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长使惜花之人,实在不忍见到香消玉殒的场景吧。”傅馨笑看纪如笺的脸色,纪如笺却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愤怒。
她只是有点困惑的看着挣扎着从墨言怀里爬起来的高妍,道:“你既有羞耻心,何必做这样的事情?”
高妍低着头,道:“大娘子难道由得自己吗?”
这把软糯却破碎的声音听得墨言心头发酸,他看了纪如笺一眼,等纪如笺对上他的目光后,他又慌忙移开了。
“你愿不愿意嫁他?”纪如笺忽然问。
高妍愕然的看她,她眼珠子动了动,想看墨言,又不敢。
“大娘子问我?不该,问他吗?”
纪如笺睨了高大娘子一眼,道:“除却你家的盘算不提,嫁人这种事,若是结得不好,吃亏得终究是女娘。”
墨言惊讶的发现,高妍的脸居然还能再红一些。
“大娘子,我不嫁,只能死了。”
“本朝民风也不至于严苛至此,多是你娘吓唬你的,只是你的亲事会差一些。”
纪如笺都这样说了高大娘子难道还能驳她不成。
高妍认真的想了一会,看她娘挤眉弄眼的样子就满心厌烦。
她错开眼,却瞥见墨言抓着刀柄的手。
‘手指倒是细白,不似习武人,倒像个书生,也不知她会不会写字。’高妍心想着。
她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墨言,忽然又畏惧的想哭,她轻颤着问:“我,我能不能,嫁,嫁你?”
墨言心里从没有过这么多的怜惜之情,他几乎要一口应下,但他忍住了。
他默了一会,艰难道:“我要问过都尉。”
这在纪如笺意料之中,傅馨飞快的皱了下眉,没有出声。
淮月对这桩事一无所知,厨房里只剩下收尾的事情,她与阿珠就打算先回去了。
“阿姐你回去吧。我能行。”初娘自信地说。
淮月便跟阿珠离去了,原有一个引路的小婢女,但临时被李姑姑要去端点心了。
“江娘子原路出去就是了。”李姑姑忙得团团转,还不忘赔笑。
淮月点点头,与阿珠两人慢悠悠的逛出去。
路上也遇见几个小婢女,以为她是赏花的人,行了礼就避开了。
越往偏门走,人影越是稀疏,渐渐地只见花影不见人了。
“就她那傻样子,还想嫁给知州大人,我看那个粗野的打手也未必看得上她。”
这种话一听就是背地里的,淮月极敏锐的止住了脚步,虽觉得这把嗓子有点耳熟,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转身就要走。
“不过那墨长使也不是寻常的随从,在军中也是有官职的呢。”这声音稍微苍老一些。
淮月一下停住动作,阿珠也看向她,两人对视,站住不动了。
“看在她到底也姓高的份上,总不好叫她嫁个贩夫走卒吧?”
说话的人吃吃笑了起来,很是得意。
淮月听见这笑声,一下就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就是那日在浮云寺里,跟在袁黛身边的那个高小娘子。
“行了,袁黛又有什么话说?身上有重孝还这么不消停!”
“袁小娘子说自己命苦,不如成全了娘子你。她还有些话没写在信里,说是袁家人打探了知州大人的喜好,娘子若是依着大人的喜好办事,一定会事半功倍。”
“呵。”高丽不屑的轻哼,过了片刻却道:“那我后日去看看她吧。”
话到这也就说完了,淮月听得糊里糊涂,但又似乎是听明白了。
她与阿珠悄悄拐了个弯,从高家的偏门走了出去。
细张歪在马车上打盹,他还算警醒,一听见脚步声就醒了过来,道:“娘子,你好了?”
淮月点点头,道:“家去吧。明一早再送我去一趟傅家。”
家中,如今正忙。
冯嫂子把冯伯和岑山都指使的团团转,见细张回来了,赶紧将他也抓来做苦工。
洗缸,抹盐,埋石。
这是要做咸齑,淮月听说,临江那地也叫做腌菜、盐菜或者菜咸,总之是一样的东西。用大量的咸盐把菜存住好过冬。
“庄子上刚送来的菜,瞧着水灵,打过秋霜的,应该也甜,我晚间给娘子炒一碟吧?”
冯嫂见淮月又去瞄廊下的几个酒坛子,就道:“是庄子上酿的生甘酒,娘子热了再喝吧。”
“生甘酒热了还有什么趣?”淮月掀开草编的坛盖,闻到一股芳香清冽的酒味。
阿荔和阿珠对视一眼,赶紧道:“娘子晚膳不是要吃蟹黄面吗?我拆蟹都拆了一下午了,吃蟹总得配黄酒吧?”
淮月想想觉得也是,阿珠尽量不动唇,悄声对阿荔道:“热酒的时候多搁点姜丝。”
“不要姜丝。”淮月从酒坛边站起身来,无奈笑道:“那就打个蛋酒,放点红糖吧。”
‘呀呀呀’,江家后院墙外的大树上飞起几只老鸦。
淮月盯着看了会,阿珠以为她是觉得老鸦不祥,叫声难听,让人不喜,就道:“娘子,咱们先进去梳洗一下,让冯嫂传膳吧。”
淮月收回目光,颔首淡笑。
金秋十月,该是吃雄螃蟹白膏的时候,但淮月还是偏爱那一口黄油,肥得像橘瓤,黄得像咸蛋流黄。
金膏浓腻,淋上一点醋,鲜香没边了。
蟹肉也好吃,一丝丝的,鲜中带甜,裹缠着爽弹不黏腻的细面,这两者彼此清清爽爽的,却又和谐融洽。
淮月勾勾手,阿珠俯身过去。
听罢她的吩咐,阿珠一脸困惑的走到院子里,对着那棵安了老鸦巢的大树喊道:“娘子问,吃不吃蟹黄面?”
话音毕,树随风动,风声如涛。
阿珠惊喜的看着从树上飞下来的傅恣,道:“都尉,你躲上面干嘛?”
她觑了淮月一眼,难得指摘傅恣一句,道:“这可非君子所为。”
“梁上君子,也是君子嘛。”
傅恣正往屋里走去,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话语,脚步一顿,见淮月瞥他,他又尴尬的站在屋门口。
阿珠去厨房再给傅恣传一碗面,这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淮月不说话,傅恣也不说话。
半晌,阿珠都回来了,这两人还在大眼瞪小眼。
淮月恼怒道:“你这人是有什么毛病!”
阿珠搁下酒和小菜,赶紧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