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们作张牙舞爪状,莲沁却在一旁弯着腰笑开了怀,且指着她们恼怒的面孔道:“哈哈,你们变脸堪比六月的天啊,说有多快就有多快——”
“道长,不要戏弄我们了,今日可忙着呢——”
一厨娘自知说不过他,无奈的摇头,退到了火炉边,把锅里的热水都舀了出来,木盆被端走,莲沁就问:“怎么了?”
“道长应该知道的啊,住持新收了一个徒儿,此刻昏迷不醒,都叮嘱我们要照顾周到一些,这不——要准备做饭了。”
“啊?是为了她……”
莲沁心里酸酸的,说不出来的委屈,此刻对皇甫婳的印象怀了不少,他敛了笑意,负手道:“那我的饭呢?”
厨娘都面面相窥,均摇头,一人试探性说:“观中的规矩不是一向过了饭点就逾期不候嘛……”
莲沁脸色青黑,不爽的瞪了门外一眼,低声埋怨:“她要吃饭,我就不能吃饭了吗…说什么要我来吃饭,其实不过是为了那小丫头片子,真是偏心!”
“道长!道长——去哪里啊,不是要吃饭吗,先给你盛一碗——”
厨娘急切的喊道,已经打算拿出食盘,莲沁冲出了厨房,走到半路,他突然觉得不值,人是铁,饭是钢,凭什么要与自己置气,何况那丫头也没醒,他何必卖她面子,说着就折了回去。
“道长,你生什么气啊,饭菜好了,饿坏了吧?”
“嗯……”
他接了食盘,两眼冒光,盯着香气扑鼻,油光锃亮的烤鸡和红烧茄子,一个劲的咽口水,英俊秀气的面容显得滑稽生动,这才听见肚子唱起了空城计,来不及理会他人,他撩撩衣袍就跑了。
“道长,慢点…不要洒了——”
“道长一直都是这样,哪一次不是非得住持出马……”
厨娘语重心长道,望着门外迅速消失的蓝袍,无可奈何的笑。
殒杀终于等到一念真人离开了房间,他轻盈的落地,环顾周围,保证无人注意,轻悄的进了门,看见床上躺着的皇甫婳,他快步上前,却看她面色红润,呼吸平稳,睡得正是香甜。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搭上了她的手腕,皇甫婳体内充盈着一股强大的真气,滋润着肺腑皮肉,殒杀在床前坐下,手指拂上她的脸,竟然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回声在空荡的房间显得异常响亮,他心虚的低眸,猜不透心情。
“风间……”
一句梦呓,得以让他重新振奋,他牵住了她的手,缓缓道:“小婳。”
皇甫婳感觉掌心的温暖穿进了心里,她稍微一挣扎,就慢慢醒来了。
“风间,你怎么在这里?”
“我…你写的信——”
“哦…我差点忘了……”
她揉揉睡醒,还是处于半茫然的状态,等她拍拍头,清醒了不少,她撒娇的扑到殒杀怀里:“风间,你怎么才来啊——”
说着浅笑的搂紧了他的脖子,亲昵的蹭上他的肩头,发丝落在他胸口,如同柳絮锁紧了他的心跳,他手一扶,捞住她娇小的身子:“我已经尽力赶来了,观里守卫森严,到处都是暗器机关,我怕激进行事会连累你。”
“风间,那你直接来就好了啊。”
她天真回答,殒杀却不知如何说明,身份是他的软肋,她是他的底线,一旦身份暴露,星河察觉,清楚她是丞相之女,可能会借此发挥。
星河中人,没有命令不可与朝廷有瓜葛,眼下又在视察机关图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风间,怎么了?”
“小婳,关于这个原因,我日后和你解释,只要知晓你平安我就放心了。”
他抱住她,温柔的拍着她的背,随后抽离胳膊,他与她对视:“小婳,暂时不要告知他人我曾经来过。”
她虽有疑惑,却对他的请求言听计从,一点头,宛如某种郑重的约定:“嗯,那你要常来看我。”
“好,我不会抽空来的,你要乖乖的,有事记得给我穿信。”
“嗯嗯。”
他微勾薄唇,从窗外飞上了楼顶,猫着腰走几步,又到了后院的位置,想不到居然又碰上了莲沁,他此刻坐在井边的木桌旁,享受的啃着鸡腿,天边漏了几缕阳光,他更是心情舒爽,哼起了歌儿。
殒杀皱眉,心想:今日是与这小子有仇嘛,来回都那么巧的撞上了。
迫不得已又得隐藏在屋檐处,他低头仔细观察莲沁的动向,发现他已经被吃的俘虏,摇头晃脑,好不自在,对外界一切似乎都置若罔闻。
捏紧的拳头,他迅疾的闪身逼向了莲沁,掌风一扫,刚劲气概直冲他的后脖子。
莲沁觉得耳边生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提起了桃木剑格挡在身后,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朝后面踢去,殒杀不曾想他反应如此神速,就退了两步,此刻两人正面对峙,莲沁的桃木剑焕发出红色的光辉,符咒浮在半空,真气暗涌。
“你是谁?”
莲沁握剑一甩,剑气如虹,呵斥道,眉宇都是英气。
“与你无关。”
冰冷刺骨的声音响起,殒杀暗知不可恋战,他往身后一瞥,似乎还有退路,就二话不说的踩上了高墙,莲沁哪肯放过他,且不说他来路不明,还对自己莫名其妙下手,又贸然闯进白云观,作为师父的高徒,他自然不容有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随即击出桃木剑,符咒打向了殒杀——
长剑过处,火花四溅,殒杀破掉了他的符咒,却仍未率先出手。
“我不想多做纠缠。我没有恶意。”
殒杀向来喜欢实话实说,即使像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他依旧可以万分冷静的判断自己的需求。
莲沁冷笑:“你觉得我会相信?”
白云观三里之内都布满了法阵结界,除非有高超的道术,否则是不可能轻易闯进来的,眼前之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观中,还险些逃离,可想而知,他的能力之强,已经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如此更是不容忽视。
“我说了,我不想伤人,放我走。”
“呵,你以为你可以逃得了吗?”
莲沁从怀里捏出来一个金符,启唇默念几句咒语,他指上瞬间生了一团火焰,偏又烧不烂那符,一道道金光灿灿,殒杀感觉到一些窒息的压力,他奇怪自己的元气居然在以极快的速度流失。
“让本道看看——你究竟是人是妖!”
金符刷的一下到了他头顶,殒杀立刻挥剑砍去,却被金光震开,听得莲沁骄傲放纵的笑:“这可是道家世代相传的除邪符,所有妖魔鬼怪在此物下,都会无所遁形!”
殒杀的长剑已经毫无用处,他四肢无力,腹腔如同灌铅,金符压在他的天灵盖上,就像是有沉甸甸的千重山一般,莲沁继续念动咒语,符阵重聚,急速的压下,光辉冲天之际,却是冒了一阵白雾,冲散了光辉。
“这是什么歪门邪道!”
正疑问,雾里甩来了一根鞭子,力道极其厉害,甩起一股火药味道,莲沁急忙闪开,又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穿空而来,透过炽烈的雾气瞬间于他心头清脆的响。
“做人留一线,他人好相见!道长连如此简单的道理也不懂吗?”
“你又是什么人!快快现身!”
“今日来得匆忙,也未带什么见面礼,不如就给道长掩饰一下我的‘天犀鞭’。”
长鞭卷风而来,尘土飞扬,霸道犀利,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让人折服,叹为观止。
莲沁眼看局势不利,自己处了下风,却也来不及去请人支援,便将桃木剑倒贴腰旁,问:“阁下是何许人也,敢不敢露个脸?”
“不必了,今日一见,他日无缘!”
女声厉声喝道,那大雾散去,两人都不见了,要不是亲眼所见,莲沁是一定不会相信居然有人能在他面前凭空消失的。
此番落败,他心情无比的郁闷,来人行踪诡异,武艺超群,如今扬长而去,不留痕迹,也不好向师父禀告,就这样,与殒杀争斗一事便搁在心里了。
“小姑娘,你都跟了我整整一天了,还不罢休?”
尖嘴猴腮的男人终于是体力透支的认输,他扶着一颗松树,大口踹着粗气,眼眸里闪烁着精明的光亮。
环月扬眉,挑衅道:“那你倒是快跑啊——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追回来,你若不信,大可试一试。”
男人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摆手,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不…不跑了,累死我了……”
“那好,就把我想要的消息通通说出来,否则修怪我不气!”
软鞭一抽,她蓄势待发,男人吓得一个激灵,可怜的抱着树干,道:“哎呀姑奶奶,要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就对了——那我问你,机关图的下落是什么?”
“机关图——莫非就是穿遍江湖武林的墨家秘宝……”
男人好不容易直起腰来,听环月一说,他露出了爱莫能助的神情,道:“机关图的消息人云亦云,从来都没一个准,我哪里会知道——”
环月见他似乎要赖账,抽出鞭子就抽在了地上,灰尘飞扬,刹那间大地抖动,男人惊慌失措的求饶:“姑奶奶,放了我吧,机关图我也在跟进,只是一直没有一点风声……”
“你不是江湖人称百晓生吗?怎么?还有你没法解决的事情,那——”
环月掏出一把短刀,迅速抵在了男人的脖子上,恐吓道:“那你这命,就别要了——”
说罢,便要手起刀落,让他就此人头落地,男人立马浑身颤抖,发出了杀猪一般的猪叫:“别!住手!我…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收了短刀,她软鞭一抽,差点打上他的面门,男人颤颤巍巍的起身,口齿都有些不伶俐,环月冷冷瞪了一眼,他才哆哆嗦嗦的回答:“秦朝时,墨家分裂成两大门派,一为墨,二为阴阳,传闻说机关图两家各持一半,互相牵绊,互相压制,墨家倡导兼爱非公,所以,若想机关图真正的重现江湖,必须同时联合墨与阴阳,只是可惜的是,如今墨家独当一面,阴阳家从辛南开年不久就销声匿迹了……”
“你是说——机关图如今还没有出现?”
环月感到不可思议,难道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所制定的计划是不是就得改弦更张,不过这样一来,难免会出内乱,到时候就不仅是机关图如此简单了,随着而来的,是江湖和宫廷的斗争,是皇权与布衣的厮杀……