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塞北塞北 > 第一章2
    5.

    春天说来就来了,卫万觉得过去的这个冬天太漫长了,雪一场接着一场,冷的都有点让他受不了。都说家暖一条炕,炕是够热的,尤其是他睡的炕头。他喜欢热炕头,腿脚疼,炕凉了,大晚上的会抽筋,抽的他疼痛难忍,睡不着觉,所以家里那热乎乎的炕头就成了他的独有,尽管这样,一到了夜里,他的腿都会冷不丁地疼痛,疼的他满身汗。

    大愣和二愣仍然坚持睡在牛棚里,咋说都不听。卫万几次催促他们的娘,让她把那间闲房归置归置,晚上临睡时点一把过炕炉子,不过是多烧几块羊砖子的事儿。可俩小子犟的和驴一样,不但不领他的情,反而说喜欢睡牛棚。卫万无奈牙一龇说:“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不冻坏才怪。”

    他们的娘也拿他们没办法,真是豆腐掉到了灰坑里,打不能打吹不能吹。卫万对谷大愣有一种很特别的情感,可一想到他的娘的所作所为,他的气又不打一处来了。他曾经有过把他们统统赶出卫家的想法,赶的远远的,爱狼吃了还是狗啃了,都和他卫家没有任何的关系。可那个黑漆漆的暴风雪肆虐的冬夜,他救了他的命,而且还把自个在城里买的唯一的那个贴饼子给了他,他是一路饿着肚子的。倘若那晚谷大愣丢下他不管不顾,那么他早就喂了狼了,而如今的卫家怕也改姓了谷了。

    虽然卫大毛也十七岁了,可与十九岁的谷大愣比起来,他还嫩的多。娥子也十五岁了,眼瞅着得寻个人家了,女大不中留啊。可在他的心里除了谷大愣,还真没有第二个小子能配得上娥子。

    大愣虽然长的人高马大,可那小子勤奋,而且心善,不像二愣人小鬼大,尽耍眼前滑,说心理话,他有点瞧不上他。

    春天来了,又该忙着种地了。为了大牲畜春天不爬蛋,还得喂料。闲置了一年的农具又得重新收拾,虽然这些都不用他操心,有大愣,可谁操心,这些都是事儿。去年秋收后把多余的长工都打发了,开春了再雇不知是甚行情。营子里的几家大户,虽然地都没有卫家多,可农忙时也都是需要雇长工的,得早张罗,不然怕雇不上人。

    开春的风依然吹的凶,捂了一冬的雪一点点的就化成了水,看着墒是不错,可经不住这连明昼夜的风吹,几天的功夫就干的梆儿梆儿的了。扑天盖地的风卷着沙土,连子种都摔不到垄里。种的早了墒是不错,可万一赶上倒春寒,绿汪汪的苗子都会被冻硬,阳婆一照就蔫的直不起腰了。

    卫万当了一辈子庄户,都没有摸清老天爷的心思。种了一辈子地都不知道今年收甚明年收甚,每年都在和老天爷赌博。就拿那三百亩滩地来说吧,天一涝庄稼就卧铺,一卧铺就几乎绝收。而天旱吧,四顷地沟那四百亩旱地又会减产甚至颗粒无收。

    这些年虽然牲畜多,大愣又勤快,可几百亩大田还是轮不着一铁锹粪,遇到干旱的年份麦穗和雀头一样小,贴着地皮的秸杆手一抓几乎没了下镰处。不割吧是把草,割吧腰弯到地垄里,难啊。每当遭遇到这样的年景,卫万都会一边割那些吊着雀头的庄稼,一边说:“你看看你,咋不长高呢。”

    谷大愣天生对土地有一股痴迷,他收拾土地就如卫万年轻时收拾女人一样,分寸拿捏的非常的准,从种到收,一刻都不会耽搁了。而且那些大牲畜们在他的手里都服帖的很,当然他也心疼它们,到了春天,早早的就给它们加了料,夏秋季节卸了犁具大半夜大半夜的放它们,让它们吃的肚子圆。

    牛吃高马吃低骡子过来啃地皮。牛吃草时先用舌头舔,草低了舔不住,得草肥美的滩。遇到草高的滩,牛很快就把肚子吃的撑了起来,吃撑了的牛会悠闲地卧在草滩上倒嚼。马是直肠子,吃的紧拉的紧,所以总是吃不饱的样子。

    谷二愣不喜欢马,喜欢牛,可能和他的性格有关,做甚事情都肉精肉精的,一副不急不慌的样子。卫万急了就说:“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女子一样。”谷二愣虽然性格蔫,但他心细,娥子就喜欢他慢言慢语的,不像谷大愣一阵风似的,一天都不知道他忙些甚。

    塞北一年四季只刮一场风,从春到冬。春天的风是强劲的,紧贴着地皮吹的人汗毛孔都是酥的;夏天的风是固执的,沿着庄稼的缝隙,无孔不入地荡漾着;秋天的风是火辣的,裹着炽热的阳光在麦浪间翻滚;冬天的风是呼啸的,席卷着一切可以席卷的东西,沿着沟沟坎坎山山峁峁一刻不停歇地刮的人心惶惶的。

    娥子喜欢看谷二愣编柳条箩头,那些柳条在他的手里特别的听话,他可以任意的把它们中的一根弯到他需要的弯度。她也像模像样地把玩那些柳条,可无论怎么小心都会折断。二愣就手把手地教她,二愣叫她娥儿,不像大愣叫她娥子。

    爹总说娥子的手长的特别的有福气,十个手指竟然九个斗一个簸箕,俗话说:九斗一簸箕吃不了借出去。教娥儿折柳条时,二愣就特别在意她的那双手,就会仔细地端详她的十个手指,然后一个一个地掰着说:“斗斗斗斗斗斗斗斗斗簸箕。”娥子的十个手指只左手的大拇指是簸箕,而每一次二愣都会从她的右手看起,到最后总是簸箕,所以连二愣也深信娥子是个有福气的女子。二愣的手和大愣一样宽大厚实,手指就像棒槌一样,不像卫大毛的手,像女孩子一样,卫万经常抓着小子的那双手说:“你看看你,绣花啊。”

    谷大愣和谷二愣像蛮氓牛一样壮,娥子感觉他们都特别的塌实,尤其是夜里和营子里的孩子们耍的时候,只要他们在身边胆子就非常的大。可大愣很少陪她耍,她缠过他几次,可每次他都不耐烦地说:“让你二哥陪你。”于是大部分时间,大愣在干活,二愣和娥子耍捉迷藏,而卫大毛则跟着营子里的一帮半大小子掏家雀。

    有时候二愣藏的严实,娥子找不到他,就会悄悄问大愣,“哥,二哥藏哪儿了?”大愣头也不抬,“没看着。”娥子就抱着他的脖子和他耍赖皮,“哥,你告给我,你告给我。”没办法大愣只好放下手里的活瞎指挥,一会牛棚一会马圈。娥子一一扑了空就说谷大愣骗她,其实院子里就那么几个藏身之地,不是牛棚就是马圈,要么就是羊圈,难道他还能藏茅厕不成。可娥子就是找不到,找不到就拉着谷大愣找,谷大愣一找一个准。二愣就说不算,是娥子耍奸,而且还和大愣急,说:“不许你告给娥儿。”可每次大愣都会忍不住把二愣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告给娥子。

    春天的风连明昼夜地刮,刮着刮着,沙坑里瓣儿英就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地冒出了小脑袋。娥子每到了春天最喜欢挎着二愣编的柳条箩头去滩里挖瓣儿英了,可她胆子小,自己又不敢去,就缠着大愣,大愣忙,就指使二愣陪她去。

    瓣儿英是塞北最先冒出地面的野菜,所以瓣儿英再次冒出地面的时候,十七岁的娥子像营子里所有的女子一样,开始跃跃欲试了。可她很别扭,就是不和营子里的女子相跟,非要让大愣陪她去。可大愣忙着拾掇犁杖和牲线,根本没有时间陪她。可娥子不干,和大愣赌气不理他。卫万火了,“你看看你,挑个瓣儿英还要人陪。”娥子嘴撅的老高,不理爹。大愣就喊二愣,“二愣,去陪娥子挑瓣英。”“你咋不去?”二愣显得十分的不情愿。

    卫万更火了,“你看看你,让你陪娥子去挑个瓣儿英,你咋那么磨蹭。”说着牙一龇抓起了鞭子,要抽二愣。娥子这才挪窝儿。

    风沙里,十五岁的娥子在前,十七岁的二愣在后,向着塞外没边没沿的野滩走去。娥子穿着粗布的袄粗布的裤,在风沙弥漫的塞外格外的惹眼。风沙里二愣屏着呼吸紧闭着嘴唇,眯缝的眼睛追随着娥子的身影,在野滩里晃动着。

    零星的草已经毡子一样紧贴着地皮绿森森的了,而芨芨草依旧枯黄着腰身,在风中直戳戳地挺立着,娥子的腰身就在那枯黄的芨芨草丛中穿梭着,长长的辫子在风中忽悠着,辫梢上的红头绳是和货郎挑子买的,二愣觉得很好看。

    货郎挑子有个拨浪鼓,没进营子就开始摇了。大老婆小媳妇儿女子们一听到拨浪鼓的声音就唧唧喳喳三五成群地把货郎围在了中间,嚷嚷着你要针头线脑,她要红红绿绿,惟独娥子要头绳,红头绳,因为卫万有的是银圆。在所有女子的眼里,卫娥是最好看的女子。在那样一个连穿衣吃饭都困难的年代,卫娥不但吃的饱穿的暖,还有别的女子想都不敢想的红头绳。

    瓣儿英长在碱土坑里,长在被风沙掩埋的沙窝窝里,长在踩过草皮的地方,尤其是碱土坑里的越发的鲜嫩。那些碱土坑是废弃了的土坑,经年累月,被挖过碱土脱坯子的土坑长了草,积了水。瓣儿英的种子就随风飘散,落到了坑里,年复一年生了根发了芽,而它的根深深地埋在泥土里,一年比一年粗壮。被挖断的很快长出新的嫩叶,而秋天开花的又会把丰收的种子落到坑里,永远挖不完。

    其实就在瓣儿英刚刚露头的时候,营子里已经有人开始挖了。卫万每次看到那被挖过的坑,看到那小小的瓣儿英都说:“你看看,你看看,害人了。”仿佛被挖的是他,感慨的不得了。他那里知道,苦熬了一冬的男女老少,啃食了一冬腌野菜的男女老少像春天嗅到了青草味的牛羊一样,馋的不肯吃一口干草。所以早早的,滩里还是一片荒芜的时候,就有人在沙窝窝里找寻了。在卫万的眼里,那些被挖的小瓣英就像刚刚从母羊肚子里落下的羊羔被杀了吃肉一样可惜。

    可他管不了那些饥肠辘辘的男女老少,他们要活命,没有粮食,就得靠野菜活命,所以他只能无奈地忿忿感慨。

    娥子挖瓣儿英的时候,地里的天苣菜也露出了头,相比较粗大叶子的瓣儿英来说,天苣菜更诱人,更鲜嫩可口。天苣菜大都长在翻过的地里,尤其是赶刚播种不久的地里,所以卫万最怕女女们去他的地里挖天苣菜,挖的满地是坑,影响庄稼生长。可偏偏滩里那三百亩地遍地长天苣菜,为此他没少和营子里那些女女生气。年轻时有的是力气,追的那些女女满地跑,可上了年岁就得骑马。庄稼低了她们没处藏身,可庄稼高了她们就和他藏猫猫。追的急了有的女女就脱裤子说尿尿,他也没办法。

    好几年了,他都没撵过那些挖天苣菜的女女们,马也骑不动了。骑不动马的卫万,每年庄稼长到可以藏住女女的时候,都会到地头转转,望着那绿油油的庄稼浮想联翩,想着在庄稼地里的某个地方藏着一个女女,一个露着白屁股的,装作尿尿的女女。

    卫万都不记得,在这片庄稼地里他摸捞过几个女女的白屁股了,但他闭上眼睛依然能感受到双手摸捞在女女屁股上的感觉,刚出锅的凉粉坨一样精颤颤的,让他爱不释手。

    在他摸捞过的那些女女里,有的乖乖的由他摸捞,有的不乖不给他摸捞,可最后为了能得到他的允许在地里挖天苣菜,都会给他摸捞了。在那些女女的意识里,那很公平,天苣菜是不能白挖的,在卫万的意识里,挖也可以,就得给他摸捞,所以究竟他摸捞过几个女女,怕连那些被他摸捞过的女女也忘记了。

    可摸捞着摸捞着,卫万的手就会不老实,就会不由自主地摸捞到别的地方,胆儿小的女女就哀求他,胆儿大的女女就挠他。在那样一个饥肠辘辘的年月,或许被他摸捞过的那些女女在被摸捞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感觉,哪怕是摸捞了屁股之外的别的甚地方,但她们知道有些地方是不允许男人随便摸捞的。

    作为交换,被摸捞过的那些女女甚至习以为常了,被卫万逮到就裤子一脱让他摸捞屁股,大方的很,可摸捞着摸捞着,卫万就觉得没意思了,不想摸捞了,想干甚,他自个也说不清楚,直到有一天他在自家的庄稼地里,剥掉了一个女女的裤子,然后无师自通地和她好了。整个过程,卫万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那女女流血了,他吓坏了,可那女女却裤子一提又去挖天苣菜了。那之后卫万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只要在庄稼地里逮着女女,就和她好,渐渐的那些女女也习惯了,只要给他好了,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挖天苣菜了,有了天苣菜一家老小就不会饿死了,就可以挺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春天了。

    卫万娶第一个老婆的时候,对女人已经熟悉的已经如同熟悉他开垦的那些土地一样了。所以圆房的那天晚上,他像伺弄土地一样把老婆伺候弄了个结结实实。

    老婆是上下邻村有名的栓正女女,虽然圆房前他没见过,但爹和娘给他说过,说可比营子里和他好过的那些女女栓正了。对于第一个老婆,卫万是不情愿的,可他做不了爹的主。就在自家庄稼里地给他好的那几个女女里,有一个是他中意的,想娶她为老婆的,可爹不同意,虽然她的肚子里已经怀上了他的种,可爹最后还是用两斗荞麦打发了那女女的爹。

    那之后,在自家的庄稼地里,他再没有看到过那个女女。

    老婆的屁股虽然也很白,可摸捞上去总没有精颤颤的感觉。所以上了年岁的卫万每当站在自家的地头就会想起年轻时他摸捞过的那些女女的屁股,想起给他好过的那些女女。

    老婆生下娥子后,有几年他对女人没兴趣,直到大愣的娘逃荒昏倒在他家门口,他或许是可怜她,或许是她让他想起了曾经给他好过的那些女女,他竟然对她有了感觉。

    大愣的娘不栓正,屁股却白,卫万像回到了年轻时一样,在她那块丰腴的土地上不知疲倦地耕耘着,终于又收获了一儿一女。

    卫万有多眷恋土地,就有多眷恋女人。

    如今卫万老了,可他对土地的眷恋依然有增无减,而对于女人的眷恋,他只能站在自家的地头一遍又一遍地思慕给他好过的那些女女,如今她们也和他一样老了,可他的脑海里总是她们给他好时的年轻模样,总是白森森精颤颤的屁股。

    6.

    一路上,娥子都在赌气。可二愣不知道她在和谁赌气,是哥哥大愣还是他。但娥子辫子上的红头绳一路忽悠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那种滋味他是说不出来的,堵在心口,憋的慌。他想喊她,让她停下,因为他走过的沙窝窝里已经有瓣儿英了,水灵灵的很是鲜嫩。可他没喊她,因为他确信娥子也看见了沙窝窝里的瓣儿英。

    娥子走的不快也不慢,二愣走的也不慢不快,就那么在塞外的野滩里不停地走着,一前一后。二愣想想这样走下去也好,可究竟走到那里他也说不清楚,反正就那看不到边沿的野滩还能走到那里去。瓣儿英越来越多了,在碱土坑里,被风吹的簌簌地抖着嫩乎乎的叶子,可娥子的眼里没有它们,娥子的眼里有别的。

    二愣不走了,坐在碱土坑边看看那些瓣儿英,看看依然在走的娥子。她挎着他编的柳条箩头,走的特别的来劲。二愣迟疑了片刻,还是喊了一声,“娥儿——”娥子站住了,在光秃秃的野滩里,头也没回问:“干甚?”“这儿有瓣儿英。”

    娥子随手就把柳条箩头里的挖菜铲子扔到了二愣跟前,错一点砸到二愣的脚梁面。二愣抓了那铲,从眼前开始挖起,很快另外一只手就攥了满满一把瓣儿英,“娥儿——”“干甚?”娥子站着不动,不耐烦地问。

    二愣晃晃手中的瓣儿英,娥子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二愣没办法,就把手里的瓣儿英放在了草滩上,风似乎很大,吹的几株瓣儿英散开了,翻了几个滚倒伏在草滩里不动了。

    二愣捧着一抔瓣儿英走到娥子跟前的时候,娥子没动,二愣就把瓣儿英放进了柳条箩头。

    不远处的滩里灰蒙蒙的,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东西缭绕着,是大团的风沙。二愣担心地说:“娥儿,快闭眼,小心风沙眯了眼。”娥子固执地伫立在风中,任自个长长的辫子在风中摇摆。二愣让她闭眼,她偏睁着。大团的风过来的时候,二愣冲娥子喊:“娥儿,快来碱土坑里。”娥子好象没听见,站着不动。

    铺天盖地的风过去的时候,二愣看见娥子还站着,就喊:“娥儿——”话音没落,大团的风接踵而至,娥子趔趄了几下,想保持着身子的平衡,可惜失败了,被出溜溜风吹动了,随着风踉跄了几步。二愣丢下手中的挖菜铲和瓣儿英,焦急地喊:“娥儿——娥儿——”边喊边顺着风向她奔去。二愣抓住她的时候,她刚站稳脚。二愣生怕她再被风吹着跑,紧紧抱着她说:“娥儿,快趷蹴下。”

    又一团风沙过去的时候,二愣发现娥子满头的黄沙,他扎挲着两手要替她扒拉掉头上的黄沙,娥子腰一直,眼一闭,不顾身边扎挲着两手的二愣还睁着眼,几下就把头上的黄沙扒拉净了。二愣没提防,沙子进了他的眼。

    被沙子眯了眼的二愣,挤眉弄眼地想把沙子赶出眼睑,可惜那沙子像和他作对一样在眼眶里乱蹿,蹿的他眼泪婆娑的就是不出来。娥子以为他咋了,就纳闷地问:“二哥,你咋了?”二愣闭着一只眼儿,抽的嘴和鼻子都歪了,招的娥子“扑哧”就笑出了声音。无论她咋笑,二愣还是抽搐着眼睛鼻子和嘴,间或还眯缝下眼儿,娥子笑的把臂弯里里的柳条箩头都掉滩里了,箩头里的瓣儿英散落了一地。那箩头在风中翻滚着,竟然越滚越快。娥子追了几步,没有追上,急了,“二哥,箩头!箩头!”

    二愣只能睁一只眼儿闭一只眼儿去撵在风中翻滚的箩头,终于那箩头翻滚进半人深的碱土坑躺在坑底不动了。二愣揉着模糊的眼睛,跳下了土坑,喘息着一屁股坐在了坑底,才发现土坑里一点风都没有,就仰头想喊娥子,没等喊模糊的视线里就出现了娥子那张好看的脸。二愣抹一把眼泪说:“下面没风。”

    沙子磨的他难受极了,他翻起自个的上眼皮仰头“呸呸呸”地唾着,依然无济于事。他眨巴着眼睛,希望把那可恶的沙子眨巴出眼眶,可惜可恶的沙子像嵌在了眼珠上一样,怎么眨巴都不出来,反而眨巴出不少眼泪。

    娥子一路撵着二愣,撵着二愣前面的柳条箩头,直到那箩头翻滚进碱土坑,她才停下来喘息。粗布的布衫裹着她十五岁的身子,裹着她依然在发育的奶子。眯缝着一只眼儿的二愣仰头正好从另外一只眼儿的余光里瞟到她随着喘息起伏的奶子,二愣舔了下嘴唇,又说:“娥儿,下面没风。”

    娥子的腿就耷拉在了坑沿上,想下又害怕的样儿。二愣手一伸鼓励她,“出溜,一出溜就下来了。”说着又抹了下眼泪。

    二愣感觉到娥子出溜到他怀里的时候,他努力地睁了一下闭着的一只眼,沙子仍旧在里面磨的难受,他不得不再次闭上了,连同睁着的那只眼儿。他的喉咙像突然卡了甚东西,想咳嗽又咳嗽不上来,就滚动了几下喉结抱紧了娥子。

    娥子始终没有动,从她出溜进二愣怀里的那一刻,就那么任由他紧紧地抱着。坑外的野滩风依旧在“呼呼”地吹着,坑里紧抱着娥儿的二愣心“呼呼”地蹦着,蹦的娥儿的心惶惶的。娥儿喘不上气儿了,娥儿想动弹下。给二愣的感觉是娥儿的身子在他的怀里拱动,就像卫大毛养的那条黄狗一样,谁喂它它都在谁的怀里拱。每次它在二愣怀里拱,二愣都推开它,二愣没推开娥子,不但没有推开,反而就着她拱动的节奏抱的更紧了。

    沙子依旧在磨他的眼珠,磨的难受,磨的眼泪婆娑。

    更让二愣感觉到难受的是怀里紧抱着的娥子,那种难受如履薄冰般地让他不敢大口喘气,让他如捧着马蜂窝般既害怕被蜂蛰了,想撒手又贪恋甜蜜可口的蜂蜜不舍得撒手般地难受,难受的二愣想哭。

    沙子磨的更厉害了,眼睛只能紧紧闭着,不敢有丝毫的眨动,否则眼珠子都疼。泪流的更厉害了,二愣想腾出一只手抹下泪,可又担心手一松娥子就会跑了,于是他就忍着痛抱着娥子,难受着。相比抱着娥子的难受,他觉得沙子带给他的难受他是可以忍受的,让他不能忍受的是怀里抱着的娥子,她的脑袋全埋进了他的怀里,拱出他满头的汗。

    娥子的身子在抖,抖的二愣一阵慌乱,慌乱中的二愣下意识地把她抱的紧而更紧。娥子的手在他的胳肢窝蠕动着,渐渐的就从身后抱紧了他。抱紧他的时候,她把脑袋完全埋进了他的怀里。

    天昏地暗的风席卷着塞北,席卷着野滩里一切可以席卷的东西。被风席卷的沙蓬和茅草跌落在碱土坑里,跌落在娥子和二愣的身上,可他们已经顾不得那些了,他们就那么紧抱着彼此躲避着呼啸而过的风,躲避着风中的世界。

    茅草在娥子的拱动中钻进了她的脖子,痒痒的扎的她难受。她缩了下脖子,草钻的更深了,连同茅草一同钻进她脖子的还有沙蓬。开始娥子抱着二愣不想动,就不断的缩脖子,可越缩沙蓬钻的越深,相比茅草,沙蓬的刺让皮肤娇嫩的娥子是不能忍受的。

    她穿着贴身的棉腰,直上直下,缠绕着二愣的手刚一松懈,沙蓬见缝就钻进了肚皮,娥子“哎哟”一声推开了二愣,满头大汗的二愣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娥儿,咋了?”“扎。”娥子的手顺着脖颈伸进了棉腰,够不着。

    二愣这才发现娥子粘了满头的茅草和沙蓬,伸手眯缝着一只眼儿怜惜地给她摘。娥子的手还在腰子里伸着试图把钻进肚皮的沙蓬抓出来,她耸了几次肩膀,手只能够到奶子。碰到奶子的手像被针扎般地缩了回来,涨涨的让她憋的难受。

    二愣一只眼儿眯缝着,一只眼儿流着泪,摘的很仔细,连最细小的茅草都给娥子摘净了。风小多了,坑外面听不到“呼呼”声了。二愣这才发现柳条箩头都被他们压扁了,幸亏编的时候柳条是湿的有韧性,不然恐怕真的扁了。娥子还在想法儿抓肚皮里的沙蓬,二愣却在拾掇压扁的柳条箩头。

    娥子的手从裤腰伸进了棉腰,抓了几次都没抓到把她扎疼的沙蓬,每抓一次她都扭几下腰,感受下沙蓬掉出去没有,可每一次都尖尖的疼。她明显地感觉到了沙蓬的存在,可就是抓不住。终于在二愣把柳条箩头拾掇圆的时候,娥子抓住了扎疼她的沙蓬,她随手丢向了坑外的风中。可刚整理好裤腰,又尖尖地疼了一下,她想一定是沙蓬的刺钻进了棉腰,就拿手狠狠地揉了几下粗布布衫里面的棉腰,可那沙蓬刺像生了根儿似的,不但没有揉碎,反而扎的更疼了。

    “二哥,闭上眼。”娥子嘟囔,二愣忍受着眼睛的酸涩狐疑地眯着眼儿看她,她又揉了下粗布布衫里的棉腰委屈地道:“沙蓬扎的疼。”二愣手一伸顺着娥子的裤腰就伸进了她的棉腰,娥子乖乖地挺着胸收着腹给他摸。二愣摸捞的特别仔细,可怎么也没摸捞着把娥子扎疼的沙蓬刺。摸捞了半天,二愣才把手缩出来,“娥儿,看看还扎不了。”

    娥子听话地肚皮紧贴着棉腰,腰一拧又被扎了一下,于是嘴撅的老高埋怨二愣,“咋不扎。”二愣又把手伸了进去,冰凉的手背不时地挨着娥子热呼呼的肚皮,他的手掌紧贴着娥子的棉腰,找寻着那根把娥子扎疼的沙蓬刺,边找寻他边抽动嘴和鼻子,眼皮也跟着一上一下地眨。娥子再次吸气收腹,吭哧着问:“二哥,你眼咋了?”

    “进沙子了。”二愣的指头肚在娥子的棉腰上摸捞着说:“没有啊。”娥子嘴还撅着,“有有有。”于是二愣再摸捞,可还是没有,就鼻子一抽眼一斜说:“脱了吧。”

    塞北的春天乍暖还寒,凉簌簌的风让娥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她脖子一缩,两胳膊抱住了肚子,抱的匆忙又被生生地扎了一下,就胳膊一松手指着抱过的地方说:“这这这,就这,就这。”二愣的手又伸了进去,按着娥子说的地方一下子就摸到了钻进她棉腰里的沙蓬刺,可他看不见,只能摸捞见,所以没办法拔出来,就嘴角又一抽说:“脱吧。”

    娥子紧咬着嘴唇,皱着眉头为难地嘟囔说:“咋脱?”二愣的眼还是睁不开,就努力地睁开一条缝说:“先脱布衫。”说着就解开了娥子脖根的桃疙瘩儿,娥子很听话,直到他解到最后一颗桃疙瘩儿,娥子才说:“二哥,你闭上眼。”二愣就摸捞着解开了她布衫上的最后一颗桃疙瘩儿。

    二愣的喉结动了几下,两只手就摸捞到了娥子的肩膀头。棉腰上的桃疙瘩儿很紧,二愣解了很久都没解开,最后是娥子亲手解开的。当两肩膀头的桃疙瘩儿解开的瞬间,娥子白皙的奶子就裸露在了憋窄的碱土坑里。她依然咬着嘴唇,簌簌地打着寒噤,试图用手护住自己的奶子,可二愣顺手一撑,她的两手就举过了头顶,脑袋和胳膊正好裹在了腰子里。二愣就悄悄的眯缝了眼,娥子白瓦瓦的奶子吓的他急忙又闭上了眼儿。

    眼睛里的沙子还在,磨的他实在是难受,又眨巴了几下眼儿磨的更厉害了,匆忙抹一把眼泪,就把娥子的棉腰脱了下来。娥子的两手一解放,就护住了奶子。二愣说:“我睁不开眼,你护甚。”说着就把娥子的棉腰翻了过来,眯缝着一只眼把钻进棉花里的刺捉了出来,同时命令娥子说:“抬胳膊。”娥子就听话地把手举过了头顶,抱住了脑袋,棉腰就忽通套上了身。

    二愣显得手特别的笨,怎么也扣不上娥子肩膀上的桃疙瘩儿,后来还是娥子自己扣上的。娥子没怪他,粗布布衫一穿就关心起二愣的眼睛了,“二哥,你的眼都磨红了。”说着手指一顶,就把他的上眼皮翻了起来,小舌尖一舔沙子就乖乖地出来了。二愣又眨巴了几下眼,说:“不磨了。”又眨巴了几下眼儿说:“娥儿,你真白。”

    娥子就抱住了他,很紧很紧,脑袋正好又钻进了他的怀,一拱一拱的。每拱一次他都抱紧一次。

    黄风又起的时候,娥子说:“二哥,我瞌睡了。”二愣说:“睡吧。”然后像娘哄小妹妹睡觉一样,抱着娥子摇晃着念叨:“噢噢,睡觉觉,哥给你打耗耗……”

    迷迷糊糊的,娥子真瞌睡了,她打了个哈欠说:“二哥,咱的瓣儿英呢?”二愣这才想起了挖瓣儿英,出来半天了,箩头还空着,回去和爹咋说。娥子也害怕了,说:“二哥,咱快挖吧。”

    二愣赶紧松开了娥子,把脑袋探出碱土坑瞭了半天提着箩头才上去,娥子随后跟着爬了上去。黄雾雾的野滩里一个挖瓣儿英的女女都没有,娥子还是有点怕。

    先前箩头里的瓣儿英被风吹的东一根西一根的,娥子拣了一抔。二愣把箩头支给她,她放了进去。脚板底的瓣儿英挺多的,二愣趷蹴下身子挖了起来。可刚挖的扇住箩头底,娥子就说:“二哥,我饿了。”二愣瞭瞭箩头里的瓣儿英,说:“那回吧。”

    二愣在前挎着箩头,娥子在后握着挖菜铲铲,在弥漫的风沙里一步一步走进了营子,风沙太大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大愣还在拾掇绳线,卫万一眼就瞭见了二愣挎着的箩头底儿了,“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半天就挖这几根。”说着一指娥子,娥子嘴一撅,“滩里没瓣儿英。”大愣头没抬就说:“营子东牛羊路边可多了。”娥子不高兴了,反问他道:“那你咋不和我去?”大愣还没抬头,“我拾掇绳线呢。”娥子进了堂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嘟囔:“风大死了。”卫万又瞭了一眼二愣箩头里那把把瓣儿英牙一龇,“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甚都闹不成。”二愣头一低也进了堂地。

    二愣娘正烟狼顿气的做饭,娥子声音不高不低地叫了一声,“娘。”自从娥子知道她的棉袄棉裤续的都是苇子花后,很少叫她娘,所以二愣娘愣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说:“娥儿,饿了吧。”娥子没吱声,进了里屋。

    卫万伸了几次手想和大愣一起拾掇绳线,几次都发现插不上手,就咳嗽了几声和大愣说:“再过个十天半月能种了吧?”大愣拴好一副马胯绊,接着又拴另一副,“风小点,再有六七天就能种了。”

    “人没问题吧?”

    “都说好了。”

    “二十个?”

    “咋也得二十个。”

    “今年墒不错,种下就能保住苗。”

    大愣又拾掇好一副马胯绊,“老骒马今年怕是上不了套了。”“秋天吧,秋天去趟后草地,再和蒙古蛋子闹几匹回来。”他看一眼灰蒙蒙的天说:“鬼天气。”

    大愣没去过后草地,就问:“爹,后草地远吗?”“步行得走半个来月。”大愣手脚并用,又拾掇好一副胯绊,“那么远啊。”卫万抓起大愣刚刚拾掇好的胯绊瞭了一眼说:“今年秋天你跟爹去。”大愣只挠头,“我不会说蒙古话。”

    卫万就教起了大愣蒙古话,可大愣的舌头不会打弯,怎么也学不会,其实卫万就会简单的几句,甚赛努,甚赛白努,大愣一句都没听明白。卫万说:“没事儿,有爹呢。”

    7.

    日子过的真快,营子里的其他几家大户已经开始种地了,可大愣一点都不着急。卫万又龇牙了,“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咋还不开种?”大愣说:“爹,这风刮的,子种甩不进垄里。”

    果然后晌那几家大户都停种了。在卫家营子,卫万是大户中的大户,因为他地多,七百多亩,短工每年雇二十多个,秋收时三十几个。粮食是好东西,人吃了能活命,可没有土地那里来的粮食。

    短工们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大愣吆喝了。在那些短工眼里,卫家是真正的大户,不但粮食给的比其他大户家多,而且茶饭也好,只要你肚子够大,你就可劲的吃。二愣还没学会扶犁,牲口咋也不听他使唤,耕出来的地垄歪到了姥姥家,大愣就让他打磙子。打磙子简单,是个孩子就会,牵好牲口,跟着犁巴走就行,看着磙蛋别跑出地垄就行。卫万怕大愣说他偏心,就让卫大毛跟着二愣一起打磙子。可卫大毛怕风沙眯了眼,只顾牵着牲口埋头走,磙子早跑偏了。磙子一跑偏,子种就埋不上土,露在了外面,芽都发不了。气的卫万踹了他好几脚,“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你娘的,磙子都打不了。”

    对于谷大愣和卫大毛,卫万的心里是有期许的,一个是自个未来的女婿一个是养老送终的儿子,可他怎么瞅都觉得卫大毛比不上大愣,用他的话说,大毛就不是种地的料,可不种地你吃甚喝甚,难不成喝西北风。

    其实打卫大毛的心眼里,他就不乐意和二愣和大愣一样下地劳动,更甭说打磙子了,要那么多长工做甚,还有大愣和二愣,是卫家收留的他们,他们劳动是理所应当的。可他怕他爹,他爹让他和二愣一起打磙子,他不敢说不。还有大愣,爹踹他,他头都不回,呵喊着牲口继续犁地。更可气的是跟在他后面甩籽的亮子,当着爹的面对他指手画脚,说:“你让牲口走墒渠,磙子就埋住子种了。”他眼一翻说:“我知道。”

    没想到爹又狠狠地踹了他屁股一脚,“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知道还跑偏。”卫大毛疼的嘴一咧哭了。爹更来气儿了,就着黄毛风骂他说:“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水蛋壳,还知道哭。”大愣呵喊着牲口已经到地头掉头了,甩籽的亮子还墨迹,“快甭哭了,赶牲口走吧。”卫大毛迟愣了一下,又挨了爹一脚。

    眼泪婆娑的卫大毛乖乖地牵着牲口上了墒垄,一边走一边抹眼泪。他恨大愣,更恨爹。他觉得爹有病,谷大愣可是他后小子,他对他那么好,甚都听他的。卫大毛不服气,种地谁不会,还要学,安个脑袋就会,可爹偏偏让他跟大愣学种地。他想如果他会种地了,那要谷大愣谷二愣做甚。可恨归恨,他还得乖乖的跟在亮子屁股后头打磙子。

    更让他觉得可气的是,同样是打磙子,爹不瞭着谷二愣,偏偏跟在他屁股后头瞭他。那么大一块地甚时候才能种完啊,瞭着那块地卫大毛都愁。风刮的呼呼的,呛风跟在亮子屁股后头,眼都不敢睁,一天下来腰酸背疼不说,脸像花脸猫一样,一洗半盆黄汤。

    卫大毛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恼怒,眼泪流的哗哗的,几遭磙子打下来,那张白嫩的脸就粘满了灰尘,再加上他不住地抹眼泪,和泥猴儿没甚区别了。亮子问他,“哭甚?”他抹一把泪拿眼翻他,“哭你!”亮子恼了,“哭你爹。”“哭你爹!”卫大毛还嘴。

    如果不是卫万在后头跟着,两人非打起来不可。亮子把挎在肩膀上的子种笸箩往地垄上一放,指着卫大毛的眼窝说:“你再说一句。”卫大毛被唬住了,痴愣了半天,把牲口缰绳一撂哭着向营子方向跑了。卫万露出一排沾满灰土的牙一指亮子,“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招他做甚,招他做甚。”亮子不服气,“我又没招他。”说话间,谷大愣呵喊着牲口到了跟前,他“吁”了一声催亮子,“不甩籽,你磨蹭甚。”亮子这才一把挎起子种笸箩。谷大愣鞭子一扬,“驾。”两匹马并肩又开始犁地了,走了几步他回头对卫万说:“爹,你回吧,风刮的。”

    其实谷大愣也想不明白,在家待着多舒服,可爹偏偏每天都跟在地里,指挥指挥这个,教训教训那个,风刮的灰头土脸的。三百多亩的一块地,七具牲口同时耕种,扶犁的扶犁,甩籽的甩子,打磙子的打磙子,一样都不会落下。短工们早就烦他了,一会儿犁的垄渠浅了保不住墒了,一会儿子儿甩的不匀了,长出的庄稼秃显头了,反正尽是事儿。

    谷大愣那里知道,卫万对土地的感情。那一亩亩一分分土地都是他和他爹亲手开垦的,起五更睡半夜的谁知道那辛苦,若不亲眼瞭着谷大愣他们播种,他不安心。他也知道自个在地里甚忙都帮不上,可他就是想待在地里,闻着风沙中泥土的味道,那样他觉得塌实。

    七具牲口你来我往地从他身旁过来过去,短工们很少和他答话,所以他刚刚踹卫大毛屁股的时候,他们停都没有停,依然呵喊着牲口们犁他们的地,甩他们的子儿,打他们的磙子。二愣在他面前总是很谨慎的样子,不像大愣有甚说甚,常常向他请教种地的学问。所以卫万常常把他们仨放一起比较,可怎么比较都觉得卫大毛不顺眼。为此卫万十分的感慨,可再怎么感慨,他都是自个的小子,是自个的种。谷大愣谷二愣再好,都姓谷,不姓卫。虽然他们也叫他爹,可爹和爹是不一样的,将来顶他卫家门户的永远是卫大毛。

    卫万自从盘算着把娥子嫁给谷大愣就开始矛盾上了,谷大愣的善良和勤劳他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他和大愣娘说想把娥子嫁给她的小子大愣,她会高兴坏的。可那样的话,他卫家的土地是姓卫呢还是姓谷呢。娥子要吃要喝,将来有了孩子也要吃要喝,就得有粮食,有粮食就必须有土地,可土地是他卫家的,总不能让谷大愣给他卫家打一辈子长工吧,就算他卫万愿意,那娥子愿意不。

    想想这些他就头疼,就算谷大愣不是他的亲儿子,不给他娶老婆,娥子可是他亲女子啊,那个做爹的不想着女子找个好婆家,找个老实能干的男人。怪就怪卫大毛不争气,将来有一天他两眼一闭,看他咋活。

    谷大愣让他回家,其实他也想回家,可他回了家谁替他瞭着土地。谷大愣虽干活是把好手,可毕竟那土地不姓谷啊。他再咋精心耕种,卫万都觉得心里不塌实。

    其实卫万不怕谷大愣的娘说他偏心,他说甚他都不会在意的,在他的心里,她就不配做娘。虽说娥子不是从她的肠子里爬出来的,可她也不能那样啊。自从她带着谷大愣谷二愣走进卫家的门,从他收留她的那天起,他对谷大愣和谷二愣不敢说一碗水端平,可他觉得对得起自个的良心。

    他踹卫大毛屁股的时候,谷大愣始终没吭声,卫万有点怪他,最起码你吭一声啊,如果他踹的是谷二愣呢,他也不吭声么。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卫万牵过了牲口的缰绳打起了磙子。谷大愣又到地头了,回头的时候,瞭见了卫万在打磙子,就把犁铧扎进了土地里,呵喊一声,两匹马又乖乖地迈开了步。走到和卫万顶头的时候,谷大愣说:“爹,你回吧,我打吧。”说着他喊亮子,让他前面扶犁杖,他跟在屁股后头一边甩子种一边打磙子。

    卫万没再坚持,把缰绳递给了谷大愣。谷大愣利索地和亮子交换了下笸箩,亮子一撑缰绳,马儿又走上了。谷大愣又说了声:“爹,你回吧,风吹的。”卫万抹了把胡子说:“这鬼天气。”谷大愣以为他回去了,打了一遭磙子,才发现他又去地那边了,他没再理他。

    七具犁杖,一天不歇的耕种,三百亩地也得六七天时间种完。四顷地沟每年倒茬,种荞麦和山药胡麻。山药不用犁杖,一人一把铁锨,挖一个坑儿点一个山药瓣,抓一把粪。

    莜麦种罢得下窖取山药,切山药籽。山药不像莜麦,没粪能长,山药没粪结的山药蛋子不大。粪去年就沤好了,开春风大不能往地里送,送的早了,种的时候都被风卷跑了,所以每年种多少山药拉多少粪,抓不完当地挖个坑埋了,第二天挖出来再抓。

    大愣没事的时候老想,甚时候就不刮风了。他几乎从来到卫家营子起就开始想了,可几年都过去了,风依然在刮,一年一年,从冬到春,从春到夏,从夏到秋,从秋到冬,就没住过似的。

    塞外的春天,天短的很,再赶上后晌黄风连天,所以犁杖早早的就歇了。卫万被风吹的站都站不稳,问谷大愣还能不能甩子儿。谷大愣又试了几把说:“爹,不能甩了,风太大了。”卫万大声地吆喝:“那就歇了吧。”

    谷大愣摆了一下手,其他几具犁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牲口们拉着空犁杖向营子走的很快。大愣不能走,他得收拾地里没甩完的子种,都得用花轱辘车拉回去。卫万也没走,一直忙前忙后地帮他,确定收拾利索了,地里没落甚东西,才坐上谷大愣赶的花轱辘车回了营子。

    一进家,卫万就瞭见了炕上躺着的卫大毛,顿时他就火冒三丈地吼开了,“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你给老子起来,没瞭见你娘和娥子做饭呢。”卫大毛吓了一跳,赶紧从炕上爬起来,下了地,立在炕沿下却不挪窝。卫万更火了,骂他是戳丧棒,“烧火去!”卫大毛这才不情愿地出了堂地,往灶火坑一戳,戳着不动了。卫万跟出了堂地说:“娥子你起来,让你哥烧火。”

    娥子看着爹说:“爹,我烧吧。”卫万急了,“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娥子又说:“爹,我烧吧。”卫万恼了,“起来!”娥子这才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离开灶火坑。平时大愣娘在他面前低声下气的,不敢大声说话,可那天偏偏说的声音特别的高,她说:“你叫甚叫。”不但声音高,而且还对卫大毛说:“大毛,肝儿,别听你爹的,烟狼顿气的小子家家的烧甚火。”

    幸亏烧的是长柴火,不然风匣一住,锅里蒸的馒头非塌塌了。卫大毛磨蹭了一下想进里屋,没提防被爹一脚踹进了灶火坑,倒在了柴火上。他也不烧火也不起来,就在柴火上半躺着,娥子抓柴火都没办法抓。灶火里已经没柴火了,“哥,你起来。”可他就是不起来,赖在灶火坑的那堆柴火上。

    “大毛,肝儿,快起来。”大愣娘哄劝他,可他还是不起来,卫娥急了,“哥,你起来!”卫万脚一抬,“小兔崽子,你起来不起来。”卫大毛溜溜的起来,钻进了里屋。卫万还嘟囔着骂:“小兔崽子,忙忙的死狗羊肠的炕上躺着。”喋喋不休的要追到里屋,大愣娘拉了他一把,“快去喂牲口吧。”卫万这才说:“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你就惯他吧,龇牙八瓣的。”

    牲口们,大愣和二愣已经喂上了,不需要他操心,每天耕地回来,他都要亲自进马圈牛棚走一圈,看看槽里的草。牲口可是卫万的宝,没那些牲口那些地咋种,靠人拉犁累死也种不完。

    老骒马毛连抖擞的,草料也不肯吃了。卫万拍拍它的脖子,它打着响鼻用脖子蹭他。老骒马和他的感情,他也说不清楚,可如今它真的老了,今年开春连磙子都打不了了。圈里有几匹马都是它下的驹子,可它却老了。

    卫万在马圈里待了很长时间,如果不是大愣进马圈瞭那些马,他还待着呢。大愣对那些马也是有感情的,每一匹他都熟悉的很,尤其是开春,必须喂好,那些地都指望它们拉着犁杖一垄一垄的种呢。

    看见卫万,大愣叫了一声,“爹。”他知道爹在担心老骒马,其实他也在担心,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吃到青草。卫万叹息了一声说:“草也不好好吃了。”大愣说:“一会我喂它点莜麦吧。”卫万没言语,出了马圈。

    二愣前脚进牛棚,娥子出来抱柴火,后脚就拐进了牛棚。她看看大愣不在,想出去,可二愣以为娥子是去瞭他,一把就抱住了她,就那么抱着不让她动。娥子胆战心惊地说:“二哥,你松开,爹来了。”二愣这才急忙松开娥子。

    二愣总忘不掉娥子那白瓦瓦的奶子,想再看看,可都没有机会。开春了,种地忙的更没有机会了,所以二愣的心里堵的难受。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是娥子不听他的话,总躲着他。为此二愣特别的后悔,后悔那天在碱土坑里没看个够。

    大愣进牛棚的时候错一点和娥子撞上,娥子却说:“大哥,给我抱点柴火,没柴火了。”二愣却抢着说:“娥儿,我给你抱。”娥子一闪身出了牛棚,碰巧爹刚进堂屋,娥子很心慌,她怕爹瞭见她进过牛棚。

    柴火是二愣帮她抱的,可她一点都不高兴,就问二愣,“大哥呢?”二愣说喂牛呢。娥子往灶火里塞了一大绺柴火,风匣拉的哗嗒哗嗒的响。由于柴火塞的多,风匣拉的急,炕洞眼儿出不迭烟,火从灶火门反扑了出来,“呼”的一团火球就把娥子的头发燎了,如果不是她闪的快,头发非得燎光了不可。可娥子身儿都没起,继续哗嗒哗嗒地拉风匣,二愣被呛的连声咳嗽,出了院子还在咳嗽。

    8.

    庄稼长势不错,卫万几乎每天披着他那件打满补丁的棉袄围着庄稼地绕圈圈。庄稼地里的天苣菜长的也不赖,营子里一些大女人小媳妇又开始挖了,他也懒的说她们,挖去吧。庄稼都齐刷刷的出了垄,垄背上的爱咋挖咋挖,只要别挖断庄稼就行。

    天苣菜是好东西,虽然吃起来苦,可下火,救人命。

    营子里新娶来的几个小媳妇,他都不认的。几个大女人一一说给他,这个是谁家的媳妇那个是谁家的媳妇,说了也白说,他也记不住。还好他的耳朵不聋,她们说甚他都听的清。几个娘们儿叽叽喳喳的热闹的很,她们越是热闹,他越觉得冷清。

    叽叽喳喳的她们,让卫万又回想起了他摸捞过的那些女女。那时他多精神啊,如今耷拉着个尿裤裆,路都走不利索了,还摸捞甚女女。

    总归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有些都模糊了。

    卫万一圈一圈地绕着,也绕不了几圈,他走的慢,这里瞭瞭,那里瞭瞭。靠近营子那半拉有几垄苗不全,一定是那天顶风甩的子儿,都被风扬垄背了。每绕一圈他都瞭着那几垄堵心,鬼舔了一样。总的来说苗还是全的,只要开春保住苗起码就能收半成粮食。

    几个娘们儿一边挖天苣菜一边东家长西家短地聊天,期间说起了卫大毛,说起了谷大愣和谷二愣。虽然她们说的很低,可他都听的很清楚。她们都说谷大愣那小子不错,不但老实还能干,可惜不是他的种,是后的。虽然卫大毛甚都干不了,可他是卫家的种,将来迟早卫家的家业都是他的,有那么大的家业还要干甚。

    卫万想想也是,即便卫大毛甚都不会干,守着那么多的地还要干甚,他不会干,有谷大愣,有谷二愣,有那么多的短工。想到这些,他心宽了不少。如果把娥子嫁给大愣,那么二愣他更不能不管了,盖房子娶媳妇,咋对待卫大毛就得咋对待二愣。这些他不是看他们的娘,她已经伤透了他的心,如果不是自个老了,一定会休了她,再娶一个。在卫万的眼里,谷大愣的娘心都黑了,如果不是当年他可怜她娘儿们,收留了他们,她和她的两儿子早就喂狼了,所以她应该感激他才对。

    锄下地吧。卫万自言自语。他打算锄下地把娥子和大愣的事办了,也算是他卫家的大事,第一次给儿子娶媳妇,第一次嫁女子。可惜娥子的娘早早的死了,看不到娥子出嫁了。

    他娶娥子娘时,一切都是爹操办的。他骑着小骒马就把她驮回的卫家营子,简单的很,天一黑爹就催他回屋睡觉了,天一亮她就是他的女人了。当然娥子娘并不知道,在她之前,他和营子里好几个女女好过,还弄大了其中的一个肚子,如果不是爹不同意,他早就娶那个女女做老婆了,她要想嫁给他,也只能做小老婆。

    爹一辈子节约,那天破天荒地给他屋里点了油灯,灯盏不大,清冽冽的油里泡着一根闪烁着火焰的灯芯。娥子的娘盘腿坐在炕上,低眉顺眼的。新衣裳是爹花钱做的,也不知道用几斗荞麦换的。

    他还没看清娥子娘的模样,爹就在外面喊了,“吹灯!”他乖乖的就把灯给吹灭了。吹灭灯的时候,他听见娥子娘长长舒了一口气。对于女人,卫万没觉得有甚稀罕的。摸黑上了坑,牛毛毡子摸捞上去很瓷实,不像娥子娘的家炕上甚都没有,光秃秃的。有时候他想象不出,一家人是咋睡觉的,铺没铺的,盖没盖的。

    娘把炕烧的很热,生怕他冻着。褥子和盖窝都展开了,吹灯前他就瞭见了。摸着黑,他感觉娥子娘已经躺下了,可他没想到她的手紧紧抓着裤腰带。这让他突然就想起了庄稼地里挖天苣菜的那些女女们,无论开始裤腰带抓的多牢,最后都得乖乖的给他松开。所以他来了情绪,问她,“你怕甚?”她怕冷似的浑身缩成了一团,声音抖颤着说:“甚也不怕。”卫万就笑了,“不怕,你抓甚。”她抓的更牢了,因为他的手已经摸捞到了她滑滑的肚皮。她的肚皮瘪瘪的吸着气,他的手往下一挪,她就故意像蛤蟆似的鼓气,让他的手不能顺利伸进她的裤腰。

    “你松不松?”卫万又试探着伸了一下,她不但没松,反而抓的更死了。卫万在黑暗中来了精神,毫不费力的就把她的两手攥在了一起,这样就等于她的裤腰失去了防护,彻底的交给了卫万另外的一只手。让卫万更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把腰带绾了一堆死疙瘩,他解了很久一个都没有解开。没解开一个疙瘩的卫万没了情绪,翻身说:“睡了。”

    卫万说睡就真的睡了,睡到半夜的时候,又醒了,被娥子娘推醒了。呓梦瞌地的他不知道甚事,就问:“咋?”

    原来娥子娘紧尿了,自个都没解开裤腰带。卫万憋着没笑,身子一翻说:“瞌睡,瞌睡。”说着装模作样地打起了鼾睡。娥子娘急的汗都冒出来了,她真憋不住了,如果能憋住,她打死都不会叫娥子爹帮她。当然她自个实在解不开那该死的疙瘩了,心里那个后悔啊。当时她绾疙瘩的时候还得意呢,心思说甚都不能给男人占了便宜,可就是没想到尿尿也要解裤腰带。

    娥子爹的鼾睡打的更响了,娥子娘急哭了。娥子爹不急,不但不急,反而说:“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绾那么死做甚。”娥子娘乖的就和猫一样,任由娥子爹在黑暗摸捞她。

    几个疙瘩解出娥子爹一头汗,最后还是用牙咬开的。娥子娘那泡尿哩哩啦啦的尿了半瓦罐,娥子爹一边听娥子娘尿尿,一边慢悠悠地说:“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也不怕憋破尿泡。”

    当娥子娘一手抓着裤腰带爬上炕,爬上牛毛毡子,爬进盖窝筒的时候,娥子爹瓮声瓮气地说:“我摸摸憋坏没有。”说着那手就伸进了她的裤腰。然后长虫一样一会儿上一会下地乱蹿,蹿的她心里乱糟糟的。

    娥子娘不但栓正,而且爽利,做甚像甚,卫万白天几乎很少和她说话,她对他的用处就只剩下了夜里炕上。有时想想,卫万觉得娥子娘就和刚从后草地换回来的草马一样,又踢又咬,只几个回合就被他驯服了。被驯服了的草马很好使唤,娥子娘也是,在他整个的对女人最需要的年代满足了他。

    爹说屁股大的女人能生孩子,娥子娘的屁股瓦盆似的,从圆房那夜到她死,卫万都没摸捞出营子里给他好过的那些女女的感觉。

    娥子娘咽气的时候,他不在跟前,衣裳都是营子里的老太太穿的。他回去的时候,她已经挺在了门板上,和睡着了一个模样。卫万没有太多的忧伤,反而想起了第一夜她求他解裤腰带的情景。

    席子是他骑马从坡城里连夜买回来的,一卷就把她卷了进去。埋的时候,娥子哭的最厉害。都说没娘的孩子天照顾,大毛和娥子如今也长大了。

    娥子娘死后,刚过百天,爹就张罗着给他再娶。他从小就怕爹,成家立业了还怕的要命,那次卫万没听爹的,不是他对娥子娘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他对女人没甚兴趣了。他懂爹的意思,爹是想让卫家的香火旺,让他多多的生孩子。爹总是教训他说:“好汉养活千口。”希望他把卫家子孙的队伍壮大。

    就在大愣娘进了卫家门儿的头几年,还有人积极的张罗着问他续不续弦,就是娶小老婆,他没说续也没说不续。在他的脑子里,女人就是土地,能生养的女人才是好土地,可好土地还得好子种,若没有好子种,再好的土地也长不出好的庄稼。营子里几个女女,惟独郑家的孙女三花是块好地。郑家在卫家营子是仅次于卫家的大户,郑老爷子七十多岁了,身体还硬朗的很,一辈子娶了仨老婆,生了八个小子,老大比他的年纪都大几岁。

    爹活着的时候,对郑家羡慕的厉害,常对他说:“看看人家郑家。”卫万也知道,如果郑家没那么多的小子,也不会开垦出那么多的土地。可郑家的小子们都不争气,从老大开始,一连娶了两老婆都没生出一个小子,之后是老二老三老四,一直到老八,八个儿子老婆加起来先后娶了二十多房,丑的俊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每个都是郑老爷子亲自把关,愣是生不出一个小子,急的郑老爷子把八个小子骂了个遍,骂他们是废物。骂完了小子又骂媳妇,骂她们是不下蛋的母鸡。可一房媳妇生不出小子是不下蛋的母鸡,二十几房都生不出小子,那就不是地的事儿了,一定是子种出了问题。

    郑老爷子烧香磕头地祷告,恨不得自个再披挂上阵,替那些小子们弄出一个孙子来,像当年的穆氏桂英一样,五十三岁还挂帅出征,可惜郑老爷子七十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啊,即便他有那想法,也没办法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