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园不远处,另有一座宽大的院子,此院子却不是居住了,而是附近有名的县学,沈家学堂。
沈言手里握着一把戒尺,坐在先生的位置上,一个个地检查学生背诵经书。忽然一个家仆模样的人,推门而入,附到沈言的耳边说:“小姐回来了,老爷让你回去一趟。”
沈言因为工作被人打扰了,很是不喜:“什么小姐?有事让太太和夫人处理便好,我这里走不开。”
家仆点了点头,便要走开。沈言眉头皱了几下,忽然扔下手中的戒尺,几步走到那个家仆的身边问:“你说得小姐,可是……可是我妹妹,沈红雪?”
家仆点了点头,这都是一家什么人,哪有人连自己的妹妹是谁都弄不清楚的?
沈言见家仆点了头,嘿嘿地笑了几声,冲着座位上的学生说:“今日的经书先不背了,你们自己看书吧。不许胡闹。”说完大步走出了教室,很快就出了学堂,然后往沈园走去。
红雪规矩地朝沈廷之和顾氏磕了头,然后说:“父亲母亲大人在上,是女儿不孝,女儿此番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多方打听才知道自己家人在哪里,如今终于回到家了……”红雪如一个离家已久的孩子一般,诉说着满腹的思念亲人的情意。
顾氏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女儿可是个烫手的金子,对她好吧,怕她存了别的心思,对她不好吧,偏又命中富贵,招惹不起,当年言儿可被她害苦了。正矛盾的时候,听见老伴说话了:“既然回家了,就好了,厢房已经收拾好了,等一下过去看看满不满意。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就去找你娘。”
顾氏扯了扯沈老爷子的袖子,沈老爷子悄声说:“孩子既然叫你我一声父母,我们就是她的父母,这么多年了,她一个女子独身一人,漂泊在外,就算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忍心呐。”
顾氏见红雪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中也升起了怜惜之情,便叫来冯茹说:“茹儿,还不快带着你的小姑去厢房?”
冯茹毕竟大家出身,知书达理,上前拉了红雪的手说:“小姑真是好福气,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没变。厢房已经收拾好了,我这就带你们过去看看。”冯茹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瞟边上的月墨。心中疑惑,自家小姑不是皇后嘛,为何不在宫里不说,还跟着墨大人一起回家?
红雪笑了笑说:“嫂子笑话了,之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不瞒你说,就是我今年多大年纪,我都想不起来了。此番回家,也是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若有打扰之处,还请嫂子多包涵。”
“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冯茹惊讶地看着红雪,见她神色坦然,似乎真的如她所说,记不起往事了,而后笑着安慰道:“不妨,不妨,既然回家了,就好生的呆着,以前的事记不得就算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厢房,说是待的厢房,实际上说是个小院也不为过。沈这座宅子占地广阔,几间厢房被一片桃树林隔开,自成一格院落,位于沈园的角落,很是僻静。
月墨推开厢房的门说:“小红,干了好几天的路了,这会儿到家了,你就放心的休息一下吧。”说着走到床榻便把被褥铺开,枕头放好,示意红雪躺下休息一会。
做完这些,月墨偷偷地给冯茹递了个眼色。冯茹看出来墨大人有话要会老爷太太说,如此是想只开红雪,便说:“小姑放心睡吧,晚饭我让丫鬟给你送来。如今既然到家了,就安下心来,好好睡一觉吧。”
“既如此,我就先休息一下了。路上都没有睡好,嫂子不笑话我不懂规矩就好。”
“不会,不会的,小姑你休息吧,我就先走了。”冯茹完叫来几个丫鬟吩咐赶紧去生炭火,然后就推开门,离开了小院。
月墨见红雪睡稳了,便走了出去。
沈老爷子的书房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你说什么?!这怎么可以?简直就是胡闹!”得知红雪再嫁给月墨之后,沈老爷子一阵气愤,引得咳嗽连连。一国皇后,皇上还健在,居然私逃出宫,并且还私下与大臣成婚。如此罪行就是诛九族都够了,这个女儿果真就是个刺头,当初害得沈言吃尽了苦头,如今又犯下如此滔天的大错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到了家中。
“沈老爷不必如此生气,在下只是想请沈老爷对红雪说,我就是她的夫婿,只要她相信了这一点,我们自然会离去,沈老爷已经离朝好几年了,皇上就算要追究,也不会牵连到沈老爷子,何况红雪本来就不是你的女儿,只要沈老爷帮在下瞒过皇上的事情,在下感激不尽。”月墨恳切地说。
沈老爷子一时之间还消化不了月墨的话,亏他还觉得那个孩子可怜,没想到她的胆子如此之大,居然做出这种有辱皇家尊严的事来,事情如果传出去,她就是死一百次也不为过。
这时沈言急匆匆地走进了书房,见月墨也在,心想,这次红雪真的是回来了。
沈老爷子眼光如炬,盯着沈言:“红雪与墨大人的事情,你可知晓?”
“儿子知晓,父亲,万不可再将她送到宫里去了,您老人家讨厌朝堂还能告老还乡,红雪她不喜欢皇宫,难道就该一辈子住在哪里吗?墨少爷是真心待雪儿的,父亲你就网开一面吧。”沈言出言相劝,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两年雪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居然想起回这个家来,可是他清楚地知道,她不想回宫,只要帮助她留在宫外,就不会错的。
果然沈言说完之后,月墨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沈老爷子沉思了良久,最后才说:“快过年了,过了这个年,你们就走吧。不是老夫不近人情,实在是老夫一家上下几十条人命,不能儿戏。”
“如此,在下感激不尽了!明年开春,在下一定携妻离开,定不会打扰沈老爷安静的生活的。”月墨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上面的数额足够沈园上下吃喝十几年,将银票放在沈老爷子的桌案上。
沈老爷子摇了摇头,将银票推了回去说:“她既然叫我一声父亲,我自然是要尽一尽做父亲的责任。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不能庇护她一世平安,能做的就只有让她好好地过一个新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