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服根松缕冰玉,蒌蒿苗肥点寒绿。”淮月拿起个芜箐切成细缕,笑道:“春韭虽是春日第一好,但春盘里少了它,也不是凑不齐全。”
“好鲜灵的枸杞头,全便宜这老和尚了。”阿藤蹲在水井边上洗各色的蔬果。
她犹是语气愤愤,待活计倒不随意,将叶片一张张洗过。
淮月听得好笑,将一排冰针似的细丝码在木盘上,又切笋丝、银芽,待阿藤洗净蒌蒿、枸杞头后又浅焯过水,一一码好,看起来白绿一片,虽然清爽,却也显得寡淡。
“虽说大和尚想给咱们生意做,可春盘这东西实在简便,浮云寺的斋堂难道做不来吗?”
面团在鏊子上一甩便是一张薄如蝉翼的饼皮,阿藤连做了十余张,垒在一旁,揉了揉手腕。
淮月捧出两个口小肚大的坛子来,阿藤不知晓这是何物,见淮月一层层揭开了密封的油纸,分别往浮云寺送来的琉璃敞口尖嘴壶里倒入。
橘色的橙皮酱微酸甜蜜,黏着壶口缓缓而下;褐色的酱汁咸香扑鼻,不似别家的浑浊,倒有一番澄澈。
“这大和尚果然还是刁滑!总是不吃亏呢!”
阿藤这才明了,原来最关键的酱汁还在淮月手里呢。
等吃时再浇了汁水上去,不会弄得淋淋漓漓的邋遢,也能叫人更看出这酱汁的妙处来。
淮月忙好了春盘,打算亲送去,临出门前嘱咐道:“阿姐记得炒盘春韭鸡子,焗一只肥鸡撕成丝,沥出的鸡油炒几个蒜子,再用咸酱卤了牛肉来,咱们晚上也吃卷春。”
阿藤手下‘噔噔噔’的切着姜,只张口应了。
待姜块成细丝,她忽然丢了菜刀追出去喊:“娘子,会不会太多了?我们三个哪里吃得了?”
淮月早上了浮云寺的车马,哪里还听得到这一声问呢?
傅家的排场果真是与别个不同,若不是乘坐浮云寺的车马,只怕淮月要被拦在浮云寺外。
饶是如此,淮月还是被傅家的兵士审了又审,若不是接送的武僧说春盘是主持所要,只怕春盘也要被搅个稀烂。
驾车的武僧叫做戒逸,虽长了戒心许多年岁,却是同辈。
他与淮月也算熟识,又是习武之人,与别个僧人更多几分燥性,忍不住在她跟前抱怨。
“佛门清净地,寻常香都不敢高声语。偏生这些贵人好大的阵仗,恼人的要命,主持也饶不过傅家去。”
淮月不好接口,听着无处不在的诵经声,不觉心静,反而有些别扭,便问:“傅娘子这是为谁做法事呢?”
戒逸‘吁’停了马车,道:“这又是一桩怪事,没个姓名,只一长串生辰八字,总有几十人。”
淮月虽好奇,但也没深问,只往了澄的住所走去。
今日没见到了澄,只好换过食盒交给戒心,又将一提酱汁佐料给他,道:
“芥子末冲鼻的很,你若要吃,只搁绿豆那么点大尝一尝。”
待淮月交待明白折返,却不见戒逸。
有个洒扫小僧见她彷徨,便上前道:“施主,戒逸师兄临时有事,你若要用车马,需得等上一个时辰。”
淮月本就要赶午市,哪里能等,想着浮云寺外走上几步便有渡头船家,道:“不必了,我自行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