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家府里娇养着的晚莲飘出来在画溪上安了家,在这寒意日益浓重的时节里,开出了孤零零的两朵莲,一朵紫,一朵白。
墨言站在桥头盯着那晚莲瞧了一会,听到初娘在身后唤,“墨长使,早膳都齐全了。”
他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今个天气凉,我们娘子备的是雪粉,娘子说这是小黄鱼熬的汤底,知道大娘子不耐烦抿刺,所以只留了鱼脸边上的两条肉,剁了点嫩里脊,搁了一点豆芽小菜。”
初娘掀开一个汤盅,浓白的鱼汤鲜气扑鼻,另一边是两小扎雪粉。
这雪粉也是云桃特有的一种米粉,煮软后软而韧,爽滑可口。
“雪粉要大火煮半盏茶的功夫,但也别煮过了,糊烂的也不好吃。”初娘细细的叮嘱着。
墨言一丝不苟的记着,不经意间扫了她一眼,见她衣裳簇新,鬓上还有一根镀银的蝠纹簪,于是笑道:
“初娘今日要去吃席不成?怎么打扮的这样好。”
初娘红着脸点点头。
“你早些去吧,不是做了豆包想让你娘尝吗?”
淮月拿着两个裹了好几层的油纸包走了过来。
“那也还早呢。赶着午膳也差不多。”
今日是曲娘子,如今该称林大娘子的生辰。
林府是晚间吃席,而初娘要早些去,与她娘聚一聚,可不凑那晚上的热闹。
“那你可小心着衣裳,别在灶下忙了。”
淮月说着,要把油纸包装进食盒里,又塞给墨言一个纸包。
墨言展开一看,见是两个肉透面皮的烤饼,一面沾满芝麻,贴着炉子烤成焦黄色,脆脆的;另一面半焦半软,有着一块块黄白相间的斑驳纹理。
一股子焦香味道成功唤起了墨言肚里的馋虫,他咬下一大口,脆软薄韧,极叫人满足。
“这个做干粮倒好。”
他拎着食盒一边上马车,一边对淮月道。
淮月笑道:“这烤饼馅肥瘦半开,又是芝麻又是菜干的,做军中的干粮实在不实惠的很。”
墨言一拱手,让车夫启程。
这车轮声由近及远,又有车轮声由远及近。
江畔鲜里食渐多,一时间也无人觉察。
直到马车停到江畔鲜门口,挡住了旭日的一抹光亮时,阿泰才挪出来瞧了眼。
只见门口是一辆普通马车,既无家徽,也无旌旗,正要上前询问,就听那车夫率先开口道:“我是林举人府上,奉命来接曲小娘去的。”
“噢。”阿泰就在门口耽搁了一会功夫,店里已经有食在喊他了。
他连忙应了一声,道:“就来就来,初娘,初娘快来,你阿娘让人来接你了。”
初娘一大早穿了新衣,又怕弄脏了,在外头穿了一个罩衫。
她正给人拿包子,打豆浆,忙得是不可开交,闻言有些困惑的“啊?”了一声。
隔壁的吴婶子已是熟中的熟了,伸手就拿了她的勺子,道:“先瞧瞧去吧。我给你顶一阵。”
初娘连声道谢,双手在罩衫上擦了擦,就往外走去。
车夫一眼瞧见了她,道:“上来吧。别叫大娘子等急了。”
初娘被他一催,下意识就要上马车,低头瞧见自己油乎乎粉扑扑的罩衣,又顿住了脚步。
这一停滞,她就觉出了点不对劲。
“这,我跟阿娘约的不是这个时辰啊。”
车夫搔了搔下巴,瞧着冬大手里的大肉汁包子很是泛馋。
见初娘磨磨唧唧的,就很不耐烦的说:“大娘子想女儿了呗。你走不走,我这府里的马车可不归你一人用啊。”
“等等,我,我总得换身衣裳去吧。”初娘急急的往后院去了。
冬大就站在门边,吃得极欢,刚出锅的大包子两口一口。
他吃得急,里边肉汁还烫,他就一口一口的往里塞,肉油挂在他下巴上,他终于是肯抽点空擦了擦嘴。
见那车夫瞧着自己一直咽唾沫,便扬了扬手里的包子,道:“怎么着?吃点?”
“你这是什么口的?”车夫问。
“酱肉和葱肉!这俩最好吃。”冬大说。
他吃饱喝足,依旧是往对街莫三娘酒馆门口走去,在檐下老地方席地而坐。
江家玉今日来得早,见是店里初娘不在,居然是吴婶子在忙,赶紧上前道:“婶子,怎的是你来忙?初娘真是不像话。”
吴婶子自家还等着早点呢,见有人接手,也就走了。
初娘是不娇气的,每次抓包子就是只用放在笼屉边上的一块白帕子。
江家玉第一次抓热包子,被烫得一缩手,食又催得紧,她心焦气躁,又不好露出不快,毕竟她一直想顶了初娘在这店里的活计。
“我来吧。”
泉阳如今跟着冬大在外边暂做个帮闲,江畔鲜里忙时他也来帮忙,似乎并没有在江畔鲜里正式谋个差事的意思。
江家玉乐得如此,只在旁收银子了。
“酱肉两个,葱肉两个。”
泉阳递过去包子,江家玉等着对方给银子,那人却扭脸就走。
“诶!”她叫了一声,对方不理会。
江家玉没好气的说:“阿泰!那人要了两个包子不给钱。”
阿泰在蒙蒙白气中擦了擦眼,见是车夫,便道:“官,您忘给银子了。”
车夫已经吃得满嘴流油,满不在乎的往外头走,道:
“曲小娘不是这店里的吗?我今个替她赶一趟车,吃两个包子还得给钱?”
江家玉嗤了一声,道:“什么人呐!”
泉阳要去抓他时,就见初娘换了身衣裳走了出来。
江家玉飞了一个白眼过来,道:
“你那便宜爹家里都是些什么下人啊!白吃白拿的!”
初娘脸都快红成紫色了,自己摸了铜板放进钱匣子里,匆匆忙忙的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刚走,淮月就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江家玉一见她就收敛了些,卖力老实的招呼人。
“我来吧。”淮月站到江家玉身边。
江家玉找到机会便跟淮月告状,说林府来的下人不像话。
淮月听她说完,皱起了眉。
“阿姐你别生气。”江家玉道。
“我没生气。”淮月只对江家玉说了这一句,随即转向阿泰,细细询问了林府马车的样式和车夫的样貌。
“怎么?您觉得哪有问题?”阿泰不解,又道:“我听他说话对林府上下熟络的很,该是林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