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陈家。
陈母妖妖道道地说:“咱们挑唆?对了,咱们不挑唆,那三犊子就得和大犊子一样。那******,我不是又白养了一个儿子?”陈父听自己的老伴说的话,当然是很赞同,他摇头晃脑地说:“肖兰她明白是咱家挑的就好。要说咱家这么挑想干啥?”陈父顿了一顿,脸色变得冷酷极了,凶巴巴地说:“就是要儿子媳妇听摆弄,钱了,物了,多得点儿。肖兰要是明白的,就知道,不孝敬公公婆婆,大姑子,小叔子的,你男人就对你不好,就和你打仗,就削扁你!看你听不听摆弄!”陈忠礼听了父母的对话皱了皱眉头:“爸,那不得干离婚哪?”
陈母的脸色也变得冷酷极了,她呸了一口:“离就离!我******才不怕呢。他有能耐他就再找老婆,没能耐他就打一辈子光棍儿!”陈父点点头:“对对。那三犊子不敢支毛。”陈忠礼有点儿不解:“那为啥?”陈父神秘兮兮地说:“老疙瘩,你不明白,说来也怪,你三哥从小就听话,我用孝顺父母这一套教导他,他还真听。特别是你大哥结婚以后,我就说你大哥大嫂的不孝,大逆不道,你三哥工作当兵多年不在家,也不知道咋回事儿,他也想不到爹妈会整景说假话,他就听信。这不,从他转业回来,咱们大闹他一回,他一直到现在都听咱们的。哈哈哈……”陈父说完就是一阵狂笑,陈母和陈忠礼也跟着哈哈大笑。陈母笑罢,就说:“可不是?那回我也好顿捉他,他就老实了。”
陈父觉得十分开心继续说道:“昨天我和你妈又挑唆了,那三犊子回去呀,保准和老婆大干一场啊。”陈忠礼急忙问道:“昨晚我玩去了,你们又咋挑唆的?”陈母恶狠狠地说:“哼,昨晚肖兰来看我,正好你三哥没在这儿。等肖兰走了我和你爸合计得整点儿事挑唆挑唆,让你三哥再管教管教小老婆。你爸上单位打电话,说我病重了,叫你三哥回来。”陈父接着老伴的话茬:“我打电话,三犊子不在单位。接电话的是马权。后来,你三哥就来了。”陈母也更加兴奋,赶快接话茬:“我躺在炕上,哼哼叽叽的,就说肖兰找你三哥回去。”陈父又说:“我把你三哥大骂一顿。老妈有病,不但儿子来,媳妇也得来。可你老婆找你回去,这还是个人吗?”陈母笑嘻嘻地说:“我说,本来好多了,让肖兰一气,又重了,我又哭又闹的。”陈父的脸上变得凶巴巴的说:“我说了,老三,你回去好好教训教训她,当媳妇的要贤惠,不能胁后。我也说了,你那老丈母娘也不是个好东西,养出这样的闺女!”
陈忠礼听了父母的一阵对话,对自己父母的所作所为没有什么反感,倒是很赞同,他伸出大拇指冲父母一晃:“你们高,真高。我三哥听了你们的话后咋地?”陈父一顿身子:“那他能有啥?他一个劲儿地抽烟,挺生气,说‘我回去就和她算帐’就走了。”陈母幸灾乐祸地说:“你看吧,保准打得鸡飞狗跳的,够肖兰呛,瞧着挨打吧,哈哈哈……”陈父也笑了:“可不是?那老肖太太也好不了。”陈忠礼不知为什么没有笑:“那老肖太太不也有咳嗽病吗?听说也不比我妈轻啊。”
陈母一脸狠毒的神情:“谁管她?活该!病死她,折腾死她!死了好,死了那房子,财产都得给你三哥。”陈忠礼不屑地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人家有儿子呢。”陈母一嗤牙:“儿子?自己过的出去,走的走。只有你三哥住在那儿,一个女婿半个儿嘛,也有继承权。我告诉你三哥,谁动也不行。不死的话,老肖太太也要上牡丹江。我就叫你三哥不搬走,等着擎受!”陈父嘿嘿两声:、“这就叫‘老鸹夺了凤凰窝’,娶你三嫂没花啥钱,反而又得房子又得财。好事呀,都让咱们摊上了!哈哈哈……”陈母和陈忠礼也笑起来。笑了一会儿,陈忠礼说:“那房不是公房吗?”陈父点点头:“是啊,可公房也不好找哇,还是红砖瓦房,就凭你三哥刚回来又是个小小老百姓,十年八年也住不上砖房啊。万一将来卖给个人,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产哪!不说太多吧,就是卖万八千的,咱们可是有说的了,管他们要钱。到你结婚时爸钱多了就给你好好办,不能象你三哥那样不花钱就把媳妇娶回来。”陈父这么一憧憬美好未来,陈母和陈忠礼都乐得手舞足蹈。
高兴了一阵子,陈忠礼象是想到了什么就问:“爸,到时候你们不能象对我三哥他们那样对我和我媳妇啊。”陈母抢先说:“不能,不能,就是老鬼想那样我也不答应。”陈父也点点头:“老疙瘩,你放心,你爸不能。”陈忠礼奇怪地问:“那为啥?”陈母看看自己的老儿子,目光变得慈祥,柔柔地说:“嘿,你是我老儿子嘛。”陈父也看了看自己的老儿子,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嗯,再说了,你和三犊子的脾气不一样,我和你妈那样对你和你媳妇,你干吗?”陈忠礼的脸上很严肃:“那,我可不干。你们要是那样,我非捉你们不可。”陈父的目光温和下来:“你这犊子就是脾气操蛋,从小就不听我的。”陈母把自己那慈祥的目光从老儿子的身上收回来,脸上变得气冲冲的:“还有那大犊子,脾气好,可就是不听话,也不孝敬父母,心里头没有这个家,就有老婆孩子,丈母娘。”
陈父眯缝着眼睛接着又睁大:“所以呀,几个儿子,能抓住哪个就抓哪个,不能一个不抓,还要狠抓”陈母扑哧一笑:“这老鬼,真******能扯。”陈忠礼也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爸,你可真是活学活用啊。”
陈父也笑:“说是说,笑是笑。凭良心说,肖兰挺老实的,心眼儿挺好使的,不象你大嫂胁后,更不象你四嫂猴儿拉厉害的。”陈母收敛了笑容,想了想也点点头:“嗯,那老肖家人呀也不错。要不,三犊子那样,人家早把他撵出来了。”陈忠礼也不笑了,看看自己的双亲父母说:“是啊,人家确实不错,以前不少事儿真不怨人家。”陈父坐正了身子,点了棵烟:“虽然这样,可为自己呀,咱就不能凭良心做事了。古人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不为自己打算?我这儿儿女一大帮,姑爷媳妇也好几个,亲家呢,也有几家。我能抓住哪个就抓哪个。别的都不行”,陈父说到这里摇摇头:“就有那三犊子行,听话孝顺,那肖兰又老实心善,我不抓他们抓谁去?抓别人不听你的,所以嘛,就抓老三,还要狠抓!”陈父说着还做狠抓的动作。陈忠礼看他父亲的样子就说:“你又来了。”陈父正说得起劲儿,没弄明白儿子所指的是什么,手还在空中乱抓,神情迷惘地说:“啥?”陈忠礼看他父亲那动作和神态觉得好笑,就大笑起来:“哈哈哈,狠抓。”陈母有点儿不高兴了:“还笑你爸?”陈忠礼没在乎母亲的话依然故我。陈母狠狠地瞪了老儿子一眼:“笑,笑,你就知道笑。”陈父倒不在乎老儿子笑他,他看了老伴一眼:“他爱笑就笑吧。”陈父把脸转向老儿子:“我和你妈都老了,没有一个听摆弄的儿女哪行?想过得舒服,吃点儿喝点儿,就得有个听你喝的。”
陈忠礼从炕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他不自觉地往窗外看了看,就见陈忠孝已来到门前,正在安放自行车呢,他就对父母说:“我三哥来了。”陈父问:“几点了?”陈忠礼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陈父对老伴说:“你妈快躺下装重。”陈母听了急忙躺下,盖上被,陈忠礼又往脸盆里倒点儿开水,把一条白毛巾洗了洗,用手拧了个半湿不干,然后放在母亲的额头上。陈父用手把大背头抓了抓,然后靠墙坐下说:“还得给他烧点儿火。”陈母和陈忠礼都笑着点点头。
陈忠孝刚一推开外地门,陈母的笑脸马上变成痛苦的愁容,她还大声地呻吟起来。陈父苦着个老脸,陈忠礼偷着乐。
陈忠孝进来,陈忠礼站起来说:“三哥你可来了,妈不见好。”陈母大声地呻吟:“哎哟,嗯嗯”,那声音叫人听了,就觉得病得不轻,痛苦极了。陈忠孝急忙地走到母亲身边,满脸焦急不安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妈,还挺厉害?”陈母见问,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哟,我,我好难受哇,我是,是一点儿气也生不得呀,嗯嗯”陈父气呼呼地说:“**的还好意思问呢。昨晚打肖兰走后你妈就重。原来好好的,昨晚就折腾一宿,这阵还好点儿呢,爹一声妈一声地叫唤一宿。我和你老弟都没睡,这不,你看,我们的眼圈都红了。”陈忠礼差点儿笑出声来,心里说:“我爸真会编,昨晚我们几个,连我妈,打了一宿麻将,咋不眼红?”陈父看见老儿子偷着笑怕露了馅儿,就说:“老疙瘩,快去做饭。”陈忠礼答应一声:“哎。”捂着嘴巴赶紧跑出去。
陈忠孝见弟弟的神情古怪就问:“老疙瘩,你咋地啦?”陈父急忙掩饰:“啊啊,他是连带上火,哭了半天,怕你妈好不了。”陈忠孝听了十分焦急和惭愧:“爸,妈,上医院吧。”陈父急了:“上啥医院,咋去?”陈母正在哼哼一听上医院,就不哼哼了,“噢”地一声坐起,大声骂道:“我不去,我怕死到那儿,我死也要死到家!****你个妈的,你个窝囊废,完犊子!连个老婆都管不住,上这儿来气我,想气死我,这个小老婆心肠也忒毒了。哼,你个王八犊子,我白养了你!”
陈忠孝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不敢说别的唯唯连声说:“妈,你老人家消消气儿好不好?昨晚回去我就和她打起来了,我狠狠地打了她,连她妈我都当面骂了,给你出了气,泄了恨!你就别再生气了,和她那个牲口生气多犯不上?再说,她说不是来找我的,是来看你的。”陈母一惊:“啥啥?不是来找你的,是来看我的?”陈父一瞪眼:“你咋胡说呢?”陈忠孝继续说:“真的,她说在咱家外面看窗帘缝见我没在才进来的,要是找我就不进来了。她还说,她没有说那话。”陈母听了就炸了:“你个王八犊子,咋听那小老婆胡扯啥?她能说是来找你的吗?她能说她说那话了吗?”陈忠孝一时也没法说什么就说:“这她还说和你们唠了半天嗑,问了你的病情又看了药盒呢。说你也没生气呀。你和我爸挺高兴的呀。”陈母满脸阴沉大声地说:“啥?你听听,那小老婆说得多好听啊,她一进门就东张西望地找你,没见着你,说完那话她就走了,屁股都没沾炕沿。我当时有气也不能露出来,咋地我也得装装呀。”
陈父的心里明净的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他怎么会说实话呢,他怒气冲冲地说:你个王八犊子,你还来气你妈,你净听老婆的,难道我和你妈撒谎不成?难道你妈装重不成?”陈母一听,就撒泼放刁,是连哭带叫:“哎呀,老天爷呀,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撒谎骗人,装病弄鬼?我要是那样,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我要说撒谎骗人,也不能骗自己的亲生儿子呀。我要是那样还是个人哪?”陈母说到此处,打自己的嘴巴:“啪,啪,我这个该死没用的老太婆,咋就不死呢?还得人家看,惹得人家媳妇不乐意,气我不说,还在自己男人面前花言巧语,这个犊子就听、就信,这一大早就来气我!一个气我还嫌不够,怕我不死,又跑来一个气我!啊呀,天哪,天哪,你就让我死了算了,谁也不麻烦,谁也不得罪!”陈母说着又往墙上撞。陈忠孝吓得上前去拽:“妈,妈,我不是来气你,我惦记你一宿,一大早就跑来看你的。”陈父大骂,上前来揍陈忠孝:“你个畜牲,王八犊子,净挑好听的说。不是气,说那些话干屁!我今天豁出去了,非打死你不可!”陈父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打陈忠孝的嘴巴,顿时,陈忠孝的嘴巴就流了血。陈母也不撞墙了,一边看着老伴打亲生儿子,一边加钢:“打,打!打这个只有老婆没有爹妈的王八犊子!”
陈忠孝听了母亲的话,想了想。是啊,爸爸和妈妈他们不能撒谎啊,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能撒谎骗别人,怎么能骗自己的亲生儿子呢?兔子不吃窝边草,虎毒不食子,何况是人?再说了,他们要是撒谎骗自己,为的是什么呀,他们不能是故意整事儿,挑拨我和肖兰打仗啊,爸爸和妈妈也不是那样的人啊。既然不能是爸爸和妈妈撒谎,那就是肖兰在撒谎,她是有理由撒谎,她的心眼本来就不好使,她为了掩盖自己去找我的事实,就会说是去看我妈的,她屋看看没有我就走了却编出一大堆情节来,对,对,就是这个臭老娘们在撒谎。
陈忠孝不敢动:“爸,爸,听我说。”陈父一边打一边说:“我不听,我不听!”陈忠礼进来,拽住父亲:“爸,别打了,别打了。”陈父一推老儿子:“你给我滚一边去,我非打死这个畜牲不可!叫他听老婆的,气爹妈!”陈父一边说一边还啪啪地直陈忠孝的嘴巴。陈忠礼见此情景,知道该怎么办,他蹲下身来看看被打倒在地的陈忠孝劝道:“三哥,你还不说软话?”陈忠孝发现自己都被老父亲打糊涂了,竟然忘了服软,于是,他就赶快说:“爸,我错了,你和我妈就别生气了。”陈父手还是没有停下来:“错啥?哪错?”陈母也问道:“对,啥错了?”陈忠礼用手拽拽陈忠孝:“三哥,你还不快说?”陈忠孝低声下气地说:“我不该听老婆的话。”陈母忿忿地说:“还有”陈父还是啪啪地打:“还有呢?”陈忠孝想了一想:“我不该替老婆辩护。”陈父问:“真话?”陈忠孝急忙说:“爸,是真话。”陈忠礼见是时候了就拽住父亲:“爸,三哥认错了,你就别打了。”
陈父也有点儿打累了,自己也觉得差不多了就住了手:“好,不打了,不过,你再这样试试,我不撕了你的皮我都不是你爸。”陈母又忽然倒下:“哎哟,这一气,我又重了。”陈忠礼上前,故意地大喊:“哎哟,妈呀,你咋地啦?醒醒啊。”陈忠孝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擦擦自己脸上的血,跑到母亲面前,又哭又叫:“妈,妈,你就消消气儿吧,我一定不气你了!”陈父也上前,一把抓住陈忠孝,大吼起来:“三犊子,我告诉你,你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饶不了你,我非要你命不可!”陈忠孝吓得腿都软了连忙跪下求饶:“是,爸,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吧。”
陈忠礼倒了一杯水端到母亲面前:“妈,你喝点儿水吧。”陈母把脸一扭:“不喝,气都气饱了,哪儿还喝得下?”陈忠孝从弟弟的手里拿过杯子,送到母亲唇边,哀求地说:“妈,你就喝点儿吧。要不,我都难过死了。我以后绝对不敢了,那还不行吗?”陈母看自己儿子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也就不再端了:“那好,你回去再给我教训教训那个小老婆,省得她嚼舌头,不让你管我。”陈忠孝一连声地答应:“是是是,我一定照办。”陈忠孝等母亲喝完水,就想退到一边,他退着走,看不见身后的小凳子,一下子就拌倒了,他也不敢喊疼,急忙往起爬。陈忠礼看见陈忠孝花蝴蝶似的脸觉得非常好玩,又回想刚才的一幕幕,实在好笑,他也真憋不住了,就哈哈哈大笑起来。
陈忠礼这一笑声,把屋子里的人都笑愣了,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陈忠礼也不好说出实情,就掩饰道:“啊,我太高兴了!三哥总算是开了窍,妈也不生气了,病就好了,这不是咱们的大喜事儿吗?”
陈忠礼说完,走到陈忠孝的面前,指指陈忠孝的脸:“三哥,你照照镜子擦一擦。”陈忠孝走到镜子面前一照,看见了自己血糊糊的花脸,不由得也笑了,可是,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又一天的中午
我下了班就急急忙忙地回了家。到家看看母亲,她还是不大好,咳嗽还是很重,气也上不来,有时咳嗽得大汗淋漓。她有时躺在炕上,有时坐在炕上,炕也不热乎,没有大头煤,大头煤可以热乎炕,元煤就不热炕。那时有没有电褥子我也记不清了,即使有了,哥哥也告诉了我们它的功能特点,但是我们就怕它着火也不敢用,哥哥是电工,后来,他给母亲安上了电褥子,我们也没有用过,现在想起来那时是多么愚昧无知,要不然的话,母亲不就有热炕坐吗?也少遭不少罪,或许寿命能长一些。
我看完母亲,又把炉火勾得旺一些,然后,我就去做饭。还好,中午没有停电。那时还没有电饭锅,就用大锅煮饭。饭熟了,我就用笊篱捞饭。就在这时候陈忠孝回来了。他一进门看见了我,双手插腰,恶狠狠地盯着我足足有三分钟,一句话也没有说。我见他如此,也没有说话,但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愤怒和仇恨,象是要杀人似的凶恶。我心里不由得惊恐起来,心砰砰直跳。
我捞完饭,想做菜。陈忠孝就走上前来,端起饭盆往地上一摔,饭撒了一地。陈忠礼一把就揪住我的头发,挥起手左右开弓大打出手,嘴里吼道:“**的,我打死你!你个小老婆,竟说好听的,编八造车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尽管有些惊恐,腿脚发软,但我还是和他撕扯起来。我的声音也变了:“我编?到底是谁编?”母亲在屋里听见了,挣扎着起来喊叫:你们还打”话还没有说完就昏了过去。
陈忠孝凶恶到了极点,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大的劲儿或许是他家挑的火熔化的力量,他把我用力一推,我就立脚不住,往后一仰就倒在地上。陈忠孝骑在我身上,狠狠地打,我的鼻子,嘴角全都流出了血,我的反抗在疯狂的陈忠孝面前显得太无力了。但是我还是不屈不挠。我的的确确挨了一顿痛打。陈忠孝打得差不多了,他就用双手狠狠地掐住我的两腮,仇恨之火燃烧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的眼睛:“你说,你为啥去找我?你为啥编瞎话撒谎?你为啥说的话不认账?今天你不说清楚我就整死你!”我被他掐的好疼,我的嘴也被他掐长了根本也说不了话。陈忠孝见我不回答他的问话就更加凶狠,他松开我的两腮,用双手掐住我的脖子,我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我的生命的的确确存在着危险,我已感到死亡的威胁!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种求生的意念冲上我的心头,我不能死,我还有老母亲,我还有小儿郎!就在这种意念的催动之下,一股巨大的力量萌发出来。我用双手狠狠地掰陈忠孝的双手,我的身体猛然一抖,陈忠孝就被掀倒了。他是没有想到我会有这么个举动,他也不曾料到我会有这么巨大的力量,我这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否则的话,我是干不过他的。
陈忠孝大叫一声,又扑向了我。我又和他扭在一起。陈忠孝又吼起来:“你说,你为啥撒谎?明明是找我,为啥说是看我妈,还编出许多情况来?”我不回答他的问话:“你家干什么还挑拨?”陈忠孝还是吼叫:“谁挑了?都是你搬弄是非!”我也大叫起来:“不是你家挑的,今天你又打什么人?”陈忠孝吼叫:“你是去找我的,进屋就找我,没找到我你说完那话就走了,根本就没唠嗑也没看药盒。”我毫不相让:“当时你不在场,你怎么知道?这不明摆着你家说的,今天你又来找后账,这不是挑唆是什么?”
东屋张大嫂听到声音过来了,她去拉我和陈忠孝,他就夹在我和陈忠孝中间,陈忠孝还举手打我,我就用手抓他,他的嘴唇被抓出了血。张大嫂生气了:“放手!你们还有没有完?太不象话了。”我住了手,陈忠孝还要打,张大嫂说:“陈忠孝,你咋没完了?”陈忠孝才住了手,觉得嘴疼,就进了里屋,拿过圆镜一照,大怒,把镜子一摔:“看你这个女人多狠,把我的嘴都抠破了。**的。”张大嫂一皱眉:“陈忠孝,你咋骂人?人家老妈还惹着你啦?”
我听了陈忠孝又在骂我的母亲,我大怒了,是可忍,熟不可忍!昨天他已经当面骂我的母亲了,我都没有深究下去,今天他还是如此,我岂能再容他?那样的话,我也太无能了,我的母亲善良无比,对他好的到了极致,他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辱骂不止,这不是野兽的行径吗?他妈那么作恶,反而挨不着辱骂,这也太不公平了!不行,我得讨个公道!但陈忠孝他是能用道理来讲得通吗?讲不通的,他要是讲道理的话,就不会出现这些情况了。也罢,我也不必和他讲什么大道理了,还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吧。于是,我大声说道:“陈忠孝,你个牲口样儿!你没妈?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么?你在你家净和你妈干那事儿吗?”
陈忠孝一听受不了了,他又跳起来想打我,张大嫂用手一推:“你又干啥?”陈忠孝见打不了了就跳脚:“大嫂,你听她说的多碜?”张大嫂说:“你骂的不更碜吗?”我看着陈忠孝:“我没骂你。你骂人使劲儿骂,我问问你就不行了吗?你为什么开口就骂人妈?”陈忠孝被张大嫂和我问得无话可说。
张大嫂见此就说:“行了行了,说的都没用,以后别骂人就是了。今天又因啥打仗?”我看了陈忠孝一眼:“那不是他回去家里又挑唆了嘛。”陈忠孝一瞪眼睛:“你放屁,谁挑了?”我气呼呼地说:“没挑唆,昨天张大嫂他们都劝完了,今天你又打什么?你昨天没说的话今天怎么才说?”陈忠孝蛮横地说:“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张大嫂也就听明白了说:“别说了,有啥用?以后多想想,啥对啥不对的得有个分辨,别吵别闹的好好过日子那才是真格的。你们动不动就吵,你妈也跟着上火,她还有病。大婶在屋里吗?”我说:“我妈在屋里呢。”张大嫂有点儿纳闷:“咋没有动静?”她边说边往屋里走我也跟进去。进屋一看,母亲躺在炕头上已经不省人事了,张大嫂大叫:“大婶,大婶,你咋地啦?”我走到母亲身边,摇晃着母亲:“妈,妈,你醒醒啊!”张大嫂急急地说:“快,给你妈找大夫!”我急忙跑出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给母亲看病打针。我握着母亲的手流泪,张大嫂在一旁直摇头,陈忠孝不知去向。
一九七七年春节,我的妹妹肖霞回来探母。
妹妹她的个子很矮,大概就有一米五十多,听母亲说,妹妹小时候家境不好,生活贫困,根本买不起奶粉,妹妹只好喝高梁米糊糊,所以她长不了大个。妹妹她长得不象我,我长得很象姐姐。妹妹的眉毛很长也很黑,我的眉毛很短也不黑。我的脸色较黄,妹妹的脸色很白,我的脸上有雀斑,妹妹的脸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我的眼睛、鼻子、嘴巴的比例大小适衬,妹妹的嘴巴较大。
妹妹离家有一年多了,她在牡丹江郊区当知识青年,走的是上山下乡之路。虽说是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广阔的天地里大有作为,但她实在是过的不容易。她是很坚强的,在重重困难面前接受着考验。春节了,她急急忙忙地往家奔,一千多里路啊,归心似箭。她急切地想看见年老多病的母亲,也急切地想看见活泼可爱的小外甥。
妹妹到了家以后,她是享受到了天伦之乐但是她也发现了一些问题,她感到遗憾也很担心。
有一天,我和陈忠孝带着强儿去陈家,家里就剩下了母亲和妹妹。
母亲在炕头上盘腿坐着,她还时不时地咳嗽,气也喘的费劲。妹妹就坐在母亲旁边和母亲聊天。妹妹皱了皱眉说:“我回来这些天,看我姐他们俩不和气,我那姐夫成天哭丧个脸,说话横叨叨,我姐憋老气了,这是咋回事儿?”母亲听了很忧伤,叹口气说:“唉,自打前年转业回来先回这儿,他家就不乐意了。也不知是咋整的,两个月你姐夫就变了,总是这样。”妹妹想了想说:“那就不用说了,是他家挑唆的。”母亲也点点头:“可不是?话里话外,你姐夫也露出来了。多数从他家回来就和你姐干仗。”
妹妹看看母亲说:“我看他对你也不行,我回来这么多天了,好象对我也不行。”母亲又上来一阵咳嗽,妹妹轻轻地拍着母亲的脊背:“你这病可咋整,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呀。”母亲喘嘘嘘地说:“老病了,也没啥好法儿。一到冷时就这样。”妹妹摇摇头,脸上现出无奈和忧虑的神色。母亲平静下来又说:“有他家挑唆,对你姐不行,对咱还能行?连对强儿呀也不行。”妹妹点点头:“是这样,我也觉出来了。”母亲的身子往后挪了挪,靠到墙上,继续说道:“去年强儿腿有毛病,咱这儿的大夫怀疑是麻痹让上外地确诊,那时他妈住院,他就不去。后来你姐找他领导,领导批评了他,他才不得不和你姐去齐市看,结果不是,还挺好。”
妹妹伸直了腿,摇了摇头:“他呵,咋这样?我都没听说过,不拿老婆孩子当回事儿,跟一般的年轻人不一样。爹妈对的听,不对的就不能听。”母亲捋了捋头发又说:“我也觉得他挺怪,脾气也不好。”妹妹沉思一下说:“主要的是思想感情上的问题,他听他家的话还有好?他家人都不咋地。妈,你在跟前也生气,让他们出去过算了。”母亲又点点头:“我说过多少次了,可他就是不搬。再说你姐也担心我自己过没个人哪儿行?”妹妹不高兴:“哼,他知道你要走了,哪能搬出去?可话又说回来了,这房子,这东西都是现成的,给你也行,可你也得好点儿啊。”
母亲觉得有点儿累就躺了下来:“谁说不是?可他就是这样。”妹妹看母亲躺下了也躺了下来:“妈,赶明儿我说,让他出去。”母亲把脸转向了妹妹:“我也想了,不管咋地,他和你姐是两口子。反正咱们也呆不长了,就算了吧。你回去赶快找房子,我早点儿去。”妹妹动了气:“这是你的家,他就这样,凭什么给他?一点儿也不懂人味儿!”母亲停顿了一下:“唉,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和他计较了,让他自己寻思吧。他也不是傻子。”妹妹还是气不平:“我看太便宜了他,只怕他不会明白的。”妹妹想了一想:“不,他不是不明白,他就是要这么做,他不是个好人。”母亲也没有否定妹妹的观点,但是母亲却说:“他不明白也好他故意不好也罢对咱不好也没啥,咱们也不和他过一辈子。只要他以后对你姐和强儿好就行了。”妹妹晃了晃头:“就这样啊,我看也好不了。”
母亲没有说话,大概她的心里也没有信心,也许这种希望只是个幻想罢了,可是现在又能怎么样呢?
过了一会儿,母亲说:“唉,咱不说这些了。华的工作到底咋样?你大姐没说啥时候能定下来?”妹妹重重地喘了口气:“我大姐说今年够呛,华不是在哪儿等着吗?”母亲也觉得心里很沉,天不喜欢随人愿哪。母亲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说:“不管华的工作妥不妥,只要找到合适房子,你就让华回来接我。”妹妹应道:“好吧。”
妹妹在家只呆了一个月她就走了,我和哥哥把她送上车,她站在车窗前向我门挥手告别,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担心和忧虑。我的心里很难过,我和陈忠孝结为一家,不仅仅是给自己带来不幸,也给全家人带来了烦恼和不快,我想到连累到我的家人了,心情格外地沉重。
二月的一天晚上,母亲不在家带着强儿上哥哥家呆几天。我和陈忠孝都躺在炕上。我看看陈忠孝想和他谈一谈,企图有所收获。我平心静气地说:“从你上班到现在,咱们过的什么日子。好的时候很少,总好吵架甚至动手动脚。你也不想想,有什么意思,这哪象是过日子?”陈忠孝没有发脾气:“是啊,我也琢磨,这是啥日子?你倒怨我,我愿意这样啊?”我心里很酸:“你总好发脾气,丧丧个脸,象谁该你钱似的。”陈忠孝还是没有发脾气:“那不都因为你,你对我家不好。”我也没生气:“你怎么净向着他们?他们对我好吗?”陈忠孝反问道:“他们对你咋啦?”我平躺着,脸看着天花板:“你装什么糊涂?连去了都没有个好脸儿,冷冰冰的。”陈忠孝一摆手说:“那都是你自己找的。”我停顿一下:“反正你的心变过去了,总认为我不对,你家人总在你面前说三道四的,你回来就和我干仗。”
陈忠孝把脸转过来说:“你别瞎扯,我爸说他们不是让咱俩吵吵闹闹的,他们还能挑我和你干仗?”我把双手枕在脑下说:“有好几回你和我吵架时,话里话外都露出来了。”陈忠孝看看我说:“那是有原因的。他们说得对,是你做的不好,还不行人家说说?我一回来和你说,你就不服,那儿咋能不干仗?”我把手从脑下拿出来说:“看看,这不截了?他们不说七道八的,你怎么能和我干仗?”陈忠孝不以为然地说:“我没说嘛,那是你的错,你有错还怕人家指出啊。”我有点儿不高兴了:“错,错错,净是我的错,他们没毛病啊?”陈忠孝也不太正常了:“他们哪儿错了?”我坐起来:“从结婚到生强儿,从你转业现在,错多了。”我把大一些的说了一遍,“再说今年元旦吧,你家杀猪了,咱家就叫你一个人去了,连强儿都没叫。吃不吃倒没什么,就说这个意思。对人不疼不爱的,有事儿了有病灾了,才想起来了。他们这样做难道不是错了吗?”陈忠孝不耐烦了:“你瞅瞅,七百年谷,八百年糠,老账都翻出来了。你的心眼就有虮子大,总计较人家,就不看看自己,‘老鸹落在猪身上,净看别人黑,没看到自己黑’。”我看看陈忠孝:“我在他们身上有什么错?你说出来呀。”
陈忠孝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我根本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说:“反正你心变过去了,总认为他们对,即使不对的你也不许我说,唉,真是有理无处诉,有冤无处伸。人家说世界上两口子最近,可惜呀,咱们俩同吃一锅饭,同睡一铺炕,可就不一条心哪。”陈忠孝把头从枕头上抬起来说:“这话你算说对了。你觉得夫妻不一心,离心离德,我也觉得别扭。唉,就这么回事儿吧。”陈忠孝说完就背朝我,往墙靠去。我看陈忠孝那样子也就背向他也往墙靠去,两人中间有很大的空子,然后我就说:“这都怨谁?主要是怨你,身在这儿,心在那儿。”陈忠孝又一缩身子说:“你爱咋说就咋说,咱们那,就这么对付过吧,过哪儿算哪儿。”我可是生气了:“你”
陈忠孝翻身面朝我说:“别说了,今天我也不和你吵,别看你妈和强儿上你哥家,就咱俩,别让外人说趁你妈不在我欺负你。”我也转过脸来说:“哎,你当我妈面还少欺负我了?今天怎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呢?”陈忠孝又翻身躺下说:“算了算了,我要睡觉呢。”我生气地说:“哼,睡睡睡,就知道睡觉!”陈忠孝闭上了眼睛,心里说:“你还说啥?你不和我家好,我咋能和你好好过?唉,我得考虑考虑老妹、老弟的工作呢,哪有心思和你扯闲白?”
我瞪了陈忠孝一眼,翻过身来面朝墙,心里面很失落:“和他平心静气地谈一谈也是白搭白。他只有个躯壳在我这儿,那心一点儿也没在这儿。夫妻两口子最亲不过,哈哈哈”,我心里在狂笑,眼泪却直泻出来:“在我这儿是什么?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床,可是,他就不和我往一块儿想,这真是同床异梦啊!”
三月份了,气候变暖了一点儿,可是,乍暖还寒,冷风刺骨。接近春季,万物都要复苏,各种病菌却苏醒的更早。母亲的咳嗽又加重了。她很瘦弱,咳嗽得上不来气儿,头上直冒汗,在炕上一会儿坐起一会儿又躺下,折腾得不能安宁。
我看看母亲那十分难受的样子,心里很是难过,我在母亲身旁坐下来,轻轻地拍打着母亲的后背:“妈,昨晚又咳嗽一宿,现在还不好,今天去医院打点儿青霉素吧?”母亲气喘嘘嘘地说:“不想去,还得折腾,头还怪迷糊的。”我看了在穿外衣的陈忠孝说:“要不,把大夫请来。忠孝,你不认识许大夫吗?请他来给妈看看。”陈忠孝听了脸就沉下来:“白请啊,得人情。”我点点头:“那咱就给他人情。”陈忠孝的脸更沉了:“请不来。”我觉得不是滋味:“去年冬你不是给你妈请他好几次吗?”陈忠孝拉长了声音:“那是去年,现在找不来。”我奇怪地说:“为什么?”陈忠孝不耐烦地说:“找不来就是找不来,你老抠啥根儿?”这下我可生气了:“原来说不和你说去看病没瞧得起你,现在和你说了,你又扯这个。”陈忠孝一摆手:“少说废话,我请不动。”我看看时间就说:“那你就驮妈上医院。”陈忠孝睁大眼睛说:“今天开会,没工夫。”我站起身来,指指外面:“那就明天吧。”陈忠孝没有说话。我又说了一遍,他才说:“明天?明天还得查案。”我走到陈忠孝面前气呼呼地说:“你总有借口,就是不干。”陈忠孝见我揭穿他就恼羞成怒:“人家真没工夫,有工夫还不去?你净放屁!”我不放松地说:“那你就请假。“陈忠孝又找借口:”人少,再说这个案子是我办的,别人不清楚。“我更生气了:”你”母亲见我俩没完没了就说:“兰子,算了,你老说啥?我不去。”陈忠孝走出去,把门一摔。
哥哥走进来。我迎上去:“哥,你来了?”哥哥走到妈身边,看看母亲的病态:“妈,今天觉得咋样?”母亲摇摇头,叹气说:“不见好,还总迷糊。”我接着母亲说的话茬:“就是强儿出疹子,妈上火着急得的迷糊,到现在也不好。我说找大夫或者上医院,陈忠孝就是不管,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母亲瞪了我一眼:“你骂啥人?”我气呼呼地说:“他还够人字两撇?”哥哥摆摆手说:“得了,少说没用的,一会儿我去请大夫给妈看看,再打点儿针。”我一听打针,就来气了:“本来我可以找项老师给妈打针,中秋节那天都让这个狗东西闹的,妈说啥也不用。”
哥哥看着母亲说:“对了,妈,小华来信了,说下星期天到家。”我一听,弟弟要回来了很高兴:“真的?那可太好了!”母亲也很高兴:“回来也好,在这儿照顾我的病。天暖和了再找点儿活干。工作还没准?房子找到了没有?”哥哥沉思了一下:“工作嘛,今年是不行了,得明年,也许后年。房子没有合适的,大城市不好找。”母亲听了觉得很失意就叹气说:“唉,啥事儿都这么难,啥时是个头哇。”哥哥安慰母亲说:“妈,你别犯愁,慢慢办吧,现在的事儿就是不好办,总会有头的。”母亲无奈地说:“也只好等着吧。”
三月三十日的晚上。
母亲和弟弟带着强儿去了哥哥家没有回来。家里就有我和陈忠孝。陈忠孝问我说:“我那旧军衣、旧军鞋还有没有了?”我想了一想说:“不是去年给牛得水了吗?你要干什么用?”陈忠孝看看我说:“今年该发新的了。得交旧的,没有就得交钱。”我没有说什么,忽然我想起了一件事儿就说:“哎,前些日子我看见牛得水穿双旧军鞋,穿件旧军衣,八成就是你的,你就要来交上去吧。”陈忠孝点点头:“可也是。哎,我得上他家看看去。”我看着陈忠孝说:“就这么点儿事儿,明天上班你不会和他说吗?”陈忠孝叹气说:“唉,他媳妇的病不是好利索了没有。”我奇怪地地问:“病挺重啊?”
陈忠孝又重重地叹气说:“啊,我好上他家去。前些日子,他媳妇头疼,我去了,他媳妇还要给我做饭。我看她有病,咋好意思让人家带病给我做饭?我就说,‘得水,咱俩自己做,让她歇着吧’,俺俩自己做的饭。前天,是二十八号吧,我去了,他媳妇又病了,在炕上躺着,看样子比前些日子重一点儿。我就问牛得水,‘咋不请个大夫看看?’得水说‘没啥大病,看啥?’唉,你看那牛得水,自己老婆病了,还满不在乎,虽说不太重,可有病也是难受哇,他竟忍心不管,再说重了不就糟了吗?”我听了陈忠孝这一段话,若有所思,我点点头说:“啊,啊,人家的老婆病了,得看,不然的话,重了就糟了”
陈忠孝没有理会我的神态和语言,继续说:“我就让牛得水找大夫,可这老牛来了犟劲儿,就不去。没办法,我去给找吧。他家离小医院近,可小医院我不太熟,我进屋一看,大夫我都不认识,我就出来想咋办。我忽然想起张明远家就在附近,他是个老警察了,认识人多。我就把张明远薅出来,让他去找大夫。”我见陈忠孝不说了就问:“找来了大夫吗?看了吗?什么病?”陈忠孝还是没有觉警说:“找了,也看了,说是感冒,我就松了口气。我又给买的药,钱还是我拿的呢。你说这牛得水,真不象话,老婆有病不在意,还说不要紧。真是的,他老婆跟他算是倒了霉了!”陈忠孝一边说还一边摇头叹气。
我是越听越气,但我忍住不发继续问:“他俩感情不好?”陈忠孝摇摇头:“不错。”我看着陈忠孝还沉浸在牛妻病事的味道里,我又问:“那,为什么?”陈忠孝继续叹气:“唉,老牛是个马大哈,别说实话感情不错,不吵架,就是感情不好,好吵架也不能不管哪。在一块儿吃,在一块儿住,好歹是夫妻呀,一夜夫妻百日恩嘛,这老牛就是不对。再说,不是两口子,就是两旁四人儿,也不能见死不救哇,那不太没人道了吗?”我听了一字一板地说:“是吗?一夜夫妻百日恩,再吵再闹也不能瞅着,得讲人道?”陈忠孝听我这么一说觉得奇怪:“啊,不是吗?”我盯住陈忠孝的眼睛:“那你怎么对我没这么关心,这么讲人道,也没这么讲夫妻之恩?”
陈忠孝这才醒悟,他怒道:“啊,你在这儿等着我那,你挺鬼呀。”我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不是我等着,更不是我鬼,这”,我说到这儿,想起我有病陈忠孝不闻不问,还和我吵架的情景,心中很难过:“这是一种事实吧?”陈忠孝还是怒气不止地说:“你放屁!”我见陈忠孝那蛮横的样子,从前他对我不好的一幕幕都象电影镜头似的在我脑海里闪现,我忽然变得强硬起来:“你才放屁!自己老婆有病,你不闻不问无动于衷,别人的老婆有病,你就难过了,心疼了?又替人家做饭,又替人家请大夫,又替人家买药,又为人家老婆花钱。你是怎么回事儿?啊?大夫你请不来,你就去薅别人请,可真是千方百计尽心尽力。你是什么意思?牛得水不管老婆,你看不惯,认为不对是不讲人道,你呢,我有病时,你可曾问过一声?你可曾倒过一杯水?你可曾请过一次大夫?你可曾买过一次药?你可曾花过一分钱?别说是我,就是你的亲生儿子你都不管,你没觉得自己不通情理不讲人道不讲夫妻情份不讲父子情份吗?你没觉得自己连点儿人味都没有吗?你没有自我反省吗?啊”
我的一连串的炮弹打得陈忠孝无言以对,只好蛮不讲理:“你少来这一套。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不一样!”我接着陈忠孝的话茬问:“你说,怎么不一样?”陈忠孝看看我说:“人家老婆好,不象你。”我也看着陈忠孝问道:“她,怎么好?我,怎么不好?”陈忠孝一梗脖子:“她,对人好。你,对人不好。”我又紧紧地追问:“她,对人好,这人是谁?有你吗?”陈忠孝似乎有点儿美滋滋地说:“对我不错,我去了满热情。”我呸了一口:“是呀,你又给人家孩子买冰棍儿,又宁肯不给自己孩子看病也领着人家娘俩逛大街,又给人家找大夫买药,她怎么能不热情?人家自己男人做不到的你都给补缺了,真是左右有缘哪!”陈忠孝又羞又怒,想来打我:“你”我冷冷一笑:“嘿嘿,你打呀,打你自己的老婆,心不疼;别人的老婆,你心疼,心疼得都要碎了!”我说完,轻蔑地看了陈忠孝一眼狂笑起来:“哈哈哈……”陈忠孝无话可说:“我,我”我停止了笑声:“你‘我’什么?”陈忠孝没有说出下文,他突然转了话题:“你,你对我家不好。”
我一听他说起我来,就加大了声音:“我对你家不好?你家对我好吗?对你好吗?对孩子好吗?”陈忠孝狡辩:“我家对咱们都好,可你对他们不好。”我不耐烦了皱了皱眉:“又是那几句话,没个完了。你家好在什么地方,你摆出来,再摆摆我对你家怎么不好。”陈忠孝没有说话。我见他不说话,我就说:“摆呀,你家是给过我什么东西,还是惦记过我什么事情?是给过孩子一分钱还是给孩子买过一件衣服?对你又有什么关心的表示吗?”陈忠孝无法回答,他又转移了话题:“你对我不好。”我就反问他:“我对你哪儿不好?”陈忠孝也没有说出别的只是说:“你对我冷淡。”我迷起眼睛:“冷淡?为什么?可我骂过你吗?打过你吗?你又对我怎么样?”陈忠孝看看我说:“我对你不好,你对我也不咋样。”我睁大眼睛说:“对了,你对我不好,我对你可是没什么不好,该做的我都做了。至于冷淡嘛,不在什么具体事儿上,就是没有激情吧,那可是你自找的。”
我见陈忠孝没有说什么就接着说:“今天你说牛得水对老婆的事儿,你认为他不对。你呢,你对我什么样?假如就象你说的那样,即使我再不好,你和我是合法夫妻呀,你也不能不管不问、没有人道啊。如此说来,问题就在你身上,你应该反省反省,你究竟如何?”陈忠孝横叨叨地说:“反省啥?”我不理他那副德性:“你别马列主义尖朝外,老鸹落到猪身上,净看别人不看自己黑。人嘛,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有个病灾的,也保不准不用别人照顾呢。到那时,看是别人的老婆来伺候呢还是自己的老婆来伺候呢?”陈忠孝不以为然:“我身体好不会有病。有病了也不用你管。”我冷冷地一笑:“别口出狂言,到时候不好收哇。”陈忠孝也冷笑一声:“走着瞧吧。”我点点头:“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