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义利索的下马,在刘老爷和刘夫人面前恭恭敬敬的作揖:“岳父,岳母。”
“嗯,来得恰好,正是吉时。”
赵书义起身,微微一笑,满面春风的样子。
只一会儿喜娘便牵着新娘子出来了,步步生莲,款款如风,刘婉仪透过大红的盖头害羞的瞧了几眼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男子,鲜艳的衣裳把他的面容衬托更为清新脱俗,挺拔的身姿越来越近,随后是温柔的呢喃:“婉婉,我来接你了。”
把喜娘扶着,她只来得及点头,而后便上了花轿,锣鼓炮仗瞬间响彻云霄,喜气洋洋的氛围让她更加的期待接下来的婚礼。
赵府之中,宾都陆陆续续的到来了,赵儒尹和夫人一同在门口接待人,可是却迟迟不见皇甫德的身影,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丞相府的马车终于缓缓驶来,一前一后,富丽堂皇,雅致大气。
“皇甫兄,你终于是来了——可不能因为蔷儿的婚礼将至就忙到忘记了时辰啊——”
皇甫德和赵儒尹交情颇好,自然不会计较他的玩笑话,他拱拱手:“恭喜恭喜,老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说得是,不过皇甫兄脸色不怎么样,是不是家里有事?”
程正予紧随其后,帘子一撩他笑道。
“程大人也巧得很啊——”
皇甫德挪逾道,三人哈哈大笑起来,场面瞬间热烈许多。
“姐姐,赶紧下去吧。”
皇甫薇拉住皇甫蔷的纤手,迫不及待的掀起车帘的一角,看着外面热闹喜庆的景象,她按捺不住的要跳下车去。
“岚姑娘,你可还好?”
皇甫蔷贴心给岚裳擦擦额头的细汗,关切的问她。
按理说岚裳怀着身孕,应该在府里好好安胎的,谁知左劝右劝都无可奈何,她说她想沾沾喜气,于是皇甫蔷就随着来了,怕的便是皇甫薇大大咧咧的照顾不好岚裳。
至于皇甫德,皇甫蔷两姐妹告知了他,不过岚裳情况特殊,自是避重就轻的粉饰了一番。
皇甫德眼下正在为皇甫婳的事情操心,其余的他想管也管不了,于是岚裳就安安稳稳的继续待在丞相府了。
“我没事。”
岚裳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担心。
说完两人就一起下了马车。
宴席之上,其乐融融,达官贵人,名媛贵妃都笑容满面,宛如春风,仿佛今日结亲的自己家的儿女一般,岚裳看着,居然不由的眼眶微湿,皇甫蔷拉紧了她的手,给她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她感激的笑笑,饮了两口。
过了不久,就听见院子外面的吹锣打鼓,鞭炮响彻云霄的声音,大家都翘首以盼的望着门口,岚裳亦是,满怀期待的。
“新郎踢轿门!”
喜娘红艳艳的嘴唇高喊着,赵书义依言照做,之后又跨了火盆,终于喜轿的门帘被掀起,隐约可以看见端坐在其中,盖头掩面的刘婉仪,随着喜娘的指导,他背起了刘婉仪,婚宴正式开始。
“你可许久没来了。”
游芊芊莞尔一笑,似乎和老朋友一样埋怨着眼前男子对自己的疏忽。
“无事我不会来找你。”
商牟冷漠的抿嘴,无心和她开玩笑,只是盯着远处的海棠树,心思仿佛飘远了,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游芊芊明了的点点头,正色道:“若是和三皇子无关的事情,我是不愿意听的。”
“自然是和他有关系。”
“要我怎么做?”
“王爷傍晚会去封王府督察,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
“嗯…不过,你不觉得太慢了吗,三皇子对我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
游芊芊眼神一冷,妖娆的面容有些阴沉。
“这个…或许今晚就有转机呢。”
商牟若有所思道。
“借你吉言。”
商牟点头,转身就走了,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间,游芊芊无暇顾及其他,埋头高兴的笑着,心想这一次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婚宴结束之后,岚裳道:“大小姐,我得去栈一趟。”
想到之前岐芸和祁渊十分照顾自己,她既然来了丞相府,那便去告别一下,省得人家担心。
皇甫蔷却有点担忧,先前岚裳并不想留下孩子,她眼下暂时离开,她怕……
岚裳明白她在想什么,宽慰道:“放心吧,大小姐和二小姐待我这么好,肚子里的孩子我会留下的,就算日后麻烦不断,他毕竟是无辜的……”
这样一说皇甫蔷终于安心了,便道:“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这…也好。”
岚裳感激的点头,没想到皇甫蔷如此善良温柔:她若是一个男子,必定对她一见倾心——想到不久便是她的婚礼,她突然替要成为皇甫蔷夫君的太子殿下无比的庆幸,这世间难得一见的妙人,居然即将要变成太子妃了。
歧芸和祁渊原来打算尽快回南蛮的,不过自从上一次见过樗北炎之后,祁渊一直心情非常低落,他一心想要和樗北炎化解尴尬,冰释前嫌,没想到樗北炎毫不留情的再三拒绝,歧芸很是心疼,却有无可奈何,想着从岚裳入手,让她劝劝樗北炎,可是如今樗北炎和岚裳分道扬镳,难以破镜重圆,事情便陷入了僵局……
“阿渊,樗北炎那人十分执着,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歧芸与祁渊对视,她看着他清澈却黯淡的双眸,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阿芸,我也无可奈何了……”
祁渊这样说着,似乎是想要放弃了,他叹了一口气,抱住了歧芸,难过的靠着她的脖子,呼吸刺痛了她的肌肤。
“要不…再最后试一试吧。”
歧芸试探性的问问,过了许久,才感觉到祁渊艰难的点点头,随后更加拥紧了她。
“阿芸,对不起…我很自私…你可以对殒杀不闻不问,放手给他碧海蓝天,让他能够安然自得的追寻所爱之人,可是我…明明我还在劝你,要给殒杀自由,如今对于阿泽,我却没有办法一走了之……”
祁渊颤抖着声线歉意的呢喃,惹得歧芸心头一疼,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无所谓的摇摇头:“没关系,我愿意等你。”
这时,门口有人敲门,祁渊放开了她:问:“谁?”
“公子,外面有两位姑娘来了,有一位是之前在这里住过的岚裳姑娘。”
“好知道了。”
“岚裳回来了!”
歧芸惊喜道,她眉眼都是笑意,本来还担心着岚裳的呢,想不到她居然自己回来了。
三步两步跑到楼下,远远就看见岚裳牵着旁边的贵气女子,两人正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歧芸一看,惊讶得脚步缓了几分:“那不是皇甫蔷吗…她怎么也来了……”
祁渊也跟着下来,他并不认识皇甫蔷,但是看歧芸表情有些奇怪,还以为她身体不适,关切的拉住她:“阿芸,你怎么了?”
歧芸回神,笑着摇头,不着痕迹的敷衍过去了。
“歧芸姐,祁渊公子。”
岚裳笑靥如花,亲昵的喊着,又介绍了皇甫蔷,歧芸装作不认识的交谈了几句,便好奇的问:“你这几天是去丞相府了?”
“嗯,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此次前来就是来与你们告别的,可能日后我要离开辛南了——”
歧芸点头,她自然知道岚裳是不会在辛南久待的,她是北域的郡主,养尊处优,地位尊贵,想要在辛南有立足之地太难了,何况她又是一个娇弱的女子,之前有樗北炎保护,她大可安之若素,如今和樗北炎闹翻,她想必心里也极其的难过。
“那你日后要多加小心——她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歧芸看着皇甫蔷,说着。
岚裳摇头:“待她成婚之日再说不迟,我与她相处融洽,万一说了身份,她与我生疏了怎么办。”
“原来如此。”
皇甫蔷在一边听着,有些疑惑岚裳为何不把身孕的情况告诉歧芸,看她们谈话的样子,关系是极好的,难道岚裳之前说的要留下孩子,只是安抚别人的吗?
岚裳和歧芸告别之后,皇甫蔷拉着她到了糕点铺子里面去,买了一大堆的蜜饯和点心,说:“怀孕之后得吃些好吃的,这样心情一好,孩子也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平日里那些灵芝、人参已经足够了,大小姐如此有心,我要不好意思了——”
“哪里的话,你和我年纪相仿,相遇就是缘分,何况我们也甚是投机,待你好些是应该的。”
皇甫蔷给了银子,笑眯眯的回答,看着她美丽的容颜,岚裳无比的感动,她没有想到在异国,居然有如此温暖之人,就像是一颗太阳,融化了她被感情伤害的心房,她突然无比的感谢命运,让她遇到了皇甫蔷。
走在街上,柔和的风吹来,两人的长发都飞起,脸上是橘金色的灿烂夕阳,并肩携手,亲密无间。
饭后,封羽锦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瞥着渐渐西垂的太阳,他享受那灿烂的光华,微微眯了眼眸,似乎想起了一些美好的回忆,他的嘴角都是轻快。
“王爷,还要出宫吗?”
“嗯,等一会。”
商牟就静静在一边等待着,他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心里说不出的感受。
“叔叔今日给本王回了一封信,他说机关图的事情,要尽快的解决,丞相大人那边,若是继续拖沓,难免会让局面变得更复杂,你说本王要不要现在就出手?”
封羽锦突然道,回头盯住了商牟,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迷离,又带着一抹莫名其妙的威慑感,商牟喉咙一动,有些紧张的抱拳道:“王爷所想,属下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封羽锦灿烂一笑,那压迫的感觉瞬间消失,他扯起笑颜,一甩袖子:“去宫外看看。”
“是。”
封羽锦的背影挺拔潇洒,发丝如同茂密的柳枝,清风拂来,仿佛有溪水的淡香,他步伐矫健,衣袍华美,就如同是误落风间的上神一般。
商牟看着那背影,眼眸下的阴影有暗了一些,他在心里默念:王爷,属下都是逼不得已……
很快,到了江露戏园附近,马车突然一顿,颠簸起来:封羽锦一个趔趄没有坐稳,额头磕上了车厢,他愠怒的挑眉,声音如冰透心凉:“怎么回事!”
商牟挑开车帘,歉意道:“王爷,车轮似乎出问题:属下下去看看。”
商牟下马,才发现车轱辘上的铁钉掉了一颗,车轴也莫名其妙的变形了,应该是许久没有按时查看,所以才出来纰漏。
“王爷,属下该死,马车似乎不能继续驾驶了,车辙形变太厉害,未免意外发生,还请王爷先行下车。”
封羽锦不耐烦的跳下来,扫了一眼低头修缮马车的商牟,他抿嘴:“行了,别浪费功夫了,这马车是宫里的宫匠特制的,你看了也是束手无策,放着吧,本王走着去便好。”
“王爷——”
“走吧。”
商牟感觉封羽锦似乎心情不太好,可是也不敢多问,急忙跟了上去,王府的工程浩大,即使不眠不休也要一个月之久,如今才仅仅只有一个轮廓而已,封羽锦看了一会儿,道:“去花雕楼。”
“是。”
花雕楼的掌柜一看是封羽锦来了,恭恭敬敬的端出了早上刚刚酿好的酒,满面笑容的作揖:“王爷,这是打算端午推出的酒,名叫百灵香,有祛病避疫,化暑解毒之功效,选用了五毒十虫,药香和艾草融合,口感厚重却不会突兀,妇女孩子都可饮用。”
封羽锦没有说话,捏看杯子尝了一口,随后赞许的点点头:“嗯,还不错——不过掌柜,今年可还会做樱花酿?”
“自然是会的,这几日已经在赶夜制作,前一批的四月樱花酿的酒,按照王爷的吩咐都在酒窖里留着呢,王爷几时会用?”
“婚宴之时要用?”
“婚宴?难道是太子殿下和皇甫大小姐成婚之时——王爷真是有心了。”
封羽锦笑而不语,坐了一会便起身,商牟便上来抱住了掌柜送的百灵香,道:“王爷可是要回宫?”
“嗯。”
封羽锦出了花雕楼,望着街头的万家灯火,明媚游灿烂,他似乎闻见了一丝农家饭菜的香气,那么朴实无华,又莫名的教人心安。
“翎锦——”
突然,他被人叫住,回头一看,是盛装打扮,淡妆浓抹的游芊芊,在明亮的长街上,借着无限温柔的灯火,封羽锦似乎一瞬间有些失神,他又想起了在水兴楼时的情景,游芊芊一袭暗红色的牡丹长裙,光彩夺目,美艳绝伦。
“游小姐,好久不见。”
封羽锦眼里的惊艳那么明显,游芊芊娇羞的笑了。
“翎锦,真是巧。”
“游小姐今日,貌美如花,可谓万物失色。”
封羽锦毫不吝啬的赞道。
游芊芊更是脸色羞红,手足无措,低着头无所适从。
“不如与本王一起看看夜景。”
“这…求之不得。”
游芊芊终于如愿以偿,她站在封羽锦的身边,宛如一朵随风摇曳的菡萏,婀娜的姿态美不胜收。
商牟知趣的退开了,他站在石桥上望着封羽锦和游芊芊远去,走进熙攘的人群,走进朦胧柔和的光辉中。
月光撒下,一地的银白,他看着自己的影子,思绪万千涌上心头。
如果环月在的话,那该多好,她一定蹦蹦跳跳的在小摊前穿梭,活泼可爱的笑容让人怜惜……
“翎锦你看!有人在放河灯。”
游芊芊指着不远处的河堤,许多年轻漂亮的女子围拢在一起,手里拿着五颜六色的花灯,虽然不是什么佳节时令,但是却总有人祈愿,一眼望去,绵延的河水流淌向远方,带着黎明的祝愿和对生活的祈祷,直到天长地久,山穷水尽。
封羽锦点点头,买了一盏粉色的河灯,那一刹的温柔让游芊芊不由自主的小鹿乱撞,不好意思的别开他的眼睛,她揪着衣袖,假装随意的接过河灯:“多谢……”
河灯随波逐流的走着,摇摇晃晃却不会翻倒,游芊芊闭眸许了一个愿望,随后娇羞的笑起,意识到封羽锦正看着她,她一时面色如血,拢起耳边的碎发,羞涩的呢喃:“翎…翎锦,你看什么呢?”
“没事……”
封羽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的移开了目光,两人站在河堤旁边,宛如一副优美的图画,惹来许许多多窃窃私语的赞美。
游芊芊大胆的拉住了他的袖子,想要借着美好的氛围表达自己的真挚的心意,正欲开口,却被人打住了。
“羽锦……”
游芊芊看去,居然是脸色有些苍白的皇甫蔷,她的目光落在封羽锦的脸上,带着惊讶,带着怒气。
“蔷儿!你怎么在这!”
封羽锦的眼睛突然亮了,游芊芊有些受伤,她不愿意相信那诧异之中有些许的小心翼翼——骄傲不羁如封羽锦,在与皇甫蔷对视之时,他的温柔一览无余,难以想象如此不可一世之人,此刻紧张兮兮的望着面前的女子。
妒忌宛如一颗参天大树,在游芊芊的心里开花结果,带着剧毒的果实让她几乎神志不清——她自信满满的走到皇甫蔷面前,不屑的挑眉:“呦,这不是未来太子妃吗?怎么得空出来闲逛了?”
那一句“太子妃”,不仅让皇甫蔷面如死灰,也让封羽锦楞在原地,差点脱口而出的温柔称呼也瞬间压制下去,他扫了一眼挽上自己手臂的游芊芊,忍住厌恶,转向皇甫蔷:“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他就想打自己几巴掌,本来是想要与她解释的,可是怎么一开口,却变成了冷漠的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