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皇甫薇看两人神情十分的奇怪,便随口一问,谁知商牟立刻掩饰的咳嗽,眼神瞟向一旁,正色道:“我们该走了。”
环月也正是震惊之余,感觉商牟拉住了自己的手,她不由的一怔,暗自安慰自己道:环月你可是一等一的杀手,怎么可以心虚呢,况且如今皇甫婳并没有性命危险……
想罢向皇甫薇和故允就此别过了,皇甫薇没有起疑,淡淡的莞尔跟着故允走了。
“薇儿,都怪我没用……”
故允走了几步,突然神情颓丧的说道,皇甫薇看他把受伤的手臂缩了缩,便猜他是自尊心作祟,无所谓的摇摇头,脸颊红了几分:“没关系,你也是为了给婳儿采药才受的伤,说起来是我应该抱歉……”
“可我是一个男人,竟然眼睁睁的看着你……”
故允咬牙,表情变得有些痛苦,他无力的握起拳头,又无可奈何的放下,方才虚惊一场,虽然皇甫薇安然无恙,可是他始终心头愧疚难安,想着若不是得他人相助,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故允,你别这样……”
皇甫薇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她连忙抓住了故允的袖子,却见他眉头一锁,眼里是她看不懂的阴沉。
“薇儿,我就是一个郎中,你乃是身份尊贵的丞相千金,你若对我有意,还是尽早断了吧。”
故允双唇紧抿,却是道出了残忍的肺腑之言,皇甫薇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她自小娇生惯养,受不得半点的委屈,而他却是两袖清风,一文不值的区区郎中,他心里其实十分在意此种地位悬殊的现实,为免日后纠缠不清,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只是皇甫薇却从未如此想过,她只记得故允第一次来丞相府时的情景,高大俊逸的少年,还有一丝丝的冷傲,她仿佛被下咒了一般,被他吸引,被他迷醉,却在少女怀春的时段缄口不言,她把情愫藏匿在心头,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托盘而出,可是她却无法接受感情还未萌生蔓延就被扼杀摇篮之中。
“故允,我不在乎你什么身份…我…我真的喜欢你……”
皇甫薇羞红了脸,低着头攥紧了他的衣袖,故允能感觉到他身后女子纤柔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仿佛风一大便会被刮跑一样。
“薇儿,我…对不起……”
可是最终,他还是咬紧牙关推开了她,任由她在风里青丝摇落,衣裙飒飒,她的眼角泪水决堤,流淌在好看的面颊上,楚楚可怜的眼神绕在他的背影上,他如同被千万只蚂蚁撕咬。
“故允!你不要走……”
皇甫薇不甘心的追上他,拦住他的去路,她在三姐妹中性格是十分洒脱任性的,可是自从遇到了故允,她便变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平常他来替皇甫婳送药,她也只敢远远的看着,直到睁眼两年过去了,她才敢和他肩并肩的走着,她若在乎他的身份地位,便不会苦苦单相思了两年之久……
“故允,我看上的,就只是你这个人而已…难道我是丞相府之人就不能喜欢你了吗?”
故允应该明白的,皇甫薇是一个性格明快,直率烂漫的姑娘,她那一颦一笑都灵动活泼,让人无法移开目光,他叹了一口气,抚上她的鬓发,温柔又深情:“我送你回去。”
“故允,你什么意思……”
“我一直有一个梦想——你听说过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吗?”
“天下第一神医?”
“嗯,传说他来自蒙古,行踪诡秘,年轻气盛,医术高明,天下之大无人匹敌,更厉害的是,他甚至可以扭转生死,换髓渡血。”
“这么厉害?故允你是想要拜他为师吗?”
“嗯,只可惜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离开辛南前去蒙古一遭,神医洒脱不羁,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虽然无比希望一睹真容,却无从下手……”
“那你要去蒙古吗?”
“嗯,所以薇儿,我们……”
“故允,我会等你的——你胸怀大志,想要提升医术,名扬天下,我会在辛南等你回来的。”
没等故允说完,皇甫薇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她坚定的笑容让故允说不出来的滋味,就好像是被一股浓烈的花香呛住了,他摸摸鼻子却是酸酸的感觉。
“故允,我会等你的。”
“薇儿,你就不怕我辜负你?”
他突然笑着,把她耳边的发丝拂了上去,皇甫薇瞬间脸红,就连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她的眉梢都掩盖不住喜悦:“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如此狠心。”
莫名的心酸涌了上来,他伸出手把她揽住了,她一时非常的惊慌,又怕弄疼他受伤的手只能一动不动的靠在他的胸口,殊不知心尖都要融化在他温热的呼吸中了。
“薇儿,等着我。”
“好。”
她高兴的点点头,几乎要在他的怀里蹦蹦跳跳的手舞足蹈,好在羞涩代替了兴奋,她十分享受他宽厚的怀抱。
商牟和环月刚踏进星河大门,就知晓了之前有人冒充自己的消息,两人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对视一眼,脸上都是严肃。
“去殒杀那里看看。”
“商牟,你当真信冒充我们的是殒杀师哥手下的妖怪吗?”
环月蹙眉。
“去问问便知晓了,就算是,殒杀也一定是有苦衷的。”
环月自然无话可说,便和商牟一起到了殒杀的门前,发觉房门紧闭,其中还有细微声响,她不以为然,欲要去推门,却被商牟截下:“慢着!”
“怎么了?”
“好浓的妖气。”
话音刚落,房门便自己开了,眼前是一个妖媚风情的男子,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偷偷摸摸的可不是杀手的性格。”
“不得无礼。”
画皮媚妖退到一边,殒杀从他身后出现,看着归来的环月和商牟,歉意道:“妖怪的事情想必你们已经听说了吧,他假扮成你们是我的意思,与他无关。”
“师哥,你没事了吧?”
环月却是有些紧张的问道,完全把妖怪的事情抛之脑后了,商牟无奈的扯扯嘴角,星河谁人不知环月和殒杀关系亲近,只是这一刻见到了,他心里居然有些不舒服。
“没事了。”
殒杀摇摇头,依旧是一脸的淡漠,眼眸一凝,看着商牟:“你们去哪里了?”
那种神情,明明是在兴师问罪,商牟颔首:“都是我不好,环月才会被恶徒逼下山崖。”
“恶徒?哪里来的?”
殒杀冷漠的眼眸有点点的波澜,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敢惹怒星河之人。
“这……”
商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毕竟事关封羽锦,他不可泛泛而谈。
“哎呀,师哥,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了…不过这个妖怪…什么来头?”
环月也明白商牟在回避什么,她立刻转移了话题,殒杀没有多少在意,只是看向商牟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刺探。
“你们和好了?”
他勾唇,轻声问。
环月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见商牟也没有动作,便有些失落,但是又怕殒杀看出什么,她强颜欢笑的回答:“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殒杀不解,却没有细问,毕竟当初商牟把环月伤害得那么深,他自来不明白情情爱爱的复杂事情,所以旁人的恩恩怨怨,他自然不会可刻意去打听了解。
“师哥,那妖怪是哪里来的,待在你身边不会有危险吧?”
“没事,其实说起来,他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不会害我的。”
“那就好,只是…师哥,我听说皇甫婳来星河了,你……”
“环月,这件事情,我不想提了,你们走吧。”
“师哥……”
“环月,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商牟也说道,他感觉得到殒杀非常的低沉,似乎有哪里发生了悄无声息的变化,眉峰之上,冰霜凌然,却愁绪万千。
环月努努嘴,却是叹了一口气,她看着殒杀瘦削挺拔脊背,不由的安慰道:“师哥,身体要紧,我们改日来看你。”
“嗯。”
环月走了出去,商牟仍在原地,一股压抑的气息充满了房间,他有些不自在,道:“殒杀,你是否有话对我说。”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察言观色的功夫厉害得很——你和环月,怎么回事?”
“这个…我可以选择不说吗?”“可以,但是,你若是无意与她和好如初,便不要对她呵护备至,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殒杀,你和皇甫婳呢?”
殒杀理直气壮的责备让他愠怒无比,他想着自己和环月才是关系最亲密之人,纵然环月尊重信任殒杀,他又何资格过问他们之间的私事,一股醋意升到胸膛,商牟说的话就像剪刀一样扎进了殒杀的心里。
殒杀楞了许久,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商牟,见他讽刺的一笑,推开门再未回头。
画皮媚妖扶住他,担忧的唤道:“殒杀大人,没事吧?”
“没事。”
他冷静的扬眉,却无法忽略胸口的闷疼。
“殒杀大人,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事?”
“殒杀大人应该清楚,我和皇甫小姐之所以能够成功进入星河,乃是幻化成了环月和商牟的模样——”
“你想说什么?”
“当日我变做商牟的样子,皇甫小姐大惊失色,说是她曾经在白云观被阴阳家的弟子劫走,而且那人的声音和商牟的一模一样,所以由此推断,这商牟…是不是有些问题……”
谁知话音一落,殒杀的手已经掐住了画皮媚妖的脖子,他的眼神无比的可怕,教人看一眼都瑟瑟发抖,仿佛是被冰冷的冰雪包围,他浑身僵硬,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怎…怎么了?”
“你是在挑拨离间吗?”
“殒杀大人…我没有……”
“别说了,你退下。”
殒杀头疼的松手,咬牙坐到一边,额头的黑色印记若隐若现,画皮媚妖半跪在他脚步,担忧的提醒:“大人,属下以为,你还是离开星河的好。”
“离开星河……”
“大人,血劫一触即发,你为何不乘此机会离开星河,就算天下豪杰并起,也无法与血劫抗衡,你大可高枕无忧,加之皇甫小姐她……”
“血劫的威力,我略有耳闻,正因为我知道血劫无人可挡,所以我才要远离她,若是有人利用我得到他的机关图,那我靠近她,岂不是要逼她走投无路。”
“可是,她既然肩负了机关图,就要承受命运给予的责任,如果大人你还要离开她,那皇甫小姐如何走下去——她有能力并非她自愿,她也是被宿命压迫,其实她和你一样,都是同道中人。”
想到地府之中,他假扮成殒杀,他看得见她眼里的痴迷和爱恋,那宛若飞蛾扑火一般的决绝,那凄美纯真的眸子,藏着警惕和跃跃欲试,她看穿了他的并非殒杀,却还是透显出温柔,所以他没能忘记,甚至他可以理解她对殒杀的情意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作为妖精,他居然开始怜悯世人,愚昧又执拗的人类,在他的眼里,不是生便是死,虽然结局简单至极,可是那其中的爱意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殒杀大人,你还在犹豫什么?”
“难道…真的没有退路了吗?”
一滴冷泪,落在他的掌心,他看见一缕黑气消散在眼前,朦胧的泪水瞬间干透,他似乎浑身充满了强大的力量,握住了锋利的匕首,他眺望远处:“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待在星河,言听计从,少主可能就不会对机关图念念不忘,这样想来,我高估自己了。”
说罢,他又回头:“和我去丞相府。”
“丞相府?去那里干嘛?”
“皇甫德或许还不知道小婳曾经被人掳走一事,他要是知道了,应该会对白云观心里有芥蒂,如此…或许我有机会。”
“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想偷偷摸摸的和小婳在一起,我要告诉所有人,小婳只能由我来保护。”
或许在这一瞬间,曾经目空一切,桀骜不驯的殒杀终于回来了,他的眼里多了一样东西,匕首之外,还有对皇甫婳的情深义重。
“少主把我留下来,应该不单单是为了一同喝茶那么简单吧。”
九妖笑靥如花,美丽得耀眼灿烂,星河少主的手指摩挲着瓷杯,不由的发笑:“若真是这样呢?”
“你…很像一个人。”
“什么人?故人还是爱人?”
九妖哑然,若非明白面前之人乃是星河最心狠手辣,心机深重之人,她差点就要以为是扶央回来了,那玩笑的语气,带着轻佻和温柔,却让人心甘情愿的心动。
“少主原来对别人的私事也那么感兴趣吗?”
“这要看别人愿不愿意说了。”
他若有所思的颔首,低着头看那茶叶漂浮上来,悠闲自在,虽然看不清模样,可是九妖却觉得,他此刻定是如同普通人一般的恬淡自然的。
至于为何有这种想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想知道你把我留下的目的。”
“目的?”
他想了想,最后恍然大悟一样,叩着紫檀木的茶盘,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九妖莫名心跳加快,被他的手指掌控着节拍。
终于,他低沉的声音传来,是带着蔑视一切的自信:“我要得到墨家。”
“为什么!”
“这个…你不必知晓。”
“呵,墨家从来不缺舍生取义之辈,用一个九妖你以为就能毁掉墨家吗?”
九妖嗤之以鼻,她以为这才是星河少主真实的模样,她差点就忘记了,扶央早就不在了……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好了…其实,有没有你都一样,墨家迟早是本座的囊中之物,只不过,你这个女人很有意思,本座很感兴趣。”
恶心的感觉突如其来,九妖扶着桌子冷汗直冒,她抬头冷笑:“你给我下毒?”
“你还不算太笨,九九。”
贴在她的耳边,他玩味的喊出那个让她惊讶不已的称呼——就仿佛是回到了此前,也有那么一个人,亲密的喊着“九九”两个字,她的心就像被春雨打湿了一样,一寸一寸都温暖至极。
“你…究竟是谁?你是不是认识扶央?”
“扶央?就是那个不自量力去往鬼道,然后再也没有回来的想要成为墨家首领的懦夫吗?”
“你知道!是不是你…你见过他?”
“当然见过,他死得可惨了,千万只白蚁钻进了他的皮肉,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面目全非,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就连眼珠里面,都寄生了蚁卵,那个样子…有意思极了……”
“你…闭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扶央不可能会死的…不可能的…骗子…你骗我……”
“九九,我怎么会骗你呢……”
九九,我怎么会骗你呢,我那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