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羽确实未曾看错,那个意气风发,英俊桀骜的男人就是蒙古大汗莫多乌七颜烈,他提着长刀冲进了血肉横飞的人堆中,那矫健高大的身躯宛如滚石惊雷一般的健硕强健。
弋瞒不可思议的皱眉,他握紧双刃挡在了西琼的面前,惊慌道:“主人,那个男人似乎是他们的救兵,我们还是尽快撤退吧!”
西琼也注意到了七颜烈,那一副刚毅坚定的小麦色面庞尤其出众,眼眸里藏着不可一世的电光火石,炽烈的焰火越来越近,他似乎感受到了刀尖上的锐利。
眼神一闪,西琼的目光看向了从不远处跑来的凌昭,他拿着长枪由远及近,铠甲上都是斑驳陆离的血迹,他不由的心惊肉跳,随后恨恨的咬牙道:“看来不能再硬碰硬了——弋瞒,你却把雀染救上来。”
“是!”
弋瞒楞了一下,却还是恭恭敬敬的跳了下去,雀染昏迷在血泊中,鲜艳的衣裙染上了暗黑色的色彩,她胸口破了一个窟窿,被那突如其来的羽箭穿透已经气若游丝。
“壮士!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凌昭来到七颜烈的身旁,环顾四周都是高大威猛,武功了得的汉子,他一时有些疑惑。
“我乃蒙古大汗,路过辛南宝地,本打算前来拜访,谁知进城就听闻宫中聚变,所以特来援助。”
七颜烈边说边拿起了一只弩箭,他的额头都是细汗,显然有些紧张——弩箭对准了隔了有三四步远的弋瞒,他微眯了一只眼,面色凝重而认真。
“原来如此,有劳大汗了,看来果然是天佑辛南,您一来西琼肯定插翅难逃。”
凌昭一听瞬间喜上眉梢,舒了一口气,西琼诡计多端,知人善用,本来兵力多处他一万,谁知道还是僵持不下,如今有七颜烈伸出援手,胜算有大了几分。
“唰——”
七颜烈手里的弩箭应声射出,扶起雀染的弋瞒被射中了左腿,他身形踉跄一下栽倒在地上,而后愤怒的看来,七颜烈又是一箭,弋瞒赶紧用双刃劈开,可是那冲击力太大,他再次被掀到在地。
左腿鲜血淋漓,痛不欲生,他忍痛将弩箭拔了出来,也不管雀染如何,直接纵身朝七颜烈扑了过去,这时西琼也正好出手,两人站在了凌昭和七颜烈的身前。
“大汗,他就是西琼叛贼,只要杀了他,我们就会赢得胜利!”
凌昭的长枪一指率先攻向了西琼,紧接着七颜烈了然的点点头,拿着弩箭脚下一扫对准了弋瞒,弋瞒连连后退,气息紊乱,他脚上的伤口仿佛被蚂蚁撕咬着,一阵火辣辣的疼。
“大汗!我来助你!”
一个皮肤黝黑,手拿石斧的壮士汉子大喝一声朝弋瞒劈过去,七颜烈解下腰间的匕首趁弋瞒躲避不及时干脆利落的扎进了他的腹部。
“你…你…可恶!”
弋瞒皱眉吃痛的跪在地上,他捂着腰间的伤口惊慌失措的打了一个冷战,然后脸色煞白的昏了过去,那银色的长发沾上了红艳艳的血,一眼看过去刺眼而突兀。
“西琼,你的手下都被制服了,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凌昭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弋瞒,他冷笑一句而后再次长枪掠起火花朝西琼纵身跃下,西琼不甘示弱的给了他一掌,吐了一口血水道:“就凭你们几个凡人也敢拦我!”
“血魅阵法!”
一道血魅符出现在了他的手里,他的瞳孔慢慢变得通红,眉心一个银色的鱼鳞状的东西闪闪发亮。
淡红色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邪恶且凌厉的杀气,凌昭的手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西琼的脸越来越模糊,他身处一个巨大的星辰阵法中,四面都是直冲云霄的灵力。
“区区凡人也敢坏我大计!”
西琼怒吼着冲向凌昭,他手里的血魅符瞬间变得血红,上面的符印和咒语都变得清晰犀利。
西琼的身影一晃消失得一干二净,空气里都是刺鼻的血的味道,突然凌昭后背一冷,他硬生生被大一拳,然后西琼露面,迅速的又冲到了凌昭面前,他冷冰冰的一笑,掌心的黑气蔓延开来,一道白色的光芒升起:凌昭的长枪被打落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此时七颜烈护在了凌昭的面前,他把弩箭抛起拿住了尾部,那银光灿灿的刃头便一览无余,他威严深邃的眸子暗了两分:“你还是提早收手吧,不要到最后前功尽弃,命途堪忧。”
这句话,似乎刻意说给烈羽听的——可是明明隔的那么远,还有金戈铁马,明刀暗剑混杂凌乱的声音,烈羽在一旁怔怔的站着却还是听得真真切切,七颜烈早就劝他放下仇恨,他偏执迷不悟,一意孤行……
“你少废话!你以为就凭你就能杀了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西琼嗤之以鼻,眸色冰冷高傲,他拿出了白色的海螺,闭眸默念着咒语,一道微弱的蓝色光芒在这时缓缓散开。
“这是什么东西……”
七颜烈不解的皱眉,弩箭握紧了几分。
昏迷在地上的弋瞒在此时受到召唤似的慢慢的起身,他还是一脸漠然寒凉的模样,银发及腰,飘飘洒洒,一双冰蓝色的眸子美丽而危险,唯一不同的是,他露出的手臂上是密密麻麻的鱼鳞,他周身都有大海的咸涩的味道……
烈羽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心瞬间揪了起来,海螺蕴藏着神秘的力量,从弋瞒出现开始,他就似乎明白其中的危险厉害,如今海螺再次出现,他难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何种不可收拾的景象,来不及多想他捡起地上的剑杀出了一条血路,然后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拽了一把西琼。
“你干什么!”
西琼趔趄了一步,海螺险些脱手,他怒火中烧的呵斥道。
“将…将军,封羽锦…封羽锦他要活过来了!”
烈羽站在了西琼的正前方,不着痕迹的挡住了七颜烈的身影,他偷偷的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七颜烈没有想到烈羽会突然冲出来,他以为他为了复仇可以恣意妄为,不择手段,却不曾想再次相见,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他依然心系自己——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放不下他的原因……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封羽锦都已经封棺了,怎么可能会会活过来!”
西琼气急败坏道,他狠狠的推开烈羽,拿起海螺就要对七颜烈出手,眼看弋瞒慢慢走近,七颜烈终于反应过来,掏出了在草原上抓狼的金锋钩,钩子在空中晃了几次甩向来弋瞒。
弋瞒轻而易举的躲了一下,而后用双刃压住了七颜烈的攻击,他冰蓝色的眸子都是冷意,七颜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他再次握紧了匕首刺去,却突然被打了一掌摔到地上。
“七颜烈……”
烈羽惊恐万分的扑过去,急急忙忙的拉住了他,见他痛苦的吐了一口血紧张不已:“七颜烈,你没事吧……”
七颜烈并没有像之前在草原一样,对于他的担心和关怀乐不可支,温柔回应,他冷冷的望了烈羽一眼,然后不留情面的推开了他,拿起匕首又和弋瞒刀锋相对。
“看样子,你似乎认识这个小子?”
西琼似笑非笑,脸上都是不悦。
烈羽楞了一下,却是因为七颜烈的态度而大受伤害,他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冷漠的对待。
难道他真的开始记恨自己了?那他为何要来辛南呢?是路过还是刻意想要把他从仇恨的无尽深渊中搭救出去?
他一时间心思紊乱,失落而绝望。
“想不到到头来,我居然是被你卖了!”
烈羽的表情让西琼心头已经了然,他看看七颜烈,又看看烈羽,最后暴跳如雷,脸色铁青的拿出了自己长枪,眼角似乎有愤恨的敌意。
烈羽转头,银亮锋利的长枪唰的一下捅了过来,他似乎闻见了铁器的生冷的味道,他来不及躲闪,太过迅速的杀气让他动弹不得。
“阿羽!”
七颜烈惊慌失措的大喊,可是烈羽已经逃不开西琼的攻击,他也来不及去抵挡危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枪朝烈羽的胸口而去。
“大胆妖孽,居然伤及无辜凡人!”
一把黑色的剑横空出世挡下了西琼的长枪,龙梓宫的上空应声而变,原本晴朗湛蓝的天空瞬间电闪雷鸣,黑云压顶,一个玄衣男子从辛南方向飞身而来,他单脚立在屋顶上,气宇轩昂,俊美绝伦。
“你是谁?”
西琼愤怒的发问,他似乎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火龙一族蚩龙在此!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蚩龙挑眉怒斥,居高临下的用黑剑指着西琼,他金褐色的龙眸中都是威严。
“龙族?龙族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不可能——你休想危言耸听!”
西琼讽刺一笑,而后冷哼道,长枪一紧纵身跳上了屋檐,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堂堂火龙族居然会插手凡间的鸡毛蒜皮的琐事。
“是他……”
虎口脱险的烈羽心有余悸的起身拍拍衣裳上的尘土,当他看见高高在上的蚩龙时有些意外,方才在西赋宫也是他手下留情自己才得以脱身,眼下他又救了自己一命……
“难道封羽锦真的活过来了吗?这真的可能吗……”
烈羽突然一惊,汗流浃背。
“阿羽,你没事吧。”
烈羽被人拽住了手腕,一回头是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熟悉面容,他黑色的发丝落了一些到两鬓,剑眉星目尤其迷人优雅,那略微苍白的脸色都是担忧。
烈羽心头一动,一股热乎乎的感觉直冲心底,他的手指触上了七颜烈泛白的薄唇,声音变得柔软哽咽:“你…还会原谅我吗……”
七颜烈没有说话,他拉紧了他的手腕,一脚踢开了身边冲上来的凶神恶煞的叛军,而后他才叹了一口气把他拽到一边:“我若是真的要舍弃你就不会来了。”
“大汗…你们认识?”
凌昭这时过来了,他正要对烈羽出手被七颜烈阻止了,他看了看被七颜烈好生护住的烈羽,一时非常茫然。
“嗯,他是我的弟弟。”
“弟弟?就是陛下送去蒙古的质子……”
凌昭疑惑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直到七颜烈颔首点头,他转而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烈羽:“可是他杀害三皇子,与西琼密谋造反,之后又率兵包围龙梓宫刺杀陛下,桩桩罪状,皆要受凌迟处死,就算——”
凌昭没有说下去,他是在怕七颜烈临时八卦,猝然倒戈。
“你放心,我不会包庇他。”
七颜烈的脸色严肃凝重,又带了一丝不着痕迹的哀伤,烈羽在一边听得茫然失措,等凌昭转身,他站起来道:
“你是不是要把我交给封邑启?如果你在意封邑启会因为我的缘故而借题发挥,意指蒙古有图谋不轨之心的话,那你现在就杀了我!我宁愿…死在你的剑下,也不想我的灭族仇人对我严刑拷打,百般折磨……”
烈羽明白,蒙古和辛南的关系时好时坏,经他一闹,或许封邑启会大做文章出兵蒙古,虽然蒙古近年来势力壮大了不少,可是战争无可避免会劳民伤财,祸乱绵延,七颜烈向往自由美好,一定不想看见草原一片烽火乱坟。
所以牺牲他一人,保全蒙古人民的安居乐业其实是再好不过了,他没有丝毫异议,也不敢有丝毫异议。
“你希望我这样做?”
七颜烈盯着屋顶上交手的两人,西琼有些体力不支,却还在苟延残喘,垂死挣扎,那另外一个人却盛气凌人,英气十足。
“那你的打算是什么?”
烈羽反问。
“我不知道。”
七颜烈回答,嘴角是一抹深不可测的浅笑。
烈羽的心咯噔了一下,随后他满不在乎的开口:“是啊…反正在你心里,我处境尴尬,你救和杀,结果都一样……”
可是他为什么如此难过?为什么有些透不过气来?
可是他不敢再奢望了。
“如果你能活着,日后你会留在蒙古吗?”
七颜烈问,转头郑重其事的看着他。
“不会。”
他苦笑。
他何德何能还能回去那一片美丽淳朴的天堂,他扪心自问被仇恨支配的自己无法回头了。
七颜烈了然的点点头,他走进了血雾之中,背影挺拔如草原的独特的枫树,烈羽的眼睛火辣辣的一片疼,他低下头,委屈得无以复加。
“妖孽,你搅乱人间,残害凡人,吾要你魂飞魄散!”
蚩龙的眉心出现了黑色的符印,他金褐色的瞳孔也变得幽深暗黑,他举起黑剑的一刹那,灰蒙蒙的天空惊现了一道黑色的闪电,闪电蔓延到了黑剑上面,黑气迅速的扩散,化了一条黑色的小龙,见此,底下的士兵都纷纷叫嚷起来。
“快看上面!是黑色的龙!”
“黑龙下凡!看来天佑辛南!”
“一定是上天显灵了,派了神仙下来铲除奸臣!”
“你以为你一条尚未得到成仙的妖龙也能与我相提并论吗?”
西琼冷冷的笑起,白色的海螺浮起在半空中,他的手指一点,一滴血瞬间被海螺吸收了,随后一团青黑色的邪气飞了出来,那是一个像人又像野兽的轮廓,慢慢的变高变大。
“那是什么?”
蚩龙眉心一跳,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南海蛟人藏身于螺,日积月累灵气充沛,只要遇血便会召唤出邪神,你还是太妄自尊大了——”
话音刚落,一个有黑气凝聚而成的巨大人影伸出灯笼大的巴掌拍了过来,蚩龙扬剑躲了过去,喃喃自语道:“有神的气息…难道去东至宫的人是他……”
他看向西琼,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为何神会祸乱人间,还邪气四散,这眼前的邪神由强大的神力和邪恶交融,如此高强的力量天界不可能一无所知,如果天君知晓的话,势必会前来降服此人。
他越想越不对劲,分神之时不小心被打了一掌,他胸口一阵闷疼,眼看西琼就要提枪刺来,他扬手把黑剑推了出去,两者相撞在半空中打出了白色的火花。
“你究竟是神是妖?”
蚩龙长眉一挑,表情有些复杂。
西琼楞住,而后冷漠一笑:“这与你何干?龙族还敢管我的事情,简直找死!”
“看你的本事,倒不像是无名小妖,你莫非是天宫管辖之下的上神?不过…既然是上神为何沦落到作乱凡间的地步?”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这妖龙多管闲事,我本来想放过你的,不过猜你修为逾越千年,不如取了你的内丹,我好逍遥快活功力大增!”
西琼哈哈大笑,他堂堂北海的大公子,修炼了整整两千年,自然是不把蚩龙放在眼里,蚩龙自讨苦吃他也别无他法,想来取了他的龙丹,就算天君那老狐狸估计也会忌惮自己三分。
“原来你真是神…想不到天宫居然容你如此为非作歹,兴风作浪!”
听西琼的语气高傲无比,想必一般妖精没有这种胆亮,难怪他一来就察觉到了神的气息,只不过他不明白的是,六界神位都归天宫管制,想要下凡未经天君允许都会惨遭贬谪,他气焰嚣张,毫不自知,难道是有其他过人之处可以六界来去自如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