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千殇图 > 第一百八十七章回眸已在牢中遇
    这天清晨,天色昏暗,似乎即将大雨倾盆,烈羽再次来到大牢中,封羽锦垂头丧气的坐在床前,双目看着窗外的一方明亮,烈羽让狱卒打开了门,唤道:“羽锦。”

    依旧是朱红色的食盒,里面盛着封羽锦喜欢的饭食,一日之前的体贴入微。

    “你来了——”

    “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我和商牟本来打算劫走她的,没想到她居然在进宫途中跳湖了。”

    烈羽云淡风轻的启唇,仿佛在谈及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是却在封羽锦的心里炸开了水花,他目瞪口呆道:“跳…跳湖了!蔷儿现在怎么样了?”

    封羽锦激动的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烈羽疼得龇牙,温声细语回答:“无事,被送回丞相府了…在此之前,太子他亲口退婚了……”

    “退婚!这怎么可能——”

    封羽及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他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放手,如果说他是因为心疼皇甫蔷,那似乎有些太勉强了,封羽锦知道,他不可能如此宽宏大度,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封羽及之所以会这样做,是打算以退为进,放手一搏了。

    那么接下来,他盯紧的是丞相府还是朝廷?

    封羽锦摇摇头,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楞楞的说道:“看来,他要对机关图下手了。”

    “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就在方才太子带兵出宫了,陛下因为皇甫蔷一事大发雷霆,愤怒不堪,他已经下旨捉拿皇甫德,一家知罪,九族祸及,想必现在城中已经穿遍了。”

    “父亲…是打诛连…皇甫九族!”

    “眼下看来这种可能很大,太子将机关图一事也已经上报,皇甫家族现在可谓危急存亡之时,下一步若是稍有差池,便是灭顶之灾。”

    “不行!这样的话…蔷儿和机关图都会被他收入囊中,这辛南之大,定是要变成他的天下……”

    封羽锦不甘的吼道,俊美的面庞上都是焦急和担忧,可是如今他戴罪之身,自身都难保,还有何余力去保护自己心爱之人呢?

    想到这里,他惭愧的苦笑着,摇摇晃晃的坐到墙角,捂着头一阵颤栗。

    烈羽把饭菜一碟一碟的拿出来,然后倒了一杯酒递给他:“游关安和许多大臣现在正在龙梓宫为你求情,你不用太过担心。”

    “户部尚书游关安?他怎么会……”

    他自来和游关安没有什么交集,除了游芊芊——难道是游芊芊的嘱托,封羽锦虽然明白她是一片真心,可是却毫无波动,大概是因为心中早已被皇甫蔷填满,以至于其他的女人再也无法让他动心半分。

    可是他犯的是大罪,按辛南的律法,是要凌迟处死的。

    “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了,游芊芊在背地里帮了一把——不过,听探子说,陛下近来身体抱恙,似乎越发的憔悴了,请了御医也没有好转。”

    “先前下毒之人抓到了吗?”

    “没有,陛下怕夜长梦多,横生枝节,决定不再查了。”

    烈羽今日似乎兴致不高,一脸的平静,无论说什么都是不喜不闹的状态,封羽锦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便不解道:“你是怎么了?”

    烈羽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垂着头,饮了一口酒,然后叹气自责道:“你处境艰难,我却只能袖手旁观,想到往日你的关照和庇佑,我心里实在不好受。”

    没想到封羽锦却轻笑一声,眉头风华万千,他一勾唇,和他碰了一杯酒,道:“这一点不像你…你可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封羽锦立刻收了玩味的笑容,又恢复沮丧之态:“那今日你来是为了什么?”

    烈羽未言,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小笺,上面是墨色的“密”字,他递给了封羽锦,示意他打开看看。

    封羽锦照作,信纸是密密麻麻的小楷,越往下看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最后他惊愕道:“西琼叔叔在回宫的路上了!”

    随后,他的面色轻松了不少,不过仔细一想,他立刻惊恐万状:“可是没有父亲的旨意,本王若是贸然召他回宫,岂不是意欲谋反……”

    声音越来越小,封羽锦的大脑有一刻的麻木,他似乎感觉阵阵恍惚,好像事情悄无声息的到了一种无法挽回的地步。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朝臣持续施压,太子也在咄咄逼人,陛下他…似乎也左右为难,眼下你的处境和皇甫德一样,一念之间,生死难测。”

    “那你的意思是——如今除了谋反别无他法了?”

    封羽锦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警惕,他的丹凤眸子闪动着冰冷又危险的杀意,原本邪魅无双的容颜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怒气。

    烈羽见封羽锦神情严肃,一脸的警觉和疏离,他不由的冷笑一声,继续眉目温和的喝着酒,然后从容不迫道:“你用不着这样明显的防着我——西琼回宫是他自己的意思,说明他和我想的相差无几,你若是觉得我在故意推波助澜,挑拨离间,那你大可不再用我,王棋和废棋,全凭你吩咐。”

    他的神情以及动作都是满不在乎,封羽锦实在看不出他的破绽,再之他说话时的坚定和傲然,他完全没办法去继续怀疑烈羽。

    刺猬一般的外壳收起,封羽锦的意气风发和血气方刚被忧心忡忡取代,他和烈羽一起喝着酒,各怀心事,面色凝重。

    直到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进来,他跪在封羽锦面前道:“王爷,陛下有请。”

    “父亲?他找本王是为了何事?”

    “不知,不过听说太子殿下也在场。”

    “好,本王知道了。”

    封羽锦抬抬手,侍卫便退下了。

    烈羽把酒仰头饮尽,问:“你觉得是什么事情?”

    “既然大哥也在场,那应该是和丞相以及机关图有关的事了。”

    “我想也是,不过你前去也可以了解了解眼下的情况。”

    “嗯。”

    说罢,封羽锦转身朝门外走去,烈羽也随他一起,到了大牢门口,听见了一阵骚动,似乎有狱卒在呵斥着犯人,两人不以为然的继续走着。

    突然眼前一亮,封羽锦抬起头来,看见被侍卫押着的皇甫德一行人,浩浩荡荡,披头散发,就像一个个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一般。

    数百人之中,封羽锦一眼就看见了皇甫蔷,她还是穿着那件华丽鲜艳的嫁衣,此刻发髻松散,珠钗凌乱,只有那一张脸依旧美丽动人。

    “现在不适合举止亲密,寒暄闲谈,你应该懂的。”

    烈羽见封羽锦楞在原地,便知道他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已心血澎湃,于是便好心的提醒道。

    封羽锦一声不吭的点头,面无表情的从皇甫蔷的身边走过,擦肩而过之时,他感受到了一股炽烈的目光,以及一句释怀的话语:“羽锦,你没事就好……”

    封羽锦当即僵在原地,皇甫蔷和族人走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望着人群中的皇甫蔷的背影,他咬牙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的发誓:蔷儿,我一定会救你的。

    龙梓宫中,封邑启倚靠在王座上,看起来神情憔悴,昏昏欲睡,封羽锦朝他作揖,恭敬道:“父亲。”

    然后扫了一眼身边的封羽及,以及其余的两位大臣,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他的心腹。

    “羽锦,朕就开门见山了,机关图到底在哪里?”

    果然不出封羽锦所料,机关图绝对是重中之重,看封邑启不怒自威的表情,他大概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父亲,机关图行踪诡秘,儿臣找寻了三月之久,可是依旧没有进展,这一点丞相大人是知晓的。”

    “朕就想知道,你说找不到,丞相也是含糊其辞,那机关图到底存在与否?”

    封邑启的语气听在封羽锦耳中十分奇怪,难道父亲是在怀疑知情不报不成?

    余光一瞟封羽及,他一副幸灾乐祸的看好戏样子,封羽及冷笑一声,看来他这个哥哥无论何时何地都该不掉背后捅刀癖好。

    见封羽锦挑眉凝视着自己,封羽及不以为然的勾起嘴角,笑容中藏着刺眼的嘲讽,他拱手道:“丞相大人未雨绸缪,已将机关图送到白云观了——不,确切的说,是藏在了幺女皇甫婳的体内,随便找个了理由入了道家,想要以此瞒天过海,掩人耳目。”

    “有这等事?”

    封邑启有些愠怒的挑眉,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气势,就仿佛是暗箭一般,虽然可怕锐利,可是又悄无声息是,这样的情况预示着他已经濒临狂暴,却还是极力掩饰着自身的火气。

    “儿臣已经派人前往白云观,如果皇甫婳被成功擒住,那丞相也算戴罪立功了,如果皇甫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丞相便是早有预谋,如此欺君罔上,暗度陈仓之人,不配为相!”

    “请陛下明查皇甫德!”

    封羽及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大臣就异口同声的附和道。

    封羽锦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封羽及抓着机关图含沙射影,大做文章,他自是心里有恨才会想要致皇甫德于死地,然而他却毫无头绪,事到如今,他想要明哲保身都非常困难,就算想要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想到皇甫蔷,他便燃气了昂扬斗志。

    都说风水轮流转,之前封羽锦步步紧逼,将封羽及差点逼上绝路,可是眼下来看,封羽及未尝不是咄咄逼人,得寸进尺。

    他居高临下的眼神,颐指气使的神态,加上不可一世的倨傲,这一切都让封羽锦坐立难安,如临大敌。

    封邑启的目光转向封羽锦,仿佛是等待他的回答,龙眸中萦绕着隐隐约约的不悦。

    “父亲,儿臣以为…机关图的所在,是祸不是福。”

    “什么意思?”

    “自从江湖出现机关图的踪迹,朝廷便变得人心躁动,儿臣与大哥情同手足,亦是快要反目成仇,再看丞相大人,他送皇甫婳到白云观也是为了其可以强身健体,何来私藏机关图一事?”

    封羽锦声音平淡,却似乎蕴藏着千钧之力,他低着头娓娓道来,字字句句皆是无法反驳。

    停了一会儿,满庭寂静,鸦雀无声,他才又道:“而且,我们都没有见过机关图,就算它现在出现在诸位面前,何人可识?都说得机关图者得天下,得机关图者主苍生,但是帝王治国,皆凭借自身英明神武,才智武略,就如父亲一般,就算没有机关图,这辛南也是河清海晏,盛世繁华的美丽图景,既然机关图引得频频争斗,那便是祸端!”

    这一番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话说得封羽及哑口无言,他愠怒的扫了一眼封羽锦,道:“那三弟以为机关图的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吗?照你的意思来说,机关图是祸患,那日后如果落到居心叵测的人手里要怎么办?”

    “机关图自然是要找的——但是,大哥可曾想过,和机关图关系最紧密的是谁?”

    “这个…是墨家。”

    封羽锦见他不知不觉掉进了自己所设的话语陷阱中,情不自禁的浅笑回道:“如果是墨家的话,机关图还还有必要占为己有吗?”

    “墨家仁心仁德,兼爱非攻名震天下,机关图本就是上古神物,如果被墨家收藏,那有何不可?”

    封羽锦再次反问,看封羽及脸上十分僵硬,他便知道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就是说服封邑启了。

    再次拱手,封羽锦的声音中带了两分悲怆:“父亲,儿臣犯下滔天大罪,辱没了皇家颜面,使父亲左右为难,自该认罪伏法,可是…丞相大人也是被儿臣连累,还望父亲宽恕…儿臣愿意受断头之苦,只求父亲减轻皇甫一族的惩罚……”

    封羽锦的意思已经非常的明显,他此刻束手无策,深知一切都无法挽回,所以除了这个下下策,他想不到任何搭救皇甫蔷的办法了——是的,他只想救皇甫蔷,可是又不能极度的刻意。

    封羽及看穿了他的动机,一股杀气于他眸中乍现,他立刻跪了下去,愤愤不平的朝封邑启道:“皇甫蔷抗旨跳湖,以此逃避大婚,皇家颜面何在?君威伦理何在?儿臣的尊严何在?三弟如今被皇甫蔷那妖女蛊惑,居然想要替皇甫家顶罪——父皇,泱泱辛南,青天白日,难道就毫无律法可言吗!”

    封邑启咳嗽了几声,蜡黄的脸变得鲜红,他的目光变得十分的浑浊,像草原上年老体迈的狮子,眼睛一直盯着封羽锦和封羽及,仿佛是在审视着这两个互相中伤,张牙舞爪撕做一团的兄弟。

    可是看不出表情,亦毫无生气。

    这时,一个侍卫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朝封邑启一揖之后立刻奔至封羽及的身边,给他耳语几句过后又迅速的退下了。

    封羽及随后扬起了得意忘形的笑容,他蔑视的看了一眼封羽锦,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差点笑出来:“三弟,你何必如此紧张呢?还是这个消息你早就知道了?”

    “大哥何出此言?”

    “父皇,丞相大人说把皇甫婳送到了白云观,可是白云观那边回信说,皇甫婳并未在道观,这其中到底谁在说谎不得而知,可是丞相大人的动机已经一览无余——这机关图,应该就藏在皇甫婳身上吧?”

    说着,他看向了封羽锦,似乎带着恶意的挑衅。

    “大哥怎么断定机关图在皇甫婳身上?”

    封羽锦不甘示弱,自然不会那么轻松就让封羽及高枕无忧。

    “这个…不如问问丞相大人,他一定十分清楚。”

    封邑启沉吟许久,他浑浊的眸子越发委顿,让人觉得如果无人说话就要睡着一般,等胡全金扶他起身的时候,他慢慢吞吞的扫视了一眼殿下的众人,才道:“传令下去,如果交出机关图,那便免除皇甫家族死罪,如果敷衍了事,故意拖延,三日后大审,按照律法行事!”

    “父亲!”

    封羽锦惊讶的跪下,脸上都是无法置信的表情,他不敢相信封邑启如此的果断干脆,当然他明白这其中不少都是封羽及的努力,看来他这一次,是打算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了。

    “好了,不用说了,羽锦,你也回去你该去的地方。”

    威严的目光投来,封羽锦不住的颤抖,他无法直视那突然变得炯炯有神的眼睛,于是便作了一礼负气的退下了。

    出了龙梓宫,封羽锦心头烦躁不已,一来机关图要落入封羽及的手里,二来皇甫婳的踪影神秘难寻,到时候如果找不回来,皇甫一族更是罪加一等,再加之封羽及已经狠了心,对自己也不会手下留情……

    思索再三,封羽锦不耐烦的叹气道:“为何变成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走了几步,却被封羽及的讽刺拉住了——

    “三弟,怎么着急回去干什么?父皇已经下旨了,难道你还痴心妄想就皇甫蔷吗?”

    “你今日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我吗?”

    “当然不全是,”封羽及笑笑,温润如玉,又冷意横生:“你应该听说过曹孟德的一句话吧,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皇甫蔷三翻四次的戏弄我的感情,你在背后生龙活虎,隔岸观火,试问有人可以容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