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她继续难受，寂归枫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迅速回到最初休息的卧房。
简洁干净的房间没有刚刚实验室给莘杳杳带来的压迫感，而是让她在静谧中缓缓平静下来。
寂归枫暗自松了口气。
等到莘杳杳的眸色没有明显的波动后，他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脚，把人圈进自己的领域，试探着开口。
“乖宝，是不是看到哥哥研究植物，你有些心理不适？”
他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声音放缓。
莘杳杳沉默了一会儿，避而不答，轻声反问，“哥哥会觉得杳杳很怪吗？”
心疼植物，会很怪吗？
“怎么会？”寂归枫很诧异，“这世界多姿多彩，任何事物都有可爱之处，喜欢这些可爱的东西的人，也是可爱的。乖宝，不要因为世俗的眼光去质疑自己的行为。”
莘杳杳咬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寂归枫捧起她的双颊，望着她的双眼，“杳杳，如果你因为这些植物感到难受的话，哥哥可以向你承诺，尽可能地减少实验植物的使用量，可以吗？”
他只想她开心，连自己向来看重的实验，也可以让步。
女孩顺势就把脸一沉，埋进他的手心。
这是她思考的时候很喜欢的姿势，大掌把她的脸包裹，能够给她带来十足的安全感。
她有点乱，想好好捋捋自己的思绪。
她不应该那么冲动的，将自己的情绪，撒在于自己而言最亲近的人身上。
她真的是在因为那株植株悲愤吗？好像也不全是。
它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一个她们植物存在现状的缩影。
寂归枫的实验，也是万千实验中的冰山一角，没了他，还有千千万万个科研家。
莘杳杳从男人的掌心抬起头来，语气中带着疲惫。
“哥哥，你说，植物对这个世界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啊？只是推动人类进步的阶梯，为人类造福的工具吗？”
寂归枫从没有见过莘杳杳这个样子，在他的印象里，女孩从来都是那么耀眼，像个小太阳，生气了便磨着他哄，开心了也要缠着他一起笑，娇纵但明媚，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眉眼的每一处，都染上了无力和茫然。
“乖宝，植物对于人类，对于地球，对于自然界，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他在给她肯定。
“真的吗？”
既然那么重要，又为何只能成为刀俎下的鱼肉？
看着小姑娘困惑的神色，寂归枫突然就领悟了莘杳杳一直在困惑的点。
“傻杳杳，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研究植物，是因为对植物的不重视呢？”
寂归枫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换来她的不解。
难道不是吗？
“诚然，现在进行的很多植物实验，对于作为实验对象的植物而言是不小的伤害，甚至会导致这些植物的死亡，但是乖宝——”
寂归枫正了神色，“如果以它们的死亡，能够换来整个族群、整个人类世界创新型的成果，那这种死亡，应该称之为牺牲。
对于人类利用植物研究出于人类有益的结论，这个我不予评价，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选择植物，是人类在权衡利弊下做出的损害最小的选取，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优胜劣汰下的结果。
但有一点，乖宝，你要知道的是，我们在利用植物的同时，也从未忽视过它们的生长。不管是出于，植物是自然界食物链重要环节的原因，还是让所有物种多样发展的出发点，植物研究早就越来越注重，对植物生长发育本身的规律进行研究，而不是单纯局限于它们所能带来的利益。”
莘杳杳似懂非懂，但寂归枫明显的，肯定植物的存在意义的一段话，让她的眸色逐渐变得有神采。
“所以，人类研究植物的初心，也不全是为了私欲？”
也有为他们植物考虑的因素存在？
莘杳杳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寂归枫，不肯放过他一点表情。
在得到他的肯定回复后，莘杳杳的眼眸，犹如夜晚的弯月一般耀眼。
她们很知足的，只需要在人类的心里，有一个小角落有他们，就很开心了。
“哥哥哥哥，那你呃，人类做出了什么成果呀？这个很困难吗？”
难的话，她可以悄悄帮一点忙，还不用让植物们流血的。
寂归枫早就习惯了莘杳杳不定的脾性，想一出是一出，“成果自然是有的，就比如能够了解植物的进化史、促进稀有物种的繁衍、提高植物在恶劣环境下的抗逆能力等等，都在为让植物更好地适应多变的环境服务，让我们的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低沉的男嗓音将这些娓娓道来，让女孩豁然开朗，冲破了自己的牛角尖。
她甚至兴奋地想要打滚。
“哥哥，那些科研人员心地真好，哥哥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哥哥也很好！你们做实验是不是很累呀？你们的行为，也是另一种牺牲，是吗？”
莘杳杳举一反三。
男人闻言，哑然一笑。
他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小姑娘的头发。
牺牲吗？或许吧，至少他们是的。
莘杳杳还在一个人嘀嘀咕咕，小小声地念叨，“杳杳也要做实验家！”
她想好了！
她一只人参，总比人类更了解植物。
小人参慢慢下了决定，听到她的豪言壮志的男人，却心头一紧。
“乖宝，为什么突然想做实验家了？”
“因为杳杳当成为和哥哥一样的人！”
莘杳杳亮闪闪的眸子，里面蕴满了对他的崇拜。
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和他一样的人？
他是哪般的人？
“哥哥，谢谢你~”
莘杳杳娇娇软软地靠过来。
谢谢你对植物族群的肯定与爱护。
寂归枫本该心安理得地接受小姑娘的赞美，但是他不敢。
尹清漓那一番话，再次不合时宜地在脑中回响，像一个怨咒，永无休止。
小姑娘极致的真诚，愈发衬得他无比的虚伪，寂归枫忽然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阴暗，无处可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