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梅朵?桑吉梅朵!”
第三次呼唤时,紧闭的房门忽然从里面拉开。
应门的是个漂亮女孩,打扮得新潮个性,一头蓝色长发,耳朵戴着一堆耳饰,姑娘低头,看见撑在门上的手也戴着四五个金属戒指。
人是漂亮,可惜木着脸,似乎不太高兴:“什么事?”
门外姑娘笑着问:“是桑吉姑娘吧?外面有人来探视,她说是你母亲。你要见她吗?”
屋里另一个人从门缝里伸出头,带着点傻气的兴致盎然:“这里还能探视?我还以为严禁对外沟通呢!”
姑娘掩唇一笑:“这里又不是在关禁闭,之所以把大家聚起来,只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更好地照看罢了——桑吉姑娘,你要去见她吗?”
梅朵肩膀微微耸起,后槽牙肌肉不自觉地紧绷。这是一种紧张不安的动作。她顿了近十秒,才说:“不,我不想见她。请让她离开。”
姑娘没有追问缘由,体贴地说:“好的。这段时间辛苦两位呆在房间里,不要出去,也不要随便走动。我们三餐管饱,其他如果照顾不周,还请多担待。虽然你们暂时不能出去,但允许亲友探望,如果如果缺点什么,可以托人带进来。”
李良屹苦恼:“没人探望怎么办?我自己进的城,在这里没有亲人……你们可以帮忙往里带东西吗?”
梅朵面无表情,一把将李良屹按回房里:“不用管他。多谢你了。”
“不用谢。”姑娘笑眯眯地看着门在面前关上,转身离开庭院。
前厅里,一个不施粉黛的妇人专注地鉴赏墙上的挂画。听见走廊的脚步声,还没等人进门,她就先回过了头。
她没有穿厚重的僧袍,头发披散下来,上身是宽松的淡蓝色圆领上衣,下身一条长及脚踝的藏式长裙,这身简单柔和的装束,似乎也被穿成了冲锋的软甲,掩盖不了她身上凌厉如锐角般的气场。
看见姑娘一个人回来,她神色并不意外,眼神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姑娘歉意地说:“抱歉,桑吉姑娘现在不方便见您。”
妇人从容不迫地冲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
她往门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侧过头:“麻烦你跟她带一句话。”
姑娘:“您说。”
“告诉她,出城后,我会带她回墨脱。”
“还有,你可以叫她梅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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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娃娃脸就是通过一种类似‘蛊虫’的东西来控制别人?裴闻声目不斜视:所以你在李良屹和猫脸女身上听到的几次‘应召’,就是他们身上的‘蛊虫’在回应。
答对了。王章说:这种‘蛊虫’能在外界短暂生存,体积又小,很难被发现。刚才娃娃脸连赢,就是它在骰蛊里帮忙出千。这个娃娃脸实力一般,东西还凑合,我就顺手帮他把‘虫子’拿走了。
裴闻声的视线落在前面,侍女似乎一无所察。他余光草草瞥了身旁两个沉默如雕塑的守卫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同为操纵术,娃娃脸的“应心”和王章的“使徒”有一定相通之处。
在王章没有躯体,实力恢复不到三成的情况下,“蛊虫”成为王章在短短几秒里,将“使徒”的“信令”发挥到极致的关键助力。
短时间控制四名守卫,使其失去对危机和变化的判断力,再借助“蛊虫”控制走在最前面容易察觉端倪的侍女身上,就可以利用片刻空白间隙偷梁换柱,让裴闻声借黑袍人的身份接近画师。
王章说,即使有蛊虫,没有实体的情况下,“使徒”也没法做到同时控制五个人,其中还有四个身手不凡的守卫。
于是裴闻声借出了一只右手。
这条走廊又深又长,让人联想到蜿蜒的蛇腹。
侍女终于停下,在一扇和其他房间别无二致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画师大人,有人来了。”
裴闻声大半张脸隐藏在宽大的帽檐下,下巴缩进立领里,只露出一双黑润的眼睛,暖黄的灯光下宛如倒映月光的湖。
使徒,全胜时期可顷刻屠城。他想起那个研究员的话。
王章恢复的速度远超想象,不到三成功力,就能轻易制服一群高手。
使徒本身没有杀伤力,但它能化生命万物为己用,应召之人,都会成为王章的刀,斩向所有挡在面前的荆棘。
迟早有一天,他能控制更为强大、恐怖的存在……裴闻声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难怪研究所对王章如此重视,又心怀忌惮。
第一次敲门,门里无人回应。
侍女再次敲了敲门,恭敬地问:“画师大人?”
半晌,门里传来一个拖长的声音,听着像是半睡不醒,还躺在床上。那人打了个哈欠,高声道:“进来嘛!”
侍女推门,请裴闻声入内。
裴闻声一进门,就看着窗边一把粗壮结实的藤编躺椅。
为什么强调椅子粗壮结实,因为上面躺着占据整个椅面的男人。他缓缓伸了个懒腰,躺椅被压得“吱呀”一声,让人不得不担忧椅子会不会塌掉。
椅上的人身材圆润,肥头大耳,圆润的肚子高高隆起,上盖一把卷边褪色的蒲扇,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被肚子托举,扇子高度几乎可以和脸持平。
“呦,人来了哦,坐嘛!”画师一口川都口音,他拨了把乱糟糟的头发,东倒西歪,像被风吹过的小麦田,“你们也不用等了,回去吧!”
侍女笑着欠了欠身,把门关上离开了。
画师自顾自地扑在桌前,裴闻声隐隐闻到一股酒味,果然在躺椅脚边看见一个酒坛。
画师给自己倒了水,又给人倒了一杯,抬起头:“一把胜赢了,不简单哦?对了,你要啥子嘛?”
裴闻声坐在桌边,“你就是画师。”
男人咂咂嘴,摸了摸肚子:“我不像嘛?”
裴闻声:“在提出诉求前,我可以先问几个问题吗?”
画师大咧咧地说:“嗨,我说是啥事,你问嘛。”
裴闻声轻声问:“这个红灵坊里,是不是蓄养着一种布满蓝色鳞片、长着蝎尾的怪物?”
画师喝水的手蓦然顿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