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石榴皮,哪怕是炙石榴皮也好,都能将这瓶解药配好。

    文鸯失望地回到落荷院内,看向有些担忧的琼枝,摸摸她的双丫髻。

    “我没有买到解药,这一瓶缓解毒发的药你先拿着,最近咱们喝水就别用这口井了,去府内的大水井打水吧。”

    琼枝感激地点点头,捏紧手中的红瓶子,见文鸯心事重重的样子,立马收拾好东西,为她烧水沐浴,

    小姐今天回来就是一身风尘仆仆,一定是经历了许多波折。

    而小姐这么辛苦是为了谁?

    都是为了她啊!感动!

    夜色如水,文鸯躺在薄被中,出神地盯着床幔上晃动的光影。

    她在思考今天在西市见到文芝婉是为何。

    诡异的地方太多了。其一,她身为最容易被抢劫的贵女,为何能直接进入西市却不做任何伪装?

    难道是她就这么大剌剌地出现是为了向某些人亮出身份?

    但她又有什么样的身份,能够让全西市的人所忌惮?

    其二就是,她为什么来西市,是有什么必须完成的任务?

    她总不可能只是为了买一袋核桃吧?西市之外有专门跑腿的货商,为那些不愿意进西市的人购物。

    她只要坐在府中,让侍女兰歌去采买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去自己冒一趟险?

    肯定是有什么必须要自己去做的事,这和她出现在天风阁门口又有什么联系?

    文鸯缩在被窝里,线索太少,所有事都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变得扑朔迷离,她实在是想不明白,索性沉沉睡去。

    翌日,她照常去九雍王府内诊疗,顺便告知了奚衍,昨日去西市遇到文芝婉的事。

    奚衍越听越蹙眉,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下颌,眯了眯狐狸眸,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意!

    “我知晓了,今日是最后为我一次诊疗。此事你不必再跟,也不要再去西市,那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在国公府内待着便好。”

    文鸯抿了抿唇,眼帘缓缓沉下。

    “可我想为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没有那些暗卫一般可以成为他的刀,只想能够做些事,尽一尽绵薄之力。

    阳光正好,透过暖阁的缝隙爬上文鸯的肩膀,眼前人阴狠的眸光在望向她时,忽然变得温柔。

    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忽然伸了过来,揉乱了她的发髻。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文鸯。”

    文鸯抬头,正正好撞进奚衍眼中那一湖溺死人的温柔中。

    这一刻,耳边不知响起了谁的心跳声。

    他们却同时偏过了头,默契地将关系拉远。

    “笃笃笃……”

    “四小姐,我家小姐做了桂花糖糕,想你或许没尝过她的手艺,便让奴婢带来给您尝尝。”

    兰歌那万年不变的假笑脸又出现在门口,文鸯顿时觉得手中的笔重若千斤。

    “放在那吧。”

    琼枝不在身边,她淡淡吩咐一句,头也不抬地继续提笔,横钩撇捺字字有力。

    “三小姐亲手做了整整一早上的点心,已经送去老爷夫人和老夫人那,这才来给二小姐和四小姐您送。”

    兰歌依旧绷着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还望四小姐尝一尝,不要辜负三小姐一片心意。”

    文鸯点点头,不耐烦地让她退下。

    然而兰歌却反而迫近她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丫鬟礼。

    “三小姐还说了,见四小姐整日闷在院中,请您来碧桐园中一叙。”

    文芝婉请她去闲聊?

    文鸯自以为与文芝婉无话可说,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转了个圈咽回去。

    “好。”

    碧桐园与落荷院相邻,却是与凋敝的院子相反的华丽。

    一棵棵巨大的梧桐树扎在碧桐园丰沃的土壤中,上面缀着各种红绳系成的吉祥结,垂在空中随风摇曳。

    树边有一方玉桌,桌边摆着两张白玉凳,文芝婉正坐在凳上梳理长发,见到文鸯过来,她眼睛一亮。

    “妹妹!”

    文芝婉起身,拎着裙摆微移莲步,来到文鸯面前,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

    仿佛她们真的是血浓如水的亲姐妹一般。

    “文鸯见过姐姐。”

    文鸯行了一个平礼,文芝婉也同时回礼,再嗔她一句。

    “咱们姐妹之间多见外啊,快坐快坐。”

    文鸯与文芝婉相对坐在白玉桌两侧的凳上,侍女们立刻奉上两杯碧螺春和几盘糕点。

    文芝婉捻起一块桂花糖糕入口,幸福地露出一个微笑。

    “妹妹快尝尝,这桂花糖糕香甜不腻,可是我的拿手点心。”

    见文芝婉先吃,文鸯才拿起一块糖糕尝了一小口。

    入口先是糖的甜味,再是扑鼻的桂花甜香,米粉化在唇齿溢出稻谷的气息。

    嗯,没有其他奇怪的味道,很好吃。

    文鸯也遵从本心,学着兰歌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很好吃,姐姐的手艺很好。”

    “真的吗?以前母亲总是说我手脚粗笨,不是做甜了就是没味道,这一次能得到妹妹的夸奖,姐姐我实在是太开心!”

    文芝婉露出苦恼的表情,说着自己的“小烦恼”。

    “啊,妹妹,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提起母亲的,我不是故意抢走你的人生…”

    文芝婉似乎是想到了文鸯不受裘氏宠爱的事,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下了头。

    然而,文鸯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安抚起文芝婉。

    “哪里的事,过去的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我并不在意,姐姐不必太过担心。”

    文芝婉这才放下了心,点点头露出庆幸的笑。

    “妹妹你不介意就太好了!”

    “对了,姐姐看妹妹院中只有一个贴身侍女,没有几个丫鬟,这怎么能行呢?不如这样,姐姐将院中几个丫鬟匀几个给你,怎么样?”

    文芝婉看似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实际上不过是来安插眼线。

    文鸯实在是对她这种小伎俩太清楚了,她四两拨千金地把文芝婉的提议打了回去。

    “多谢姐姐,妹妹喜静,不愿意太多人伺候,琼枝一个已经够让我不耐烦的了。”

    文鸯适时露出烦躁的表情,一副不习惯人伺候的样子。

    “是这样啊。”

    文芝婉点点头,但她转而撩了撩头发,绽开一个不屑的笑容。

    “不过是个侍女而已,妹妹若是不喜欢,随便找个理由打发出去就是了,何必留着惹眼?”

    “你看兰歌,就是我换了不知道多少个侍女,才留下这一个好用的。”

    兰歌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文鸯蹙眉问道“那前面的人怎么办?”

    文芝婉嗤笑一声,玩弄着自己的沁粉玉甲,不屑地开口。

    “其他人?早就被我扔出去了!”

    文芝婉凑近文鸯,似笑非笑地睇着她,语调婉转,却让文鸯身体发寒。

    “卖身契压在我这,还不是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妹妹,我看你那侍女也不中用,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