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感受到腹中的空虚后才猛然想起来。
“完了,九爷还在房中。”
她有些失措,对着红袖道:“你这丫头也不提醒下我注意时辰。”
说完,加快了脚步朝着西月阁的方向去。
红袖一时间也忘记了这回事,连忙开口道:“奴婢先去厨房看上一眼。”
沈钰步子快的裙摆都有些飘了起来,上面的绣线钩挂出了一旁的花丛都没有察觉出来。
回到西月阁后她步子放缓了些,朝着东厢房走去。
轻推开门后,探头往里张望了些。
拔步床的床幔落下,还有一角尚挂了一半,露出里面斜靠着的人来。
男人的手腕纤细,手中不知道从哪找了一本书卷来握在手上。
看来是没睡。
沈钰抿了抿唇,自知理亏,迈着莲花步子走到床前,福了福身子。
“九爷,我和祖母说话说的晚了些,让等久了。”
她眉眼低垂,顺遂的不行。
说话的语气都是软软的,平添让他生不出责怪来。
方才长清去的时候便已经知道她还在老夫人的房中了,事先被沈皋叫去问话了一轮,所以这才耽误了。
陆珩手上的书卷是从她房中的雅柜上拿的。
是一本游记,记载了晋朝与周边各国的行商履历和西域风情。
鲜少有女子会看这样的书籍,况且编著这书的人还和他有些渊源。
“九爷,我知道错了,”沈钰见他没回话,小声道:“你罚我吧。”
让人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也不知道陆珩有没有休息有下。
连午膳的时辰都没有人来提醒。
沈府上下无人敢靠近他,她把人带回来的,还如此怠慢,是不应该。
沈钰深呼吸的一口气,伸出手心来。
“要不九爷你打我吧。”
男人面上平和的表情这才有了变化,将书籍合上放在一侧的枕边,斜着眼睨了她一眼。
目光往下,落在女人白里透红的掌心上。
小小的一只,怕是他一掌便能全包裹起来。
陆珩抽出手来,刚抬起来,那娇小的身子便不住的瑟缩了下。
微微的轻颤,模样看起来怪可怜的。
“别抖。”
陆珩冷声道:“手抬高些。”
沈仿佛挥到了高中的时候上课被老师喊到前面训话的感觉,扁了扁唇。
“九爷轻点。”
她怕疼,还怕的要命。
男人黑眸凝着她,明明是胆怯的,还倔的出奇,自己想出来这么个法子,心里还不愿意了。
陆珩抬了手,袖摆从她的指尖扫过,沈钰闭了闭眼,没等到想象中的那道疼痛,反而被握进了一只微凉的掌心。
沈钰掀开眼眸,看着陆珩握着她的手,有些不解。
“陪我睡会儿,乖点,不打你。”陆珩拉着她从床榻边上上来,侧过腰身正好帮她把鞋袜扯了下来。
“九爷,待会儿要用午膳了......”
她被脱了鞋袜,跪坐在床榻边上,手还被陆珩握在掌心。
面前的人黑色的眸子幽深,眸中露出一抹明显的不悦的神情。
沈钰额角跳了跳,她真的从陆珩的眼里看出了不高兴的神色,连忙改了口道。
“不过,还有一个时辰,我们休息会儿再起来吧。”
接着,她利落的掀开被子,将床幔落了下来,随后躺下来靠在绣花枕上,刚要盖上被衾,手被男人拉了出来。
“衣服。”
陆珩眉尖微蹙的看了她一眼。
沈钰身上还穿着早上的那套簪花小袄,刚才作势便要躺下,倒是把他给惊着了。
女人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
她都忘记古人上床是必须脱衣服的了。
出于礼数,沈钰看了一侧的陆珩一眼,随后解了自己小袄的系带,从身上脱下来。
琵琶袖下的手臂纤长,袖摆空荡,足以显现出她手臂的曲线来。
等沈钰将下裙和外衣脱了后,只着了一件鹅黄色的里衣在一侧躺了下来。
“九爷,你昨晚何时休息的?”
沈钰这会儿也发觉陆珩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虚弱,一路上的马车上也是睡了过来,方才她出去的一个时辰男人又是在看书。
陆珩闭了眼没答她,只听见耳边窸窣的小声:“看书也不用看那么长时间呀,还是要休息的。”
晋王是武将,书中对陆珩爱书这事并没有过多的赘述,但依照她这几日的观察来,陆珩可谓是嗜书如命。
温润公子,偏偏如玉。
也该是这幅模样。
沈钰侧靠着,没有丝毫的困意,脑中细细分析起陆珩来。
刚准备回忆一下那本书中可能被她漏掉的一些情节,眼皮便慢慢开始沉重起来。
屋子的暖气升高,床边的人正熟睡。
沈钰轻眨了两下眼睫,还是没抵抗过席卷而来的困意睡了过去。
梦境中,她似乎看见从茫茫雪色中走出来的一袭黑衣。
男人背着身子,大氅后面的帽檐足足将他的半张脸都遮盖了住。
这四周荒芜人烟的,只有他一人,行在这雪地中,前放的暴雪吹的她眼睫都难以睁开,男人的披风被狂风卷起,猎猎生风。
衣袂飘飞,露出他腰间挂着的一只玄铁令符来。
沈钰从未见过那个令牌,但那被怨气裹挟和黑沉的物件,似乎有着极大的吸附力,让人顿生寒意。
是幽军令牌。
沈钰手指紧了紧忽的睁开眼睫来,瞳孔中的震惊还没退下来,看着一侧正安静躺着的人,浑身忍不住发冷起来。
幽军是什么,为什么她会知道那个令牌。
而且梦中那人的身形分明是陆珩。
沈钰从梦中惊醒,也不过几刻中的时间,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书中对这个令牌的描写,一点记忆都没有。
而和幽字有关的,只有一个幽院和幽中十三子。
那幽军,莫非是和十三子有关的?
沈钰蹙了眉头,那令牌给她的感觉十分的诡异,黑沉的吓人,陆珩一脚踏入的地方更是无尽的深渊。
她扶了一把额头,额前的碎发都被冷汗给打湿了。
沈钰捂着还没平静下来的胸口,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个令牌绝对是一个她遗漏掉的关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