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少主慢慢走近她,九妖不由自主惊恐万分,可是毒药已经在渐渐发作,她的眼前一黑,迷迷糊糊的倒进了一个怀抱中,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袭来,她茫然的呓语道:“扶央……”
星河少主僵住了,搂住他的手臂瞬间直挺挺的停住,怀中是她柔软的身子,他透过轻薄的白纱看见了她紧蹙的眉头,突然之间,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过,他并没有犹豫,直接把九妖抱在了怀中,凌厉的眼神一扫,冷哼:“晚兮,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偷听本座说话!”
晚兮从门外进来,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他淡定的抱拳,眼角藏着忧郁肃穆的色彩:“少主不要忘记了,她可是墨家弟子,纵然生得国色天香,美丽非凡,还请少主三思。”
“本座的事情,何时要你来抉择——父亲器重你,正是看上了你知进退,懂取舍的天资,如今你似乎要辜负本座了。”
他含沙射影,这让晚兮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神色,他抿嘴,歉意道:“是属下多嘴了。”
“知道就好。”
“只是…殒杀要如何处置,他已经离开星河了。”
“你怎么看?”
“他应该是去找皇甫婳了,我们要不要趁机出手抢夺机关图?”
“不急,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呢。”
他猝然的勾唇,眼神投向了别处。
晚兮没有说话,他立在原地十分的尴尬:过了一会儿,星河少主又道:“阿狸呢?”
“她救了殒杀的属下画皮媚妖,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嗯,你照顾好她。”
“是。”
悠然退下,晚兮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星河少主的背影,为何他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能,是想多了吧……
“阿羽怎么样了?”
七颜烈来到烈羽所在的宫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漠然如霜雪。
“世子他…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退下吧。”
七颜烈握紧了拳头,挤出来一句话。
侍卫感受到他的愠怒,连忙干净利落的行礼退下。
果不其然宫内已经是一片狼藉,烈羽瞪着清澈明亮的眸子,看着他步步走近,肩膀一抖:“你来干什么?”
“你脾气见长,莫不是要拆了这大殿。”
七颜烈却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嘴角的浅笑让烈羽一时失神,他腾的站起来,拉开了和他距离,眼里的嫌弃无比的突兀。
他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悠然自得的坐在榻上,抬头:“我们之间,难道真的要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吗?”
言语中,带着从来没有过的认真,烈羽愣住,心头翻江倒海的疼痛:“什么意思?”
“你应该忘记了,明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七颜烈低着头苦笑,良久沉默。
“你不该骗我回来——萨塔娜成婚可与我无关。”
烈羽以为他指的是萨塔娜大婚一事,却不知道他不说还好,话音刚落七颜烈竟然猛然的起身,拽住了他的胳膊,那鹰眸之中都是责备恼怒之色,烈羽与他四目相对,冷不丁的被震瑟住,有些支支吾吾道:“你…你想怎么样?”
“你当真是忘记了不成?烈羽,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七颜烈双眸通红,怒喝道。
“明日……”
他努力搜寻着记忆,兜兜转转的,却是毫无头绪,突然灵光一闪,他咬牙愧疚的出言:“明日…是…是你的时辰!”
糟糕,他居然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记了,难怪七颜烈那么生气……
“你总算记得了…呵,终于是想起来了……”
七颜烈放开他的手臂,绝望的点头,眼里都是水汽,烈羽揪心的疼着,抱住了他的腰:“阿颜…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烈羽,我以为我对你付出所有,你总该有些许明白的,可是…我与你相识了近十年,你却连我的生辰都记不住,我倒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过…你对我的情意深浅,你心里想是有数的……”
“我明白…阿颜,你别生我的气……”
“烈羽,你心里只有仇恨,既然如此,我也累了,不如你还是回辛南去吧,封羽锦应该比我更能照顾好你……”
“阿颜,你不要这样…我错了……”
“烈羽,我成全你那时所说的,我们还是做兄弟吧。”
“不要…做什么兄弟…阿颜…我那是气话……”
那是他第一次,低三下四的求一个人,他倔强的抱紧他,在他温厚的气息里如痴如醉,可是那人却仿佛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热情,无情又利落的推开了他。
曾经他皱眉而笑,他都心疼他笑容背后的苦涩。
到如今,他颓然摔倒,却等不来他的回眸目光。
这一切,都怪他太自信了,他以为七颜烈心中有他,他便肆意妄为,任性跋扈,对他的真心不屑一顾,最终,他把他逼走了,可是为什么他却涌起了窒息的感觉……
“世子,地上凉赶紧起来吧。”
侍卫把他扶起,他却浑身乏力,仿佛无骨一般的再次瘫坐回去,泪水悄无声息的打湿了面庞,宫外是咆哮的冷风,他的心也跟着瑟瑟发抖。
“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他在君殿前叩首,侍卫冷若冰霜,面无表情,拿着长刀挡去了他的去路,近在咫尺的距离,他望见了七颜烈冰冷的眸子,那一瞬间他心如死灰,或许…他真的要失去他了……
“你走吧。”
背对着他,隔着冷意森森的刀剑,以及被风吹起的落账,七颜烈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弯月如钩,挂在苍凉的夜幕上,烈羽跪在宫殿门口一动不动的低着头,侍卫换了几批,他却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七颜烈半倚靠在乌木椅子上,灯花摇曳着,他已经看了大概半个时辰。
莫多乌似乎看不下去了,他跨步上前:“大汗,世子他都跪了三个时辰了,您——”
“你要是心疼他,就陪他一起跪着,本汗倒要看看他有几分傲气。”
“可是,世子毕竟是南国之人,身子较虚,外面风大得很,再这样下去要感染风寒的。”
“本汗没有拦着他,他想滚回辛南去本汗也没有意见,反正他的心里是从来没有蒙古的。”
“大汗,可是……”
“闭嘴。”
莫多乌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
一会儿,宫外有人来报,说是烈羽体力不支晕厥过去了,七颜烈懊丧的挑眉,关心的神情转瞬即逝,下一刻便被异常的镇静代替:“找人去看看,等他醒了,让他赶紧离开蒙古。”
“大汗?”
莫多乌没有想到,此刻的七颜烈居然如此的无情,就好似和烈羽是陌路一般,连多余的神情都不舍得施舍。
七颜烈默然,莫多乌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之前形影不离的两人,却变成了如此剑拔弩张,互不相干的局面。
第二日,萨塔娜的婚礼正式拉开序幕,天蒙蒙亮都时候草原就开始热闹起来,烈羽揉揉青紫的眼睛,看着宫外一派喜庆吉祥的景象,他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世子,你醒了,大汗已经吩咐过了,您需要的干粮和汗血宝马都准备好了,属下预祝世子一路顺风。”
烈羽心疼得不能自已,想不到七颜烈居然这么快就要把自己赶走,他许久不说话,侍卫喊了他几句,他这才嗯了一句,又问:“他现在在哪?”
“大汗到天山上去了,祭祀马上就会开始。”
蒙古的婚礼开场,免不得要祭祀神灵,在白雪皑皑的天山,似乎爱情也变得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
“世子要去见见大汗和萨塔娜郡主吗?”
“不必了,收拾一下我就走。”
“是。”
“对了…他今日生辰,萨塔娜的婚礼岂不是和他的宴会冲突了?”
“这是大汗特别给予萨塔娜郡主的殊荣,说是之前因为种种原由退婚,致使西关部落颜面扫地,除此之外,也是想要借此稳固臣心。”
“我懂了。”
烈羽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他来时一件素衣,离开时亦是一样,骑着漂亮矫健的汗血宝马,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草原。
艳汝馆门口,奕梦又惊又喜,看着他翻身下马,潇洒的身姿踏进门槛,只一句:“陪我喝酒。”
上了二楼,他席地而坐,上好的白虎毡子铺在地上,感觉不到一丝冷意,他烦躁的趴在桌子上,等待着美酒的到来。
奕梦见他双眉紧锁,面露愁容,又一副无精打采生无可恋的模样,酒杯递到他手上问道:“世子,你许久没有来了,这一回来怎么就这样颓丧的样子?”
“奕梦,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这…世子你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你了?”
“我认真的,回答我。”
烈羽挠挠头,有些责备的扫了一眼倒酒的奕梦。
“喜欢一个人…大概便是无时无刻的想念着他,他笑时你便高兴,他难过你也感同身受…想要与他花前月下,白头偕老……”
“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那是很早之前了……”
“后来呢?”
烈羽好奇道,支着下巴喝酒,心里空荡荡的,酒入愁肠,更添酸苦。
“他是一个书生,踌躇满志,却又怀才不遇,辗转流连烟花之地寻欢作乐,我便是在那时遇到他的,他笑的时候…有些像你,天真无邪,可是你明白,一入勾栏深似海,我配不上他……”
说到这里,奕梦泪光闪动,在那美丽迷人的脸庞上露出了哀伤,烈羽无言,为她拭去了泪水,奕梦无所谓的点点头,继续道:“后来,他金榜题名,穿着红色的喜服娶了别人…他曾经说过,蒙古是一个美好又冷清的地方,饶是没有烟火迷离,饶是没有花月相映,可是他都无比的憧憬……”
“你不是蒙古之人?”
“嗯,我来到了蒙古,重操旧业,卖艺唱曲,就是想要在他某日心血来潮到蒙古时能看见我……”
其实这些,烈羽之前都不知道,奕梦的身世和过往,现在才明白,原来每一抹勾魂摄魄的笑容下,都藏着一段鲜血淋漓,难以想象的往事。
“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已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我也岁月静好,如此…足够了。”
奕梦虽说得这般的淡然自若,可是烈羽却看见了她眼里抖动的光晕,一点一点的扩散,化成了星星点点的雾气,大概是不甘心吧。
“世子可是遇到烦心事了?”
“嗯……”
“愿意和我说说吗?”
“好……”
从艳汝馆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晌午时分了,烈羽就好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盘旋在心头的烦恼和无奈都倒了出来,站在街头他突然感觉豁然开朗,望着一望无际的明亮的天空,他喃喃道:“阿颜,等我回来。”
奕梦说的,失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失去的是要耗费你一生欢乐的人。
而七颜烈便是那人,所以他绝对不会放开他。
还好,他回头还为时不晚。
岚裳到铺子里面取定做的裙子时碰上了樗北炎,不出意外的他身旁站着洛樱,她面色红润,神清气爽,一双勾人的美眸在岚裳身上来回打转,一声讥诮响起:“岚裳姑娘,真巧啊……”
樗北炎看见岚裳脸色瞬间煞白,他忍不住的挑眉,把洛樱往身后带了带,希望两人心平气和的交谈,不过此举在岚裳眼里却是另一番意义。
“真巧。”
她冷漠的点头,和樗北炎擦肩而过,看着他护住洛樱的手,她无言的皱眉,原来移情别恋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有快。
拿了衣裳岚裳也不想多做停留,宛如一个路过之人,与樗北炎错身而过,樗北炎忍不住拉住了她,指尖碰触到她的手腕,她惊讶的甩开,步子踏得更快。
“岚裳!”
樗北炎却是不管不顾的追了上来,岚裳被稀里糊涂走进了一条逼仄的巷子里,正暗自懊恼着,樗北炎却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岚裳,你能不能听我说一句话。”
岚裳没有回答,冷漠的盯着脚下。
“岚裳,辛南太子的婚礼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
她斩钉截铁的拒绝,不给他丝毫反驳的余地。
“岚裳,我怕你有危险……”
“婚礼完了之后,我就会回北域去,至于你…随便吧。”
“岚裳,你难道真的不相信我吗?”
“樗北炎,你还值得我相信吗?”
“我……”
确实,樗北炎已经找不出任何理由让岚裳相信自己,洛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百口莫辩,越描越黑,可是看着岚裳如此憔悴难过,他亦是心如刀绞。
“无话可说了是吧?樗北炎,我们不可能了,你不用继续纠缠着我。”
“岚裳,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樗北炎束手无策,也许从一开始,他对岚裳这个女人就毫无办法,他的清冷高傲,他的赤胆忠心,在她那里,总是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岚裳摇摇头:“樗北炎,我们都应该理智一些,错过便是错过了。”
岚裳的衣角掠过樗北炎的手指,等他回过神来时,岚裳已经走远了,那一句咬牙切齿的类似诀别的话语,于他心里汹涌澎湃,如刀如剑,直戳要害。
出了巷子,岚裳终于支撑不住的倒在了某个墙角,她抚抚额头,竟然都是细密的汗珠,光影一瞬间绚烂得让她反感,她喉咙一股恶心升起。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迷糊中看见两个人影在面前,岚裳没来得及答话就倒了下去。
皇甫薇急忙扶住了岚裳,担心的摸上她燥热的小脸:“故允,她烧得厉害…怎么办……”
故允冷静的搭上岚裳的脉搏,脸上一笑:“是喜脉!”
但是转而笑容僵住,又道:“气血两亏,加之她怒火攻心,情况不是很好。”
“那这样…我们带她回丞相府吧……”
“嗯,也好。”
离丞相府也不过是一条街的距离而已,故允医者仁心,也顾不上男女有别,皇甫薇明白此刻情况危急,就让故允把岚裳背了起来。
“二小姐…这是……”
小厮看她风风火火的跑回来,后面还跟了一个背着陌生女子的故允,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皇甫薇脱口而出:“我朋友…她身子有些不舒服——对了,暂时不要告诉我爹。”
“是,小的明白。”
正说着,皇甫薇就看见了不远处正在逗弄着白灵的皇甫蔷,她似乎很是开心,和若荷细语轻笑着。
“姐姐!”
皇甫薇喊了一句,她便回头过来,嗔怪她道:“你是跑到哪里去玩了…咦,这是怎么回事?”
皇甫蔷看着故允背着的岚裳,疑惑的问。
“姐姐,你可不要告诉爹爹…待会和你解释……”
“薇儿……”
皇甫蔷无奈的摇摇头,也跟了上去,若荷随着她走着,道:“那女子面生得很,小姐还是小心为上。”
“这个我明白,不过薇儿心地善良,看那女子奄奄一息的,估计是身子不爽利,要不故公子就不会跟来了……”
但是她又转念一想,眉眼都是恬淡的笑容:“最近薇儿和故公子倒是亲近。”
说话间,她竟是有几分羡慕的。
“小姐,明日赵公子就要和刘小姐结亲了,你是否去瞧瞧?”
“结亲乃是喜事,只是人多嘴杂,我还是在府里待着便好,也好趁空去看看婳儿,许久不见她,不知她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