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山应该有,南瓜花这东西,嘿嘿,小娘子,你可别怪哥哥我没提点你,贵人哪吃着玩意?反正我这是没有。”
淮月没理他,瞧见不远处的大灶边上摆着一筐还沾着泥的笋,瞧着很新鲜,就道:“我能用笋吗?”
“用啊,哥哥这没什么你不能用的。”
淮月拿起一个小竹篮,把厨房当菜场逛,遇见什么瞧得上眼的,她就拿。
别人看她只拿一点,身后又黏着掌勺大厨,也没什么意见。
淮月逛了一圈回来,装了一篮,小帮厨也把淮山给她拿过来了。
胖厨子走近了几步,笑得淫邪,拿着淮山冲她晃晃,道:“怎么样,我这样是不是叫言听计从?”
“这叫分内之事。”
淮月将大铜勺在油锅里一晃,油丝一层层的泛开来,她板着脸将荔枝肉和马蹄碎团成的球挂了浆,投进油锅里炸。
“这这,这能好吃吗?小娘子你可别瞎做,你伺候的主儿可比我伺候的还刁。”
这胖厨子就说了这么一句人话,随后又瞅瞅淮月,道:“你这细皮嫩.肉的,怎么成日的围着灶台打交道?”
荔枝荸荠球水分大,淮月拿锅盖挡,但边上溅起的油星子嘣了胖厨子一脸。
淮月歉意的笑笑,道:“水大了没调好。”
胖厨子狐疑的看了淮月一眼,还想赖着。
淮月从盆里头拖起几条浸了黄酒的小鲫鱼,也不沥水就扔进油锅里,又是噼里啪啦的一通乱溅。
“嘿!”胖厨子在灶台边上干了十来年了,手艺烂熟于心,好久没这样被油星子这样乱嘣过了。
偏偏淮月还一脸技艺不精的惭愧,胖厨子还说不得她,悻悻然挪远了些。
总算是闻不到那股肥猪肉的臭油味道了,淮月没那么恶心了,心里堵得很不舒服。
这一日她本可看戏赏花,轻松闲适的过,却非得跑到这来烟熏火燎,还得跟个色.欲熏心的胖厨子周旋。
淮月平了平气,心里有怨气是做不好菜的,她也不想节外生枝。
剥开笋衣的时候,幼嫩的触感令淮月惊讶,她生嚼了一片,渐渐有了个想法。
埋头做菜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等淮月在熬稠汁的时候,秋葵掩着鼻子来了,见食盒里头已经装满了两层。
淮月手边摆着一个茶碗,倒扣着三细丝杯,绿、粉、黄三丝。
秋葵有点好奇,见淮月抬眸扫来,她忙把脚后跟落地,撇撇嘴,道:“别是中看不中吃的!”
锅里乳白色的汁水发出轻轻的哗啦声,铜勺一舀,再浇到茶碗里头,像是雪地上残留着夏日的一片半开的莲与荷。
淮月把最后一样菜装好,对秋葵一摆手,道:“我且回去了。”
秋葵‘嘁’了一声,好笑的看淮月,道:“你得在内院门口候着,料不准主子要传你呢!”
冬日里的太阳不灼热,淮月闭着眼,仰脸感受着暖意一寸寸抚摸过她的脸庞,眼前猩红一片。
周围不太安静,外院本就人多口杂,也不似内院的下人有管束,淮月闭着眼睛都能感觉有人在看她。
“怎么回事!”秋葵愤怒焦急的声音响起,“你怎么随意改菜色,不是让你照着那天的原样做一份来吗?”
淮月睁开眼,顶着正午的太阳晒久也有些发昏,眼前是秋葵迷离的脸。
“跟我进来!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擅自做主,有你好受的!”
淮月按了按太阳穴,瞥了秋葵一眼,道:“如今我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咒我对你没好处。”
正走到花厅门口,秋葵不敢说话,把淮月往里头引。
花厅里头坐着三个女人,淮月只认得袁黛。
袁黛眉间拧着个疙瘩,很不悦的神色,“你擅自改什么菜?”
“那些食材都不新鲜,不好做了叫贵人吃。我只好挑拣几样好的,临时换了菜色。”
淮月对上袁黛视线,不卑不亢的说。
袁黛立即看向秋葵,秋葵连忙跪下了,道:“娘子,这,这是厨房的差事,奴,奴……
她又恨恨的拽了淮月一把,道:“是不是你存心挑刺!?”
淮月把自己的裙角从秋葵手心的拽出来,道:“我为什么要为难自己?临时想新的菜色,你觉得很容易?”
“这些都是你临时想的?味道不错。”顾氏抿了一勺浓白的鲫鱼汤,道。
淮月看了她一眼,见她面庞丰盈,眉眼含笑,就是脸色憔悴些许,心里想着这位大约就是今日的主角了。
秋葵被人给拖了出去,淮月连头都没回一下,道:“那个三丝要浸了鱼汤鲜汁吃才好。”
顾氏问她是哪三丝,“笋衣、鸡丝和鸡枞。”
“那这道呢?”顾氏又托起一碟宝塔形的小菜,饶有兴致的问。
“笋衣在那,笋就在这了。”淮月指一指,笑道。
“是全素的?怎么吃出肉味来了?”顾氏尝了一口,频频点头,越发的有兴致。
这宝塔外层用薄薄的笋片垒起来的,内里藏着短渍过的笋衣和腌节瓜。
淮月告诉顾氏,是用了煨过肉的酱汁调味,所以味道才会浓厚而不失清爽。
“那肉呢?”忽然有个尖刺的嗓音插话。
淮月没料到会被问这个问题,就道:“在灶上。”
“就拿肉借个味?这一餐得费多少银子?”沈氏大惊小怪的说。
淮月难言讶色,似乎有那么点不知所措的看向了袁黛。
她毕竟是袁黛请来掌勺的呀。
袁黛被淮月这样一看,就像是被红燎了一样,顿时红了脸,道:“二嫂不是说过。大嫂能吃得下才是正事儿吗?忽然计较起这个来做什么?”
“我这不就是问问嘛。”沈氏不以为然的说,她看着淮月,等着她回答。
淮月只好道:“我不知府上采买的价格,若是按着外头的算,约莫要七八两银子。”
沈氏‘啧啧’了两声,意味深长的瞧了顾氏一眼,道:“还是大嫂有福气。”
顾氏压根没空理会沈氏,她正在吃淮月做的油炸荔枝荸荠球,咬开外面包裹的面衣,内里水果的热与甜迸发而出,既脆又嫩。
淮月还备了一碟兑了蜜柚酸橙的蜂蜜做蘸水,各种甜味交错上场,令舌尖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