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阁老的心理素质倒是强得很。
都死到临头了，求饶之际，愣是还可以颠倒黑板，把自己刻画成一个一心为君分忧，但方法用错了的忠臣形象。
涕泗横流，悔不当初。
若不是寂归枫早就知道了他的真面目，还这样被眼前这幅场景糊弄过去。
阁老一下下磕在地上的头可是磕实实在在的，不小一会儿，额头鲜血直流。
但寂归枫却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阁老心中忐忑，额头也是在是痛得很，他停下动作，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去看，猝不及防和寂归枫戏弄的眼神对上，顿时诚惶诚恐。
“阁老不是衷于孤吗？怎么连磕头都坚持不下去呢？可叫孤好生伤心啊。”
这个态度，琢磨不定，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他赌他信！
阁老眼珠子一转，再次趴回在地面，不过这回不是磕头，“主神，臣对您的衷心日月可鉴，若有背叛你之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是吗？阁老对自己倒是心狠，毕竟您当年的所作所为，十个都不够劈的。”
凉凉的话，顿时也让阁老的心凉了半截。
他……他知道了？
不对，看他这样子，他好像自始至终都是知道的！
阁老恍然发觉，他们这群人一直以来都被骗了。
被他这幅样子骗惨了！
阁老刚想抬头，但他却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寂归枫说完那句话，就直接了断将他斩首。
可惜阁老这一辈子汲汲为营，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死得如此草率。
“来人，把他们处理了。”
寂归枫使了一个小法术，将自己沾染上的污秽清干净。
门外走进来两个守卫，目不斜视，动作熟练的把两具尸体拖下去，划过两条长长的血痕。
但转眼又被进来的人清理得干干净净。
这大殿，看似干净，可是只有他们知道，这里埋葬了多少人的生命。
所有人匆匆忙忙来了又走，最后只余下寂归枫现在已知的坐在王座，守着这座空旷的大殿。
真是没意思极了呢。
寂归枫了无生机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他几乎每天都是这么度过的。
若不是乖宝临别时的那句话，若不是这些世界中，有乖宝在乎的人，若不是，她留下的一双儿女……
寂归枫每日都在盼望着与莘杳杳团聚，却每日又在重复地把自己困在这无边的孤寂中，没有出口。
突然，门口的墙角冒出了一个小脑袋，然后是第二个脑袋。
“姐姐，爸爸会理我们吗？”
二宝自认为很小声地问自己姐姐。
“应该会的叭~可是就算不理，我也要进去，我想爸爸了，还有妈妈~”
两小只十分相似的脸上，挂着相同的低落。
五年过去，他们和当初化型的模样没什么变化。
妖族幼崽幼小时间生长缓慢，许多年都不见得会长一点。
也就只有杳杳，一化形就是十八岁小姑娘的模样，刚巧长在了他的心上。
寂归枫又想到了她。
可是人已经不在了。
他一怔愣，回过神来，朝墙角的那两只招招手。
“过来。”
那两小只在那边那么久，他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大宝和二宝两人怯怯地忘了一眼，然后撒丫子便奔向自己的爸爸。
“爸爸，大宝好想你~”
“爸爸。”
凭借着灵活的小手小脚，这么麻溜地爬上寂归枫的膝上。
“功课可完成了？”
寂归枫眼中的冷意不知何时褪去，温柔地抱着两小只，像是普通人家的慈父，关心孩子的功课。
“完成啦，把明天的都完成了呢~”
大宝昂着头，可骄傲了。
二宝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也和姐姐一样。
寂归枫欣慰一笑，不吝夸赞。
他不太会和小孩子相处，但是他每天都在学着做一个称职的父亲。
“宝宝们想要奖励吗？”
这是莘杳杳之前惯会做的。
两小只表现得好，有奖励，表现不好，也有安慰奖。
听到爸爸的话，两小时对视了一眼，然后鼓起勇气。
“爸爸，妈妈、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妈妈了。
他们一直都以为，妈妈还会回来，等他们把妈妈当初教的法术彻底学会，妈妈就会回来。
可是他们练了一遍又一遍，妈妈还是没有回来。
“大宝和二宝，要变成没有妈妈的小孩儿了吗？”
两小只希冀不已，眉眼却十分低落。
寂归枫温和的神色一僵，眼中痛意与寒光闪过。
“是谁同你们说的？”
“外面的人，他们一点都不好，背着我和二宝说坏话，大宝讨厌他们！”
这是大宝第一次在寂归枫面前告状。
她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小女孩儿。
“乖，不要听他们瞎说，妈妈最爱的就是大宝和二宝了，大宝和二宝怎么会是没有妈妈的小孩呢？你们的妈妈，可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妈妈。”
“可是，为什么我们很久都没有见到妈妈了？妈妈还会再回来吗？”
“会的。”
寂归枫眼神恍惚，像是在安慰两个小崽子，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会回来的……”
这晚，寂归枫又做梦。
从五年前开始，从失去莘杳杳的那一天开始，他白日就像活在梦中，而夜晚却从真正的梦中惊醒。
从他们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到最后血腥的相离。
每晚都是如此。
他可以设法避免，可是，那是他唯一能够见到莘杳杳的方法。
但今晚不一样。
那些血腥的场景的梦第一次没有光临他的梦。
他出现在了一片森林里。
雨后初阳的森林，美得像一幅画。
白雾缭绕，薄纱一般柔柔地漂浮在空中。
风轻轻拂过树梢，荡起一片片涛声，脚下秋虫喃喃，野兔觅食，不为人知的鸟，在林中此起彼伏应和。
重重笼罩的树木间，阳光从顶上泻下，像一缕金沙，美得不可方物。
比它更美的，是倒映在寂归枫眼中的，摇曳生姿的翠绿叶片。
一只人参，惬意地享受。
命运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