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藤虽说不要,可淮月早先就按着图样在多宝阁里订下了一支紫玉的葡萄步摇。
多宝阁赵掌柜的娘子这几日迷上了江畔鲜的泡泡馄饨,隔三差五的就要来吃一碗。
这馄饨皮极薄,肉只一点,一碗煮好,像女子蓬软而洁白的裙踞。
今个赵娘子也来用早膳,怀里还揣着那支簪子,冲着淮月拍拍胸口,道:
“老师头给您做的,溜光水滑,可是半点毛病都寻不出!”
淮月笑着接过,让初娘煮馄饨去,顺便把阿藤喊来。
初娘旁的不敢应承,煮一碗馄饨还是能做到。
阿藤一瞧见赵娘子,无奈的看了淮月一眼。
“又胡花银子。”她嘟囔着。
赵娘子和淮月相视一笑,抽开了匣子。
阿藤一瞧那支玉色通透的玲珑簪子就有些说不出话,玉簪体是淡碧色的,簪头的葡萄紫色莹润饱满,宛若天成。
“多少银子?”阿藤伸手想去拿簪子,又缩回了手,问。
淮月逗她,道:“首饰里头最贵就是这件了,总得有件压箱底儿的不是?”
阿藤有些急了,淮月又道:“你想退呀?我已经付了一半定钱了,若是退的话……
她故意看向赵娘子,“定钱退吗?”
赵娘子扬了扬帕子,道:“不退!”
阿藤被她们俩一唱一和弄得哭笑不得,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托了簪子在手掌心里细瞧。
“三娘来啦!”初娘端着馄饨,对站在门口的人打招呼。
阿藤转脸去看,立刻冲那人道:“孙九娘,我们掌柜的在这。”
淮月一抬头,跟孙九娘对上了眼。
这是一个打扮的很利索的女子,略微上了些年岁,见到淮月时,大约是对她如此年轻有些惊讶,面上稍带出了几分。
淮月笑道:“孙九娘,请随我到后面说话。”
孙九娘回过神来,跟着淮月往里走。
“江掌柜真是年轻呀。”她感慨道。
淮月进厨房拎了壶茶水,笑笑没说话。
原本的荒园被修整了一番,除了大半的杂草,留下一些有模样的,略打理了一下。
自院门口压了一条石子小径,直通向一间四方敞风的竹棚。
满园虽无名贵花草,倒是野趣盎然。
竹棚里支了一张竹床,竹床上摆了一盏茶几,简洁的很。
淮月盘腿坐下,对孙九娘招招手,道:“坐吧。”
孙九娘颇感新鲜,她慢慢的在扶着竹床坐下,看攀在竹棚上的葡萄藤,笑道:“江掌柜倒是有心思。”
“学我爹的。”淮月给两人各倒了杯茶,看了看竹棚,道:“从前他就在院里支了这么一处地方。”
孙九娘目光闪动,既有如此闲情雅致,想来从前也是富贵人家。
她没有多问,只是道:“掌柜的可有什么要问我?”
“我这是早中晚都开张的,最好是能在店里住着,当然了,若是住得近,倒也无妨。”
孙九娘道:“这可真说到我心眼里去了,我如今住的不算个地儿,要是能包吃住,就最好不过了。”
“旁人家的掌厨一个月大约五钱银子,我包吃住,所以是三钱。”淮月道:“若是日后做得好,工钱也是有的商量的。”
孙九娘笑了起来,道:“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这个年纪了还是孤零零的,的确少见。
淮月没问她原因,只是道:“那可有保人?”
孙九娘道:“我与隔壁酒馆的莫三娘是同乡旧识,她愿为我做保。”
如此,淮月再没什么担心了,问:“你有什么拿手的菜?”
孙九娘说:“云桃的菜色我都拿手。只是甜点不大会做。”
“这倒无妨,江畔鲜的甜点每日是变着来的,我会提前做好。”
如此交谈下来,不说孙九娘如何尽善尽美,只是于淮月而言,却是恰恰好的。
“何时能上工?”
“眼下就行。”
淮月抻了抻手臂,笑道:“那我今日就躲懒了。”
本以为大清早都是卖现成的,会稍清闲些。
谁料海云回来了,说白先生昨夜与友人饮酒论诗,喝的过了几分,嘴里胃里难受的紧,所以要一碗三丝敲鱼。
这道菜可麻烦。
孙九娘显然是灶上一把好手,见她不慌不忙,杀鱼,去鱼头、尾、皮,切成针片,蘸上干粉,用木槌慢慢敲成薄鱼片。
待鱼片下了锅,孙九娘有了点空闲,抬头看看好奇的海云,笑道:“小郎要不要顺便吃点?”
海云闻着那股子鲜味,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敲鱼加上鸡丝、火腿丝、香菇丝和嫩青菜心,又勾了一点胡椒粉,色白汤清,香鲜可口。
白先生吃了一脑门的汗,什么不舒服都没有了。
淮月也蹭了一小碗,边吃边说:
“这个倒好,只是做起来麻烦,价钱也高。若不是白先生今日点了,我都快忘了这道菜了,是鱼又似面,清淡又鲜极。大娘子肯定喜欢。”
淮月吃罢,搁下空碗,回屋换衣裳去了。
孙九娘不知她说的是哪位大娘子,便问阿藤:
“哪位大娘子?可在这后院里住着?我要不要先去拜见。”
阿藤道:“是傅府的大娘子,怀了身孕,要我家娘子去作伴呢。等下就有马车来接了。”
孙九娘长久的愣住了,直到看见阿藤投来疑惑的目光,她才缓缓道:
“这傅家是滔天的权势,泼天的富贵,我没想到掌柜的年纪轻轻,倒有这层关系。”
“是上一辈的机缘。”阿藤其实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纪如笺与安氏有旧。
孙九娘还以为淮月是去换好衣裳,没想到也就是换了身寻常了,捡了昨个新酱出来的一碟酸萝卜,就这样去了傅家。
纪如笺院里今日倒是热闹,头三月因为养胎,所以由傅忱吩咐推了许多访。
但如今胎相稳当了,纪如笺总不能继续不见人。
不过她院里平时来的人也不多,来来去去不过是那几个。
袁黛是常中的常了,屋里人一听淮月来了,反应各异。
袁黛惊疑,纪如笺神色舒柔,瞿氏笑了起来。
阿珞吩咐茶房上一道雪顶含翠,阿樱让人去取那个淮月夸过舒服的草编面厚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