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中星河少主收回了雄厚的内力,他面前的九妖便立刻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他又急忙手疾眼快的接住,一手按住九妖的脉搏,感受到其中平稳的跳动他终于舒展了紧皱的眉头。
片刻之后,九妖慢慢转醒了,她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惊讶道:“星河少主…你怎么在这里……”
“你中了妖毒,本座已经为你成功过毒了。”
星河少主的气息有些紊乱,说话时也显得底气不足,混沌秘法本来就让他元气大伤,加之过毒太劳累繁琐,此刻他的丹田已经毫无知觉。
“你为何要救我?”
九妖推开他,警惕的退后了几步,之前的记忆已经被星河少主全部消除,她此刻只知道自己是人质,和面前的男人水火不容,就算他救了自己,可是墨家和星河的恩怨也无法一笔勾销。
“本座高兴就救,不高兴就杀了你。”
蓝龙剑瞬间出窍,星河少主斗笠下的面容怒目圆睁,他干脆利落的指上她的眉心,牙齿咬得吱吱作响。
“你……”
眉心一痛,九妖不敢动弹。
丹田一阵剧痛,星河少主趔趄了几步,蓝龙剑一收立在了地上,他虚弱的弯腰捂住了心口,一股炙热的内力涌上来,他忍不住面色煞白却还是硬生生把即将淌下嘴角的甜味咽了下去。
“你…你怎么了?”
“没…没事……”
星河少主咬牙切齿,嘴角裂了个口子,他摇摇晃晃的起身,握住蓝龙剑便往出口走去。
九妖与他形同陌路,互不相干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看她冷言冷语的模样,他却难以接受的动了气,这简直不可思议。
星河少主回到了穿罗殿,弟子见他提前出关无比的欣喜,正要开口却被他打断:“请药女过来。”
“少主,您受伤了吗?”
“听不懂本座的话?”
“是,属下马上就去。”
待弟子走后,星河少主终于捂住胸口吐了两口血,而后立刻扬指点上了丹田周围的穴位,又掏出袖子里的瓷瓶吃了两粒丹药,等气息平缓了一些,他咳嗽几声慵懒的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药女楚肖肖参见少主。”
楚肖肖来了,她恭敬的抱拳弯腰道。
“本座想要可以祛除疤痕的药膏。”
星河少主疲惫的睁开眼睛,冷漠的开门见山道。
楚肖肖心中十分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道:“不知少主需要祛除多大的疤痕?”
“你进来。”
星河少主起身走入了内殿,楚肖肖不敢怠慢,连忙跟了进去。
“你看看。”
闻言楚肖肖才敢抬头,便见星河少主解开衣袍露出了麦色的右臂,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褐色疤痕自他的脖颈处一直延伸,直到手腕间才收住,她从七岁就待在星河,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疤痕,便瞠目结舌一时忘记了言语。
“怎么了?”
星河拉好衣襟,语气有些不悦。
“少主恕罪…这疤痕看颜色似乎时日已久,早先并未细心处理用药,所以已经和皮肉融合在一起,要想祛除必须割皮放血,这样长出新肉后再涂药膏会事半功倍。”
楚肖肖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说了,后背不知不觉都是冷汗。
“拿刀过来,照你说的做。”
“少主,割皮放血之痛非血肉之躯可以承受,况且您刚刚出关…容属下医术不精无法照作。”
“放肆!本座做的决定岂容你忤逆!”
星河少主怒道,犀利冰冷的眼神瞪向楚肖肖,饶是隔着斗笠帘幕她依旧感受到刺骨的戾气,忍不住双腿发软:“少主…隔皮放血三日皆不能运功,属下来时便见您指尖发青,说话气息急促难平,想必是丹田受损,经脉血气紊乱,如果您执意要属下领命,只怕疤痕消除之后,您已经奄奄一息了……”
“本座自有分寸,你无需多言。”
“少主,属下明白,不过隔皮放血必须要好好准备,制作药膏的药材珍稀无比,必须要在清晨日出之前采摘,还请少主等待一日。”
“好。”
“请少主好生休息,属下先行告退。”
星河少主摆摆手,再没有气力说话,确实如楚肖肖所说,此刻他中庭虚弱,四肢无力,似乎并不合适再见血光,可是一想到九妖,他便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那个疤痕,是一切的根源,他必须祛除。
等到疤痕消失不见,扶央就会彻底死去。
一直以来他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是儿女情长,亦不是煮酒品茶,他要的是墨家支离破碎,万劫不复。
扪心自问也好,他没有丝毫的愧疚。
门口的光芒暗了一分,无心走了进来,见星河少主伏在榻上,似乎是睡着了,她正要走却听见他说:“何事?”
“少主,白云观一事已经办妥,还有机关图的去向——”
星河少主瞬间坐了起来,满怀期待道:“有消息了?”
“在深海,皇甫婳和…师弟去了深海。”
“深海?一念和皇甫德真是老奸巨猾——白云观现在情况如何?”
“血魅毒已下,属下故意让莲沁发现,正如少主所料,他们马上就派人来星河了。少主绝对想不到,除了墨家雪音,这一次儒家少主霁寒也来了。”
“霁寒怎么也掺和进来了,不是说儒家不屑管江湖琐事吗?墨家的人真是贪得无厌!”
星河少主微眯眼眸,冷笑一声。
“不负少主期望,两人想要前来抢夺血魅毒解药,不过已经被属下抓住关在石牢。”
“你说霁寒和雪音都被抓住了?”
星河少主有些不相信。
“两人就在石牢,而且都受了伤,雪音被火凤所伤估计已经心脉微损。”
星河起身在殿里走了几步,他直觉此事顺利得太蹊跷了,要说雪音不敌无心的火凤还说得过去,儒家的少主霁寒可谓少年奇才,其实力举世无双,深不可测,若不是身在不争不抢的儒家,估计早已成就一番鸿图霸业,如果他和雪音联手都还是一败涂地的话,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少主,您在想什么?”
无心询问。
“霁寒此人,和儒家一样神秘莫测,必须尽快除掉。”
“那雪音呢?”
“她也是墨家的一块硬骨头,墨语一向自以为是惯了,他拉拢儒家无非也是为了机关图而已,所以借雪音和霁寒之力,想要打入星河,以便日后里应外合,本座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星河少主握紧了拳头,嘴角都是耐人寻味的狠厉。
“这是墨家的诡计?”
“可惜霁寒一个局外之人也被他推入了火坑——本座就将计就计杀了霁寒,让儒家和墨家倒戈相向,到时候机关图也能收入囊中了。”
“这么说,霁寒并不知道自己来星河取药是墨家千方百计设下的陷阱,如果他死了,那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少主真是高明,这可是一石三鸟之计,又解决了墨家,又能让儒家重创,而且也易如反掌拿到了机关图。”
无心抱拳无比钦佩,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霁寒和雪音的到来有何不对,经星河少主一解释才恍然大悟。
“对了,阿狸找到没有?”
“师弟回来之时说阿狸已经不见踪影,她乃是妖狐一只,又害人在先,估计早已逃之夭夭。”
“既然如此,不过一只畜生,任她去好了。”
星河少主摆摆手,疲惫的回答,阿狸早在殒杀带她回来之时他便感觉到,日后她定要兴风作浪,只不过他用金印才盖住了她的妖气和烈性,若不是晚兮…想到这里,他不免怒火中烧,胸口又是一阵闷疼。
“少主,您真的打算一直把九妖留在这里吗?”
“怎么了?”
“她是墨家的护法,说不定她前来做人质也是墨语的授意。”
“你不用担心,等她没有价值了,本座不会留着她。”
“是属下多嘴了。”
“你先回去,盯住霁寒和雪音,待入夜之后,本座亲自送他们一程。”
“是。”
无心应道,她出来的时候,星辰闪耀,月色如水,脚步轻轻走上台阶,凉风吹走了她所有的疲累倦怠。
白云观中,杨时酒眼看天色偏黑而霁寒和雪音还没有回来,心里生了不详的预感:“书义,你说少主都去了那么久了,不会有危险吧?”
“过了一个半时辰了……”
赵书义看着窗外的阴云喃喃自语道。
“少主虽然法力高强,可是星河之地遍地是杀手,他和雪音势单力薄,我怕……”
“我也很担心,但是少主的能力你也了解,虽然星河危险复杂,可是他和雪音联手一搏的话不可能连脱身都不成,他是不是另有打算……”
赵书义若有所思的抿嘴,随后看向来杨时酒,眼里也有些复杂的情绪。
“另有打算?他从来没有提过…难道他想查到阴阳家的血魅毒究竟为何会到无心手里吗?”
“嗯,只有这个解释够合理了。”
赵书义点点头,扇子一合附和道,然后他的眼神一滞,对着杨时酒身后道:“有事吗?”
原来是一个道童推门进来了,他鞠躬道:“两位前辈,墨统领和卫居士过来了。”
杨时酒当即起身,眉开眼笑道:“书义,我们去瞧瞧,说不定他们手里有线索呢。”
赵书义颔首随他一起出去了,不一会儿就看见了墨语和卫子青的身影,两人在亭中站着,见他们来了也带了笑意。
双方都作揖问好了一番,而后墨语直接切入了正题:“实不相瞒我们刚从宫里出来,丞相已经中毒逝世了,接到莲沁的急函我们便立刻赶来了,一念真人的情况如何?”
“丞相中毒逝世了?没想到宫中如此之乱,陛下难道无动于衷吗?”
赵书义一听,大惊失色道,他没想到眨眼间一朝丞相便狼狈陨落了,如果是中毒的话,传到长乐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的。
“就是因为丞相逝世得突然,我和统领才会假扮仵作潜入了宫中,结果发现…丞相中的也是血魅毒。”
卫子青无比叹惋,眼里偶然有泪光闪动,如果没有机关图的话,或许皇甫德便不会死,这一切严格来说都是墨家顾虑不周。
“什么——”
赵书义和杨时酒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的模样显然难以置信这个事实。
“我们再三确认,确实是血魅毒无误,这意味着。阴阳家的人可能在宫里,他的目的一定也是机关图。”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星河无心的血魅毒又作何解释?”
赵书义不懂其中的玄机,便发问道,这一出口几人都沉默了,或许他们也不清楚为何阴阳家的毒会出现在无心的手上。
“难道星河和阴阳家也有关系?”
沉默良久,杨时酒终于艰难的说出了猜想,他的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霁寒岂不是会有性命之忧。
赵书义看他脸色煞白,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便道:“时酒,少主还在星河,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倘若星河和阴阳家联手,墨、儒两家和白云观同气连枝可能都无法抵挡。”
“这个我明白……”
杨时酒十分为难,可是霁寒说过他一定会就一念真人,如果他和赵书义半途而废的话,不仅会被墨家说三道四,也关系到儒家的颜面,而且霁寒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
“时酒,书义先不要着急,此事可能有令一番解释——阴阳家的弟子可能确实在宫中,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宫廷大乱,借而除掉一切阻碍,这也表明此人清楚丞相的身份,他的矛头直直对着墨家,当然他的最终目的也是机关图,而星河少主会剑走偏锋信任同样觊觎机关图的阴阳家吗?”
墨语不紧不慢的分析道,其实他也在担心星河少主不按套路出牌,如果他和阴阳家同仇敌忾,那对于辛南对于天下都是一场打劫,可是凭借自己对星河少主的了解,他定然不会为他人做嫁把机关图拱手让人。
“你们有没有想过,阴阳家和墨家分裂之后势力都撤离了南北之地转移到了西境,星河无心可能常驻西域才会得到血魅毒,而星河少主就是故意用血魅毒让墨家和儒家人心惶惶,然后再寻找时机致命一击,这样到时墨家和儒家都毫无还手的余力了。”
卫子青随后也推测道。
赵书义和杨时酒对视了一眼,都决定先相信墨家,而且事到如今宫中已乱,江湖也会很快风云再起,他们必须三思而后行。
繁星殿的大火已经被扑灭,殿内的一切都已经恢复如初,西琼拿过宫婢手里的手帕仔细的洗了洗脸——铜镜中那一张干净刚毅的脸上都是隐忍的怒火,想不到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敢蓄意纵火,更可气的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查道,除了……
西琼恶狠狠的转身,目光盯住案几上一只被烧得漆黑不已快要碎掉的小瓷瓶,他扔掉了手帕,吓得宫婢战战兢兢的捡起走了。
他一掌拍向案几,胸口起伏不平,怒道:“被让我抓住你,居然盗窃海螺!”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窜出了一道烟火,他愕然不已,赶紧跑到了殿外,环顾四周却空无一人,就在他以为自己眼花时,两人猛然间从他眼前掠过往后院去了,他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到一口古井旁停住,径直半跪抱拳道:“天君。”
“废物!一个凡人都对付不了!”
金色光芒一闪,英俊男子怒目圆睁的骂道,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着素白衣裙的娇媚女子,目光凌厉,面无表情。
“天君息怒,欢慕不慎被海螺蛟神所伤暂时无法运功,封羽锦他知晓召唤蛟神的方法,欢慕还不能对他下手。”
“想当年你对付欢夜的手段干脆利落,怎么一来凡间就如此妇人之仁了——还是说,你对机关图也心怀不轨!”
天君居高临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质问道。
“天君明鉴,欢慕不敢……”
他埋着头,眼里却都是冷意和嘲讽。
“给本帝听着,蛟神的封印是你下的,如今他已经苏醒,你若无法唤醒螺神,就等着被蛟神反噬而死吧!”
“欢慕明白,只是如今身负重伤,而且海螺也被盗走,我也束手无策……”
“说你是废物真是废物,海螺会再出现的,到时你再错失良机,可莫怪本帝无情!”
“欢慕知道。”
天帝朝身边的白衣女子使了个眼色,女子立刻会意的点头,款步走到欢慕的身前,然后道:“大公子,这是成元丹,你服下之后就会恢复。”
一颗金色的丹药递过来,欢慕见她勾唇一笑犹豫了一会儿,天君的金眸一扫,眼看又要怒火中烧,他只好拿了成元丹一口吞下:“多谢素女娘娘。”
“本帝不想再失望第二次,希望你铭记在心。”
天君挑眉,一股压力袭来,欢慕皱眉摇摇晃晃的抱歉:“请天君放心,欢慕一定倾尽全力助您主宰六界。”
他话音刚落,天边就开始电闪雷鸣,转眼之间天君和素女的身影就凭空消失了,欢慕擦去额头的汗珠,朝着天边涌动的黑气咬牙切齿道:“千年之前我是你的棋子,七年之后你以为我还会重蹈覆辙吗,真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