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他是瞒不住的,倒不如让他知道了,显得你只是想去看看弟弟,倒坦荡些。”纪如笺如是说。
淮月选的那几件大氅已经算是铺子里品相最好的了,可纪如笺还是有点瞧不上,取了一件自己从前的大氅给淮月。
“这件虽是旧衣,却是一回都没穿过的。天青色的长绒狐狸毛也少见,是可遇不可求的,压箱底可惜了,你穿了也算对得起这件衣裳了。”
纪如笺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淮月都没法推拒了。
狐狸毛摸着滑不溜手,喜圆也过来摸了好几把,淮月问她要不要出去玩,她是想带喜圆去看济恩观后山枫叶林。
“看弟弟。”喜圆仰脸看着淮月,也不知道她明不明自己说得是什么意思。
若雪反应最快,膝盖‘咚’的一声就砸了下来,“大娘子,我没有跟小娘说过这些。”
“你别这样,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免得吓着小娘了。”淮月将喜圆揽在怀里。
纪如笺脸色不大好,但也道:“起来吧。”
若水匆匆赶来,道:“大娘子,是小娘屋里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听婆子们嚼舌根,又在小娘跟前学嘴,我已经将她贬到大院里扫地去了。”
淮月也是这时才知道柔衣前日里生了个八斤重的男孩,纪如笺不是故意没说,她是浑没当做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此时既提起来了,纪如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男孩好啊。只是有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纪如笺一次没去看过柔衣,禾娘子两天却已经去了三趟了。
除了头一次在乳母怀里匆匆瞥了一眼孩子外,她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孩子。
禾娘子心里明白这是防着她呢,却还得像个傻子似的,装着没看出来的样子。
“那一位就没来过?”禾娘子坐在柔衣床边,两人仿佛闺中密友般亲昵。
“人家是大娘子,送了礼来就成了。瞧,我还得供起来呢。”柔衣瞥了眼外间的方向。
禾娘子进门时已经看见香案上那一堆的金锁金项圈的,就笑着说:“嫂嫂倒是很大方。”
“禾娘子何必帮她说话,九牛一毛罢了。”
虽这样说,但柔衣心里还是有点得意的。
禾娘子垂眸笑笑,道:“只是姐姐说一句心底话,这都俗气了些,你瞧她女儿满月时带出来的那一副金镶玉,多雅致贵重啊。”
柔衣嘴角撇了撇,抿了口甜辣甜辣的姜茶,道:“人家毕竟是嫡出贵女。”
禾娘子掩口笑,轻声道:“不值钱的丫头片子。”
这话说到柔衣心里去了,她本就很得意自己生了个儿子,笑道:
“说起来她也真是没福气,咱们院里就她一个生了女儿,还宠得跟什么似的,流水一样的银子花在她一个小人身上,真是不知节制。”
禾娘子淡淡一笑,道:“这倒不算什么的,我觉着大嫂院里瞧着不显山不露水,实则连个把玩的镇纸都是珍品。”
柔衣明知道禾娘子在拱火,却还是忍不住又在心里给纪如笺记上一笔。
第二日又听盯着纪如笺院的眼线传话,说纪如笺送了一件皮料极好的大氅给江淮月。
那件大氅柔衣见过,早年间她还在纪如笺院里伺候的时候,阿樱曾让人翻晒过,满院的皮毛料子里,这一件最得柔衣的心,毛色亮得像是会发光。
她还偷偷的摸过,但也只能是摸了一下。
“将军,听说江娘子要北上去看弟弟是吗?”
这一日傅忱来看孩子的时候,柔衣便有意无意的提起这事。
傅忱屈着手指在孩子脸颊上勾了勾,笑道:“你整天闷在屋里在坐月子,倒也消息灵通?”
柔衣假意伸了个懒腰,撒娇道:“奴躺得人都软了,将军事情忙,又不能常来陪我,我也只能多听听下人闲话。”
“闲话?那都有些什么闲话?”傅忱也随口问。
柔衣垂眸含笑看着在襁褓中熟睡的孩子,道:“近来就是说江娘子很得大娘子宠爱,听说她要北行,大娘子真是要把家底都掏给她了。”
傅忱没说话,他沉默越久,柔衣越是不安。
半晌,傅忱才道:“大娘子的嫁妆,她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都是不好过问的,再说了,宠一个合她眼缘的小丫头罢了,能费什么?”
“都是下人们嚼舌根。”柔衣连忙道。
她又把孩子的衣裳拨开一点,露出纪如笺赏下来小金锁,笑道:“您看,大娘子赏的。”
傅忱勾勾嘴角,仿佛在笑,道:“这是有一套的吧。”
柔衣刻意只给孩子戴了一个小金锁,“是,是,旁的东西还没给孩子戴上。”
“这是我小时候戴过的。”
这可是给了柔衣一个巨大的惊喜,她喜不自胜的说:“啊,真的呀!大娘子待我们真是好。”
傅忱垂着眼,似乎在很温柔的看着儿子,柔衣还沉浸在喜悦中,没发觉傅忱异样的沉默。
喜圆戴着的那一套长命锁是纪如笺自己的私物,其实她库房里有很多这种首饰,她庶出的弟妹一大堆,房里搜出来的东西都在纪如笺另外的私库里堆着。
不过纪如笺好像从来不去打理,只派两个心腹一年盘点一次。
纪如笺给柔衣的孩子选东西时,傅忱也去了,她把傅忱的东西和裴家的东西区分的泾渭分明。
在库房靠外的首饰架上,有一个打造的十分精致的虎牌,还有祥云纹的手镯、脚镯、福牌、长命锁等等。
“这个就很好。”傅忱道。
纪如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这是小弟戴过的,家传之物。”
傅忱等着她说点冷嘲热讽的话,不过纪如笺没有,她只是走过来,将属于裴夺的东西重新归位。
傅忱想到这些事,心情就变得不大好,很快起身就走了。
柔衣后知后觉的,又担心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惹得傅忱不高兴了。
“娘子宽心些,如今小郎落地,康健可爱,您安心调养身子便是了。”
柔衣叹了口气,想了想,又笑,道:“还好是男孩,且看以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