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晋王落座下来后,一众大臣这才敢抬了眸子,不动声色的去觑那人的面色。
只见晋王落座时,身着盛装的晋王妃探出纤细的手腕来,扶着男人坐下后,又将跟前的一应物品归置好后自己才坐在一旁的玉椅上。
“北渊世子,公主到——”
殿外再次传来通报声。
沈钰也提了几分兴致来,有些好奇的往门口的位置张望。
陆珩侧目过俩便看见女人精致的侧脸,红珊瑚的4耳坠垂落在脸颊的一侧,侧身过去的时候头上的发冠玉牌也跟着轻晃。
北渊本是晋朝周边最为富饶的地域,所有的属国都恨不得将其瓜分之,陆珩自出战那年,足足话花费了三年的时间才将北渊的城池悉数吞下。
那个晋朝战神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幽中十三子的名号更是让边疆的人闻风丧胆。
北渊自归属晋朝后这是头一次来晋朝贺岁,沈钰在路上的时候便缠着陆珩问了一道。
世子欧阳冀,北渊王次子,母族乃是族中最为尊贵的王女,舅舅是北渊的大将军,也是在陆珩手上三战三败之人。
北渊派了这位世子过来也是别有用意,皇上为了晋朝尊荣不得已请陆珩出面坐镇。
这两年陆珩受伤,北渊边境似乎又有蠢蠢欲动之势,领兵的几位将军不如陆珩一般,虽未战败,但不能威慑住边境那边。
“欧阳冀携王妹贺晋朝陛下江山永固,万寿无疆。”
男子五官硬朗,琥珀色的眸子清明,袖口处用特制的纹带绑着,双手丰在身前朝着高位上的人遥遥一拜。
一旁的女子右手掌心贴在左胸上方,弯腰道:“北渊欧阳照祝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洪福齐天。”
两人的声音掷地有声,少女额上的发饰繁琐,长发上也跟着串了烧蓝的玉珠和玛瑙,罗裙腰间的腰带上绣着寓意吉祥的图案,袖口的位置有一圈浅浅的毛边。
“世子,公主请起,一路风尘辛苦了,朕久闻北渊王一双儿女生的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真,世子风姿倜傥,公主娇俏灵动。”
欧阳冀微微低下头:“北渊小国不及晋朝风土,众位皇子更是天之娇子,我和世妹不敢相比。”
一句话将皇上哄的龙颜大悦,北渊自称小国,不敢与天之骄子相比,此等言语将自己的身份放的极为谦卑。
沈钰收回目光,在桌下轻轻勾了勾陆珩的袖摆。
男人的视线侧了过去,一旁的女人压低声音道:“北渊世子和公主不是亲兄妹吗,为什么要如此称呼?”
一般世族,只会将堂亲表亲相隔的亲缘称之为世亲,不过陆珩之前同她说过欧阳冀和欧阳照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陆珩看着捏着他袖摆的葱兰小手,手掌没什么力道的放在他的膝上,女人似乎也没有察觉,刻意的靠近了些同他讲话。
“北渊是附属国,只能以王自居,王爷的子嗣便是世子,即便是公主,也只等同于郡主。”
男人不动声色的应了声,将她的小手握住,偏头过去,对上她那双有些不解的眸子,调笑开口:“这般关注北渊世子作甚?”
沈钰杏眼微瞪,小声道:“九爷又打趣我。”
“欧阳冀向晋王殿下,晋王妃问安。”
站在殿中的人转了方向看向陆珩的位置,他曾在边境见过男人一身轻甲,单枪匹马突破城门的样子,陡然一件这般素净,面色苍白之人,还有些怔楞。
晋王果真如舅舅所说已经无法站起来了,身子状况也愈加恶劣了。
男人的脸上没有半分当年的肃杀之意,甚至不如一个柔弱书生。
忽然被人喊到,沈钰有些慌乱的坐直身子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才发觉陆珩使坏般的将她的手攥在了掌心按在膝上,动弹不得。
欧阳冀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晋王妃脸上,那个女人应当和阿照是一般年纪的。
淡雅如雾的容颜,漆黑的眸子中蕴着一抹水光盈盈,仿佛北渊王宫上的那弯皎月,瓷白的皮肤上殷红的唇微抿着,夜月下的芍药也不过如此。
先向皇上皇后问安,其次再向晋王问安,若是旁的王爷便不用了,可陆珩是晋朝唯一的亲王,又是大败他北渊之人,身份尊崇。
陆珩轻点了下头,算是受意了,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南将军近来身体可好?”
南将军便是北渊的大将军,欧阳冀兄妹的亲舅舅。
欧阳冀规规矩矩的回道:“舅舅一向安好,北渊无战,我百姓得以安定,仰仗皇帝陛下和晋王之福。”
滴水不漏,沈钰微挑了下眉,这北渊世子若是个狠角色,怕也是个反派之类了。
一边吹捧皇帝,一边还能和晋王周旋。
如此智慧,定然不是个简单角色。
“北渊与晋朝交好,国泰民安,是上天德恩。”皇上笑着说了几句话后,才正式开始了宴席。
今日陆珩似乎格外的心情好,皇上问了几句都是有问必答。
落座后,欧阳冀单独给太子敬了酒。
陆景彦举了杯朝着他相碰,随后坐下来,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对面的沈钰身上。
女人的面容上挂着浅浅的笑,方才不知是陆珩说了句什么,她月牙般的眸子便弯了起来,嘴角不住的往上翘。
仿佛还是那身少女的姿态,只是被这华服和凤冠给压住了性子。
他记得沈钰往常是最为稳重的,最是知性情,温顺的不行,就连争执和闹脾气都是少有的。
陆珩眼里的温和不似作假,甚至是有点宠溺的神情。
陆景彦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眉尖微蹙了起来。
心绪烦乱之际,旁边一道彩晕锦的裙角映在眼前,陆景彦掀着凤眸,看向那张与沈钰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容。
陡然生出一道烦躁的情绪来。
沈婕端着酒杯前来,对着陆景彦福了身子:“臣女给殿下敬酒。”
男人挑了挑眉,一手撑在桌面上,倒满了一杯玉酿在杯中,抬手间银盏碰撞,他仰着头饮下,随后将空杯给沈婕一看。
“今日你便会得到你想要的,记得你承诺过的什么。”
陆景彦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将银杯搁置在桌面上,肉眼可见沈婕的面色苍白了一瞬,随后指尖颤颤巍巍的将手中的那杯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