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江畔厨娘:三郎真香日常 > 第七十八章  纱面(二)
    水缸里泛起一条半身银白的鱼儿,鱼身瘦长,似都懒得游,慢慢的腾上来,叨走一粒剩米。

    初娘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林小郎那张淡漠的脸,看见自己回来救他出去时,眼中那一抹震惊之色。

    想起他冷冷的对自己说,“多事!”

    初娘心里就是一恼,可还没恼多久,又想起他在林老举人面前,轻描淡写的挡在她身前,直视着眼前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衣冠禽兽。

    然后就是他缓步走进林府大门时,那漫不经心的回首一瞥。

    从荒园里吹来一股裹挟着草木青气的风,满院的纱面微动,如银龙休憩蛰伏时,一张一合的鳞片。

    初娘从长条高凳上滑下去,到厨下帮忙了,也许忙一些也好,可以少想一点自己也想不明白的事。

    纱面其实在中秋那几日就晾好了,淮月是头一次做纱面,其实也只是给孙九娘打打下手。

    纱面是很难做的,甚至于在不同的季节里,用盐的分量和面粉都有所不同,而盐的分量又决定了纱面柔韧与否。

    盐少,面抻不开,盐多,面软塌无形。谓是一子之失,满盘皆输,淮月实在不敢托大。

    云桃水汽丰沛,即便是爽朗干燥的秋日也比别地多些潮气。

    纱面生来就细,晾干之后脆中也带着那么一点软,一进热锅里,登时就柔若无骨,比女娘的发丝更滑软。

    阿藤把纱面端到屋檐下的一张小几上,淮月不用看也知道,阿藤做的定然是紫菜虾米的清汤底。

    这是从前安氏留下来的吃法,不同于别家一贯的姜酒汤头。

    淮月先喝了口清汤暖胃,味淡而鲜,吃得人全无负担。

    纱面只需用双唇含着稍稍一吸,就温顺的滑进口中,口感细腻的无法言说,甚至不需怎么咀嚼,齿一合,就已到肚肠里去了。

    一碗面吃完,淮月额上也多了点晶晶亮的汗水。

    初娘又烧了水,等淮月晾干身上的汗,就赶她去洗澡。

    淮月一夜没睡,被热水包裹着,迟来的疲乏与困倦冒了出来,淮月几乎就要枕着手臂在浴桶里睡着了。

    阿藤替她揉按着太阳穴,见她昏昏欲睡的样子,十分心疼,道:

    “娘子,你买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吧。其实初娘就不错,当初也是来投靠您的,就势买了她也不错。”

    淮月往后一仰,脑袋倒进阿藤的臂弯里,“我虽庇护她,又不一定要买她。”

    淮月揉揉脑袋,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道:

    “不过你说的也是,海云明岁就要上京赶考,也需个书童随行,明个请黄娘子来一趟吧,备些她喜欢吃的酥炸蚕豆来。”

    阿藤看着淮月睡下,轻手轻脚的掩上了门。

    初娘就在门外头等她,看阿藤出来了,忙小跑上前,道:“娘子睡着了?”

    阿藤点点头,初娘道:

    “我想也是,还好没进去打搅。阿娘派人来接我了,我现去林府一趟。”

    阿藤笑道:“这回可瞧准了。”

    初娘也无奈的笑了笑,道:

    “错不了,是伺候阿娘的那个丫鬟亲自来的,阿娘说以后若不是她来接,那就不是她的意思。”

    两人说话虽然轻,但四周寂静,淮月又是半睡半醒间,倒是听了个大概,她有心要嘱咐初娘几句,却不慎滑入黑甜的梦乡中。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四周昏暗,淮月懵了好一会子,这才迟缓的穿衣穿鞋。

    直到打开门,听见外头人声隐隐喧杂,才知道眼下是晚膳时分。

    自己这一睡,就睡掉了整个午后。

    初娘已经回来了,收拾了碗盏正端到后厨要洗,见淮月坐在廊下,望着天井发呆,便道:“娘子睡醒了?想吃些什么?打水洗脸吧?”

    淮月还有一半留在睡梦里,懒洋洋的不想说话,就点了点头。

    初娘端了盆热水来,淮月洗了把脸,清醒了几分,这才觉得魂魄回归。

    “灶上现成的有小米粥,还有牛肉面浇头,或是娘子有什么想吃的?”

    “来碗小米粥就好。”淮月也吃不下什么。

    初娘很快端了粥来,淮月吃了一口,这才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对初娘道:“你这就回来了?林家怎么说啊。”

    初娘闻言垂了眸子,想了许久,才缓缓道:

    “犯事的是林小郎的继母,似乎是因为林小郎生母的嫁妆,好像是林小郎到了年岁,管她要了,她才想害林小郎,又不知从哪里听说我日后的嫁妆由林府出了,所想着一个也是做,两个也是做,就连我一并抓了。现如今她被禁足了,眼下由我阿娘执掌林府的中馈,她说,林府我日后想进就进。”

    淮月看得出初娘并不开怀,就道:“你娘占了上风,你怎么反而不高兴的样子。”

    初娘低着头,忧愁的道:“不过是斗来斗去,阿娘这番占了上风,那下一回呢?”

    淮月托着腮点点头,道:“这话倒不错,可你娘的处境,是不能不斗的,那老头还活着,你娘就让人摁着头欺负,那老头也不知还有几天活头,若是死了,你阿娘难不成还能从林府出来?”

    “怎么不能,休了也是好的,你看九娘如今多畅快?”

    淮月摇摇头,道:“林老举人眼下绝不会给休书,更何况他死后,难道晚辈还能替他休了你娘?”

    “那娘子这样说来,我阿娘岂非此生无望?”

    初娘一想到娘亲拘在一间虎狼环饲的监牢中,便是整夜的无法安眠。

    淮月想了想,却问:“林小郎怎么想起问他生母的嫁妆了?”

    初娘眼神虚落在瓷碗上,想起那人靠在角落里,偶尔冒出一句她不甚明了的话,却都能激得林老举人胡子都翘起来。

    初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总觉得林老举人那气恼中,似乎还有点畏惧。

    “我也不知道,只是阿娘带着我出门后,她落了帕子,被风吹走了,鸳鸯去捡,我们站在原地似乎听见老头骂了一句,说什么‘你敢跟那些余党余孽勾结,铁定要送命!’”

    淮月搁下勺子,看着初娘。

    初娘又想了想,眉头依旧是紧紧的皱着,道:

    “然后林小郎就边笑边说,‘是吗?那要死大家一起死喽,我不过是要阿娘的嫁妆,本来就是我该得的。’后边还有些话,我就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