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丑不可外扬，方承安这才注意到还有下人在场，伸手将他们挥退。
清颜见方皓俊平复的差不多了，才继续说道：“五弟弟，母亲对你那样好，连我听了都要嫉妒，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也就罢了，怎么能反过来说母亲待你不好呢，学堂里的先生就是这样教导你的，教着你以怨报德？”
方皓俊红着脸默不作声。
清颜眼睛一眯：“说话，别以为你不说话别人就奈何不得你，你做的那些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再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我就不跟你废话了，直接将你扭送到祠堂，让那些族里的老人来审你。”
只有犯了大错才会在祠堂受审，小孩子不听话时，长辈就拿出祠堂来吓唬他。于是，祠堂就成了他们印象中最可怕的地方。
“父亲，俊儿知错了，我不该污蔑母亲——”方皓俊终于忍不住开口。
方承安看着他直摇头，小小年纪就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待他长大还不得给天捅个窟窿，到时莫说是三房，整个伯府都要被他连累。
“你说清楚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其实在座的人都知道答案，方承安还是不死心，不相信自己宠爱了十几年的人，心肠如此歹毒，虎毒还不食子呢。
周姨娘跪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从俊哥儿开口那刻，她就知道全完了。
方皓俊眼睛落在周姨娘身上，犹豫不定。
“还不快说！”方承安不耐烦地又拍了下桌子。
“是姨娘，”方皓俊一哆嗦，说话也利索了，“姨娘说只要这样做，我就能重新回到云烟阁，原来的嬷嬷他们也会回来，我还会跟以前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被拘在屋子里读书写字。”
得到回答，方承安只觉头晕目眩，他扶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地上的周姨娘说道：“我看错了你，没想到你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下得去手，身为妾室，你教唆孩子构陷主母，你这是要被逐出府的！”
周姨娘涕泪横流，跪爬到他身前，抱着他的腿，哭求道：“老爷，妾身知错了，妾身是太舍不得俊哥儿，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妾身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妾这一回吧！”
清瑗跟着跪下：“父亲，您不要把姨娘逐出府，瑗儿不能没有姨娘，您就饶了她吧。”
“父亲，都是俊儿的错，您责罚我吧，求您饶过姨娘。”方皓俊也跪下来求情。
方承安看着最疼爱的一双儿女，心有不忍地闭上眼睛。
清颜见事不好，起身道：“父亲，周姨娘犯下此等大错，绝不能轻易揭过去，不然您的何在，母亲受的委屈也不能白受了。”
方承安一时焦头烂额，左右为难，他低头想了半晌，才想到一个自认两全的处置：“周姨娘心术不正，行止不端，以后就禁足云烟阁，不许她跟五少爷再见面。”
“老爷！”周姨娘抬起脸来惊呼，“您将我们母子生生分开，等于是要了妾身的命啊！”
方承安正在气头上，腿上用力将她甩开：“你别得寸进尺，若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我岂会留你在府里。”
清瑗上前扶着周姨娘，红着眼劝道：“姨娘，快别说了。”
周姨娘一怔，抱着她低声哭泣。
“父亲的处置未免轻了些。”清颜直视着他说道。
方承安吹胡子瞪眼：“你还想如何？真要让你的弟弟妹妹没了生母？”
清颜神情自若：“女儿可没有这么狠毒的心肠，父亲何不将周姨娘送到庄子上去？”
留周姨娘在府里，凭她的手段以及他们两人十几年的感情，可能过不了多久她就又出来蹦跶了。只有将她远远地送走，才能让她渐渐淡出他们的生活。
“四姑奶奶这是不给妾留活路啊！”周姨娘哭喊道。
清颜冷声道：“姨娘在诬陷我母亲的时候，有为她想过吗？她若背上一个苛待庶子的罪名，她在这府里还如何抬得起头？将你送到庄子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清瑗哀求道：“父亲，求您不要将姨娘送走。”
方承安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父亲，若让祖母知道周姨娘胆敢伤害您唯一的男丁，您觉得她老人家会作何处置？”清颜搬出老夫人，她爱屋及乌，对方皓俊这个庶出的孙子也算疼爱有加。
此言一出，方承安顿时清醒，母亲最看重的就是子嗣，她若知道了，定不会轻易饶了周姨娘。
她毕竟陪伴了他十多年，还为他生儿育女，他终究不忍，叹息道：“就按你说的办吧，将周姨娘送到西郊的庄子上。”
“老爷！”
“父亲！”
周姨娘和清瑗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说，”方承安硬声道，“来人，带周姨娘回云烟阁，待她收拾完行囊，就送她去西郊庄子。”
两个嬷嬷进来将哭喊着的周姨娘架走。
清瑗和方皓俊姐弟二人见生母被拖下去，痛哭出声。
讨厌了十几年的人，终于不会再出现自己眼前，孙氏心里觉得痛快的同时，又有几分悲凉。
她站起身，眼睛看着地面：“我教导不了俊哥儿，老爷还是将他带回去吧。”
“你说什么？”方承安目瞪口呆，“你是他的嫡母，你不教导谁教导？”
孙氏一反常态地坚持：“这么长时间，俊哥儿都没有接受我，为了离开正房，不惜伤害自己，我实在无能为力，老爷又何必执意让他留下。”
方承安愣在当场，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孙氏不愿多待，转身往外走。
清颜尊重母亲的意愿，同张姨娘一起跟上去。
回到房间，张姨娘给两人倒上茶，难掩激动：“四姑奶奶太厉害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周姨娘赶出府了。”
清颜端起盖碗轻抿一口：“是她自己起了歹意，走到这一步都是她自找的。”
她看着一旁犹自出神的母亲，问道：“母亲当真不想教导五弟弟了？以后周姨娘不在，他的心思也能收起来了。”
孙氏回过神来，颔首道：“经此一事，他难免对我心生嫌隙，还是让他离开吧。”
“夫人是怕五少爷养不熟，将周姨娘的事记在您身上，以后再生事端？”张姨娘问道。
孙氏幽幽地说道：“我是被他伤了心，周姨娘生养他多年，他向着她也是人之常情，我累了，教不了他。”
清颜安慰道：“母亲不想教就不教，是他自己不争气，以后他长成什么样子，咱们都不管了。”
孙氏看着女儿，心中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