自己闺女出嫁,他倒帮着要钱,还要多给,真是向着姑娘不向儿子,吃里扒外。”陈忠孝发怒了:“你少放屁!”我也不让:“你才放屁呢。我告诉你,就是不给钱,偏不听你爸的。”
我很不平也很生气。我在平时上街里的时候,有意思的就给小姑子准备了结婚的礼物,无非是衣服之类的东西,小姑子很讲究穿戴,而且很风流,我就给她挑式样的买,有的是求人在外地买的。没想到老头儿来这么一出,干涉内政,好不知羞为女儿要钱,况且那陈忠孝也是个糊涂蛋,竟然里通外国,逼我就范。我岂能受制于人!我不管她结不结婚,我走我的吧,我那时正在县里函授中文专科。
等到下个星期三我从县里学习回来,看见箱子被撬开了,我问:“箱子怎么这样啦?”陈忠孝也不横了说:“我撬的,拿东西给他老姑结婚。”我生气说:“你真行!为了讨得你家的欢心,什么事你都干得出来。哎,怎么拿东西啦,嗯?你爸不是让给钱吗?”陈忠孝说:“我大哥他们也没给钱,也是拿东西。俺们哥儿几个合计了,谁家拿啥随自己的便。你去县里学习,我就別开箱子拿东西给她老姑了。”我看看陈忠孝说:“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反正你只有你家人,没我。要不是你们那样,尤其是你,我会参加你妹妹的婚礼的。大嫂也没去,看你家整的不得人心,否则,谁能这样呢?”我见陈忠孝没吱声,知道他无话可说。我沉思了一下说:“也罢,晚上咱们上你妹妹家去看看。”
暑假终于来到了,我带着强儿到了牡丹江,和母亲欢聚一堂。
有一天,弟弟上街里的姐姐家回来,陈忠孝也来了,母亲和我都很感意外。
弟弟一进门就对母亲说:“妈,我姐夫来了。”陈忠孝走上前说:“妈,你好哇?”母亲很高兴说:“忠孝,你啥时来的?”强儿看看陈忠孝说:“爸,你咋来了?”陈忠孝抱抱孩子说:“妈,我上长春公出,顺路来看看你,昨晚才到。”我看看陈忠孝问:“什么事儿公出?”陈忠孝回答说:“办案。”母亲拍拍炕说:“忠孝,快上炕歇歇。”陈忠孝就上炕坐在母亲身边。母亲问弟弟:“你姐他们来不?”弟弟高兴地说:“我大姐、霞姐他们一会儿就到。”母亲和我听了都非常高兴。
不大工夫,姐姐他们都来了。姐姐肖香和姐夫李鸿带着四个孩子来的,大女儿李玲,高个,长得大眼睛双眼皮,嘴巴梢梢有点翘起,有十三四岁。二女儿李霜,中等个,有点儿瘦,单眼皮,眉眼都象父亲,十岁左右。三女儿李妍,小个,长得象母亲,八、九岁的光景。儿子李青六岁,长得不太好看,是既不象父亲又不象母亲。妹妹肖霞和妹夫佟文抱着刚刚才两个月的儿子佟邈来的,佟邈胖胖乎乎的,长得象妹妹。每家都提着吃的喝的。一时间,小屋满满的,充满了欢声笑语。母亲十分开心,坐在炕头上,抱着小佟邈,强儿依偎在母亲身旁,姐姐的几个孩子也在母亲附近坐下。李鸿、陈忠孝、佟文一字排开,坐在炕梢。我和姐姐、妹妹、弟弟就坐在地下的凳子上。
大家说说笑笑一会儿,我和妹妹带着几个外甥女做饭。
两桌子丰盛的饭菜,地上一桌儿,炕上一桌儿。大人们在炕上一桌儿,孩子们在地上一桌儿。
姐夫做了开场白。
姐夫四十多岁,是个中等身材,白面书生气,鼻子上也架着一副眼睛,度数很大。他一直在政府机关工作,他曾是市长的秘书,善于写文章,但不善于交际。后来就在党史办当主任,一直干到离休。姐夫对人很好,热情周到,不吝啬钱财,只要他有,他就会救济他人。他特别关心有病的人,并且帮助看病问诊。他很早就没有了父亲,他是家里的老大,十八岁就开始上班工作挣钱养家糊口。家里弟弟妹妹一大帮,他家还有母亲,一直没有出嫁的姑母和一个老祖父。姐夫对我家也很好,和陈忠孝截然不同,我们对他都很尊重。
姐夫举起了自己的酒杯,朗声说道:“今天,咱们三家都在妈这里欢聚一堂。首先,我们为妈她老人家身体健康干杯!”大家都举起了酒杯齐声说道:“祝妈妈健康长寿!”“祝姥姥健康长寿!”母亲满脸笑容:“好好!”
姐夫举起了第二杯酒:“这第二杯酒,祝各家生活幸福,万事如意!”大家又都举杯。姐夫又举起了酒杯:“这第三杯酒,为忠孝老弟接风洗尘!”大家再一次举杯。陈忠孝高兴地说:“谢谢各位!”
陈忠孝又站起身来,他先给母亲倒了色酒,又给其他人满上,有白酒的,有色酒的,他转头看看地上的一桌说:“孩子们,你们喝什么就自己倒吧。”然后,陈忠孝看着母亲说:“妈,我敬你老人家一杯,祝你老人家晚年幸福!”母亲高兴地说:“好,忠孝,妈喝了。”陈忠孝又看看母亲说:“妈,我脾气不好,很对不起你,请多多原谅。过去我好和肖兰打仗,使你生不少气,想起来,我——”母亲打断陈忠孝的话茬说:“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不怪你,别说了。”我听了,看看陈忠孝,他的脸有点动容,我也很难过,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姐夫摆摆手说:“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别提那些事。”姐姐也说:“是啊,别说了,你今天不是看妈来了吗?”
姐姐四十刚出头,她是女中的中等身材,她和我长得很象,但是她比我漂亮,比我有神采,可以说神采飞扬。我脸上有雀斑,她没有。姐姐聪明睿智,能说善讲,办事能力相当强,非一般人可比。姐姐心地善良,宽宏大度,家里头一大帮人,她都能容纳的了。二小姑子的女儿一直在姐家长大,后来出嫁才走。二小叔子不孕不育,要个私生婴儿也在姐姐家长大。
陈忠孝见母亲、姐夫、姐姐都不让他说下去,他说:“,那好,我就不说了。”
妹夫佟文也站起来了,他也给母亲斟酒。
妹夫长得高大英俊,他二十八、九岁,正是好时候,他的脸色纷里透白,一个斑点都没有。大眼睛双眼皮,眼中的瞳人儿不是黑色,而是黄色。他在化工厂上班,是个业务班长。他有点儿口吃,说话结结巴巴的,他还是个爱说爱笑之人。
妹夫给母亲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也给大人们都倒了一杯,他举起酒杯说:“妈,我祝你老,老人家身体健康,寿,寿比南,南”他说到“南”字就结巴不上来了,他就有点儿急了,他是越急越说不上来,急得直翻眼睛,最后终于说出来“山”字,大家听了都觉得着急,也很累,也觉得好笑,都忍着不笑,但是看他急得直翻眼睛实在是好笑,几个女孩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大笑起来,还笑得前仰后合的。大人们也跟着笑了,妹夫也不生气:“笑,笑,你,你几个死丫头崽子就知道笑。”平日里妹夫大大咧咧,对人又和气又无架子,所以几个外甥女也就和他皮拉嘎叽的。母亲也很高兴:“好好”,说着,就喝了一大口酒。妹夫又说:“我,我再说一句,就是不管是,是跟前儿的,还,还是远道的,常相,相聚,多喝酒,酒。”大家不再笑了,都很赞同他的话,心里也都明明知道他说的是不太可能的,但却是大家的共同心愿……
姐姐、我、妹妹、弟弟和几个孩子也都上前祝福母亲健康长寿,晚年幸福,母亲笑容满面,连连点头说好。
大家有说有笑,开怀畅饮。
那几天,大家和母亲一起去郊外游玩,欣赏着锦绣河山,流连忘返。大家围绕着母亲在野外就餐,在秀色美景中拍照。
后来的几天,大家不去野外游玩了,今天在姐姐家就餐,明天在妹妹家聚会。一天天都很忙乎,但是母亲非常开心,总是满面春风。大家也是非常高兴,走到哪里都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陈忠孝也和大家一样,没有阴沉过脸。
我看着天上的太阳,轻轻地祷告:“太阳啊,你慢些走,让我多和母亲相守,让我多和兄弟姐妹相聚……
整个一九七八年很快地就过去了,在这一年里,我们的国家开始了开放改革,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们的精神面貌和生活水平都上了一个新台阶。这一年也恢复了高考,我们的教育阵地也更加兴旺发达。人们的观念也更新了,开始崇尚科学,重视知识了,这对我们从事教育的人来说,是个不小的鼓励和鞭策,我们感到任重道远,也认识到得加强自身的素质提高。我本是个中师生,并且是在特殊时期期间就读于克山师范的,远远地不能适合改革开放的需要,因此,我在这一年里考上了中文专科的函授。和我一起考上的有十几个同事,我们那时的教师大专生极少,所以大家都去进修。我学习非常努力,注意听讲,认真记录,细心复习,所以,我的成绩就超出一般。三年专科毕业之后,我又考上了本科函授,我又到了黑龙江省教育学院学习,我更加努力勤奋,三年学业期满,我荣获了优秀毕业生和优秀学员的证书,为我在教育战线上的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